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怯不敢近 過家門而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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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十八路妖軍齊聚南疆, 還沒開始討伐白鹿山神就被巫錦城一劍殺了。
    那道恐怖的劍光至今仍在山雞精的噩夢裏出現。
    白鹿大妖身死,漫天血雨,群妖潰散。
    山雞在山林裏拚命逃跑, 最終還是被抓住了, 為保命被迫做了南疆的臥底。
    關於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山雞精當然認真思考過,為什麽白鹿山神率領的妖軍會在半道上遭遇南疆的埋伏?巫錦城就不怕動手的時候遭遇別的大妖圍攻嗎?
    山雞精有小聰明, 膽子不大, 它理解的真相永遠不會超過它本身的能力範疇太遠。
    所以它篤定地相信,一定有人給巫錦城通風報信了, 這個家夥就藏在白鹿山神麾下的妖軍之中。
    這個“妖怪”它後來也見過。
    就是榕樹妖。
    巫錦城還特意讓它在妖怪裏找這個樹妖呢!
    這說明什麽?他們因為遭遇意外, 聯係中斷了。
    後來山雞精摸到青蛇大妖的駐地, 果然發現青蛇大妖抓了一群潰逃的白鹿山小妖。
    青蛇大妖的本意是想要知道白鹿山神怎麽死的,結果無意間門發現了一個冒充妖怪的人, 沒錯,樹妖根本就不是樹妖,而是一個修士。
    那家夥還在青蛇大妖眼皮底下帶著山雞精逃走了, 本領著實了得。
    後來山雞精混在妖軍之中,數次聽說, 南疆那邊有個樹妖很難對付,偶爾還會出現在軍陣後方,看起來像個謀士。
    山雞精自己也遠遠地見過幾次,但是從來不知道對方真正的身份。
    它不敢問。
    它隻是南疆隨手抓來的棋子, 因為被下了禁製, 被迫賣命。
    對方呢?極有可能是巫錦城的心腹,實力又高,它發瘋了才去招惹。
    青蛇大妖又對這個差點看走眼的“樹妖”耿耿於懷, 好幾次派手下跟蹤山雞,就是為了抓住對方的蹤跡,山雞精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遇到樹妖了,哪裏還敢多問?
    山雞精萬萬沒想到,這次逃到南疆,竟然就正麵遭遇了這個棘手人物。
    它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無力地想,剛才明明是兩個人在說話,結果一看到自己,其中一個人聲音就陡然改變了。
    ——騙鬼呢?
    “榕木居士。”山雞精十分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它知道這人是不願意在自己麵前暴露本來麵目,它隻能配合地裝作不知道。
    可是山雞精的演技實在不過關。
    “它見過我?嗯?你也見過我?”嶽棠敏銳地傳音。
    他發現桑多的反應也有點古怪。
    桑多幹笑一聲,難怪首領有段時間門總是扮做樹妖到處走呢,原來這個偽裝是屬於嶽棠的啊!不過這裏麵究竟有什麽用意,或者是什麽情趣,他就不知道了,他又不是薩圖。
    “呃,你可以問問首領。”
    桑多含含糊糊地告訴嶽棠,事情跟巫錦城有關。
    情劫沒了的嶽棠自然不會在正事上想歪。
    他立刻想起巫錦城這麽做是為了幫自己混淆行蹤,如果有人懷疑來曆不明的“榕木居士”,仔細調查就隻會發現“樹妖”是南疆派出去的人,是巫錦城早有籌謀布在十萬大山的一顆棋子,跟天庭地府都查不到的“嶽棠”沒有關係。
    然而,時也運也,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情。
    如今嶽棠的存在已經是個半公開的秘密了。
    青鬆派、瀚海劍樓、長德公乃至整個楚州修真界都知道。
    天庭地府可能也所猜測,隻是沒有證據……
    嶽棠的神情慢慢沉了下來。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有點太多了。
    雲杉老仙帶著神光鏡來追預言中人,然後死了,青鬆派也跟著失蹤;墜龍不知去向,散仙聯盟都知道敖汾下來是找“嶽棠”的,最後是滅燭鬼王的死。
    其中第一件事,鬱岧嶢已經搶著攬走了,可是第二件事與第三件事還沒有著落。
    特別是滅燭鬼王之死,南疆因此遭遇了天兵鬼軍的攻擊。
    在那場惡戰裏,南疆上上下下估計連雪峰秘境都被天庭的法寶“掃”過無數遍,確認沒有“嶽棠”的存在,也沒有任何值得天庭地府警惕懷疑的對象,高高在上的天神收回了目光,不再關心南疆的叛亂。
    南疆得到了喘息之機。
    至於墜龍、嶽棠,甚至是跟預言有關的青鬆派……統統在歸墟裏蹲著呢!
