第146章 過往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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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留在南疆的劍修陸續趕到雲武城, 嶽棠等人總算搞清楚了這三年來,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由於巫錦城與周宗主臨走的時候特意叮囑過,每隔十天至少會聯係一次。
所以他們失蹤後不久, 南疆這邊就發現了不對。
瀚海劍樓隻知道宗主帶著人去接白歌, 去找那條墜龍。
而巫儺們對巫錦城的計劃還是有所猜測的, 巫錦城在雪峰秘境與雲武城石塔捏了那麽多魔泥傀儡,還擱在魔焰燒了很久, 怎麽看都像是要對地府動手。
當然他們沒想到巫錦城的目標那麽大, 直接盯上了九獄鬼王。
可是巫錦城沒有回來, 瀚海劍樓那麽多劍修也沒回來,肯定是在半途出事了。
巫儺們慌了一陣子,很快這種情緒就被壓下去了。
在山神鬿譽被殺的事情暴露, 南疆不得不殺死巡天官,公然反叛天庭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清楚地知道, 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死,會徹底消失。
就算是巫錦城也不例外。
或者說,他們演練得最多的意外情況,就是巫錦城不在的時候, 他們要怎麽辦。
這當然不是咒巫錦城出事, 而是一旦來了強敵, 除了巫錦城,沒有人可以對付。
巫錦城能拖住強敵多久,就能為南疆大軍爭取多少時間。
就算巫錦城不在了, 南疆徹底化為焦土, 他們也必須保住一部分族人可以逃出南疆, 以待他日複仇。
如今所有的南疆巫儺都是活屍, 都是曾經掙紮在血池裏的怨魂。
而在數千年漫長的時光中,那些飽受折磨之後隻想逃離這個痛苦深淵的巫儺族人早就在死後進入輪回了,留下的全都是不肯放棄仇恨的人。
他們曾經“死”了,但巫錦城把他們重新帶回了人間。
重新獲得新生的巫儺,心底非常清楚,這樣的生活過一天就少一天。
區區一個山神鬿譽都能囂張狂妄到這等地步,天庭的仙神是什麽模樣,他們已經不指望了。這三界根本沒有公正而言,他們期盼的也不是一個可以為他們伸冤的神靈,他們知道,以天庭的習慣,巫儺七族無數代族人的痛苦與仇恨最終會隨著天庭剿滅這場叛變,徹底湮滅在塵埃之中。
誰對誰錯,天庭漠不關心。
但是天庭不會容忍一個殺死山神、後續還有可能殺死更多天兵鬼軍的反叛勢力。
既然這樣的結局已經注定,死亡如影隨形,巫儺們自然做好了準備。
死的準備。
巫錦城不在的時候,有其他人接管南疆的事務。
他們沒有巫錦城那麽高的能力,可是他們人多,可以分攤。
其中薩圖是巫錦城最重要的屬下。
但是薩圖後麵同樣也有幾個巫儺,平時協助薩圖,如果薩圖死了,他們立刻就能頂替。
正是這樣一層層的“副手”,讓他們可以在遭遇覆亡危機時,不會立刻潰散。
雖然巫錦城失蹤了,但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卻是早就了然於心的。
巫儺們表現得劍修鎮定多了。
畢竟巫錦城隻是失蹤,南疆還沒有遭遇外敵,還有時間慢慢布置,仔細觀望。
那些瀚海劍樓的劍修,是以那個道姑為首,她是周宗主的徒孫,原本這個輩分是輪不到她做主事者的,但是在一群劍修裏周宗主唯獨看好她的冷靜。
所以在短暫的失措之後,劍修們本能地采取了“假如被天庭包圍,失散之後該怎麽辦”的策略——他們沒有南疆那麽多備用計劃,隻有這麽一個極端情況下的準備。
劍修是不會連敵人都沒看見就直接逃跑的。
南疆還是他們的盟友,怎麽說也要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麽,砍幾個敵人再說。
這就導致了天兵鬼軍忽然攻擊南疆時,遇到的卻是一群早有準備的對手。
嶽棠也才知道來的不止是地府鬼軍,還有天兵,再加上十萬大山的妖軍殘部,總共三路大軍同時圍攻南疆。
除了妖軍所在的深山,另外遭受的攻擊是雲武城,以及雪峰秘境。
尤其是雪峰秘境,它的位置對地府來說不是秘密。那裏曾是山神鬿譽居住的地方,高聳的神廟石階下累累白骨,縱然原本的神廟坍塌,凶獸骸骨成為新的神廟框架,可是秘境本身無法挪動。
巫錦城並沒有因為那裏不夠安全,就放棄了這處靈氣充沛的秘境,他在燕老先生學到,保留己方的弱點,有時可以先機製敵。
圍繞著雪峰秘境,巫錦城布下的陷阱與殺陣多不勝數。
反正這裏本來就是南疆最神秘,有山神居住的雪峰,凡人根本不會接近,也爬不上來。
規模上萬的天兵就在這裏遭遇了潰敗。
後續引發的大雪崩,裹著魔焰席卷了千裏山地。
凡是從半空中被擊落的天兵,全部葬身其中,還包括了那些被天庭征召來的夏州修士。
劍修趁亂斬殺了天將與巡天官。
僥幸逃出來的修士嚇破了膽,完全顧不上天庭的威勢,寧可逃離宗門成為散修,也不敢踏上南疆這片地界。
薩圖對這些修士沒有絲毫留情。
嶽棠也沒有指責這種做法。
一旦上了戰場,無論對麵的修士是被天庭地府脅迫來的,還是傻乎乎地信了除魔衛道這種鬼話,都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這也是嶽棠之前極力說動長德公的原因。
嶽棠希望通過的長德公勸阻楚州修士,不要被天庭給出的蠅頭小利心動,也不要懷著討好天庭的天真想法,如果被征召去攻打南疆,就回不來了。
楚州修士有一千年前那些圍攻瀚海劍樓的宗門擺出的前車之鑒,還是聽得進勸的。
夏州修士就不行了。
夏州境內有十萬大山,山裏不止有妖怪,還有邪靈惡鬼。
夏州修士不管修為高低,常年都在抓妖除邪,那些征召來的修士一聽說是活屍惡鬼,立刻生出厭憎之心,同時覺得自己對付這些東西很有把握,還有天兵做靠山,怕什麽啊?
結果葬身在南疆雪峰之下。
嶽棠心中悲哀,這是大勢洪流之中,無可避免的慘劇。
魔焰在雪峰附近燃燒了整整十天,才逐漸熄滅。
期間地府鬼軍在子夜之交,沿江而上,試圖偷襲雲武城。
雖然巫儺強令部族與外來的商人遷走,但還有一部分人磨磨蹭蹭地在雲武城附近的城寨裏待著,沒有及時離開,變成了被鬼域波及的亡魂。
活人變成爛肉,屍化怨魂惡靈,又被攜裹著衝撞雲武城牆。
那一夜,江上鬼哭聲震天,兩岸淪為黃泉鬼域。
其後雙方大軍對戰一月有餘,損傷慘重。
隻是鬼域對巫儺組成的南疆大軍毫無影響,而且雪峰秘境保住了,意味著巫儺們可以更換身軀。
雲武城遍布黑霧,鬼軍聽聞天兵那邊的敗局,更忌諱城中陣法,沒有貿然進入。
戰事拖延到了第五十天,地府鬼軍決定擴張鬼域,殺盡南疆的活人。
鬼軍方麵不知道,這正是劍修們等待的機會。
之前的鬼哭神嚎,陰氣魔焰交戰,活人根本沒法插手。
加上守雪峰秘境之時,借助雪崩威勢冒死圍殺天將所受的傷還要養,劍修們被迫蹲在雲武城裏熬了將近兩個月,終於等到了鬼軍分兵的時候。
那還不跟一群餓狼似的?
嶽棠心想。
得虧周宗主留下的全是性格比較沉穩的劍修,按得住劍,否則忍不了那麽久。
顯然周宗主也是這麽想,他側頭對著那些劍修們說:“苦了你們了。”
他連聲音都柔和了很多,更是鼓勵地拍了拍那個道姑打扮的女修手臂。
“金頌,你做得很好,以後我若有個萬一,你就是瀚海劍樓的宗主。”
其他劍修表情複雜地看著那個女修。
尤其是白歌。
“師姐。”白歌蹭到女修旁邊,訕訕地問,“你知道師父的下落嗎?”
道姑瞥他一眼,小聲說:“當然在大師伯那邊。”
“什麽?”白歌急了。
鬱岧嶢現在就是個靶子,誰靠近都會有危險。
“就他一個人?”白歌放心不下師父。
“怎麽可能,不還有大師伯在嗎?”
“那就兩個?”
白歌重複。
這時周宗主輕咳一聲,白歌可憐巴巴地轉過頭看著他。
“宗主,我要去……”
“等會兒再說。”周宗主低斥。
那邊薩圖指著房間中央的巨大沙盤,對巫錦城說南疆的遭災狀況。
主要是鬼軍主力撤退,分軍潰逃時造成的破壞。
瀾江與雲武城的情況最嚴重,陰風還在肆虐,已經有一整年沒看到太陽了。
沙盤上的南疆地勢一目了然,上麵遍布著深淺不一的灰霧。
也免得薩圖再多說話。
嶽棠看見,陰氣沿著江岸蔓延,無論上遊還是下遊都深受其害。
巫儺們沒有驅除陰氣的方法,劍修不懂這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勞煩朱丹掌門帶人趕赴這幾處使用天符。”
嶽棠指著沙盤,他回頭看那些靜靜站立的巫儺,再迎上他們崇敬的目光,頭皮發麻地說,“請巫儺們給你指路。”
“嶽先生何須用請字。”
薩圖低頭,聲音沙啞,“您是首領認可的,巫儺一族等待的主君。”
不知為何,嶽棠總覺得薩圖看自己的眼神格外不一樣,尤其是剛才那句話,好像裏麵還藏著話。嶽棠定定地看著薩圖,像是要從黑袍
悉不知薩圖是唯一近距離接觸巫錦城,從巫錦城口中聽完所有謀劃的人,所以薩圖非常清楚巫錦城遇到嶽棠之後的所有變化。
——你是首領認可的劍鞘。
——遇到你之後,首領淩厲的氣息就變得緩和,焦灼的心緒也好似得到了安放。
——首領的劍鞘是他的劍魂,而你,可能就如他的劍魂一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