    一日一年的歸墟秘境,困住了三件大事涉及到的所有人。
    所以就算天庭把人間門整個翻過來,也休想發現半點線索。
    這個巧合,幫南疆,也是幫他們規避了一場滅頂之災。
    那麽現在呢?
    “我不能繼續留在南疆了。”
    嶽棠心想,等到天庭放棄了沙州,重新搜查人間門,估計他在什麽地方,那裏就會有危險。
    山雞精還在哭訴著自己被追殺的可悲經曆。
    “妖尊?”桑多一驚。
    十萬大山之中竟然出現了這麽一個角色,還跟天庭有關?
    嶽棠的目光一掃重傷的山雞精,忽然意識到眼前是個機會。
    正好,他回十萬大山看看,那個妖尊究竟是什麽貨色。
    同時遠離南疆,試探天庭是否真的能找到“自己”,反正十萬大山深處沒有凡人。
    “……就是這樣,嶽先生走了,還不許我跟著。”
    桑多苦著臉,垂著頭告訴了巫錦城這個噩耗。
    巫錦城坐在魔焰之中,他身上的氣息仍然起伏不定,滔天魔氣把整座巫儺神廟都染成了深黑色,嚇得神廟外麵的種田小妖連續失眠。
    桑多能感覺到巫錦城心情不虞,他悄悄地後退。
    巫錦城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桑多僵硬地站住了。
    “我,我這就去追趕嶽先生!”桑多趕緊補救。
    “不用了。”
    巫錦城閉上眼睛,魔焰隨著他的呼吸漲落。
    “這個所謂的妖尊,實力可能超過惡神鬿譽,除了鬱岧嶢、我、嶽道友之外,再無人可以對付。鬱岧嶢在奪取屍傀,而我每日隻有三個時辰可以壓住魔焰,行動如常。”
    這樣聲勢浩大的魔氣,怎麽可能悄悄潛入?
    “目前不宜驚動天庭地府。”
    巫錦城麵無表情地說。
    桑多分明感覺到了魔焰裏麵的煞氣陡然暴漲。
    桑多無力地想,留不住嶽棠,隻有嶽棠是唯一的人選什麽的……他為什麽能感覺到首領的不滿情緒啊?
    話說鏡姑分明認定,嶽棠與巫錦城的情劫沒了,怎麽他還在遭魚池之殃啊?
    “告訴薩圖,加快速度,準備撤離南疆。”
    “是?”
    桑多驚訝地抬眼。
    嶽棠越走越慢。
    他想,桑多應該已經把消息帶給巫錦城了。
    不知道巫錦城會是什麽反應。
    肯定很氣……
    嶽棠苦惱地皺眉。
    這一趟地府走下來,多了一個雙修道友,事情好像變得複雜了。
    嶽棠原來準備寫一封信,紙鶴傳書給巫錦城,解釋他為什麽要走,以及必須要走的理由。隨即又感到他根本不用說,巫錦城也能想到那些。
    而且這封信很難下筆,嶽棠斟酌了好久措辭,愣是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話。
    怎麽讓巫錦城消氣呢?
    根本做不到的。
    什麽話都不管用,嶽棠心想,索性不寫了。
    “……前輩?”
    山雞精暈頭轉向地發出聲音提醒,“我們已經在原地站了一刻鍾。”
    嶽棠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用真元卷著的風,已經把山雞精折騰掉了半條命。
    山雞精心裏好苦。
    它原以為自己來到南疆是逃出生天,沒想到氣都沒能多喘一口,就被嶽棠簡單直接地甩了兩張療傷符,勉勉強強治好了皮肉傷,補了一點妖力,然後就要被提著返回十萬大山。
    這就算了。
    這位榕木居士法力高深,禦風趕路的時候全無痕跡,眨眼就到了十萬大山深處,然後莫名其妙地落在一座無名山的附近開始發愣。
    雖然附近沒有妖怪,沒有追兵,這個山穀也十分隱蔽,但是禦風術沒有停下來啊!
    山雞精先是抓住地上的灌木,然後雙爪紮進泥地苦苦支撐,結果真元一直不歇,旋風把泥巴灌木全部吹飛了,山雞自己也飛了,轉得七葷八素,羽毛亂飛。
    山雞精一開始以為這是“榕木居士”對自己不滿,畢竟懈怠了南疆的命令,搞砸事暴露了自己,而且這轉來轉去,始終都在離地半尺的高度,不算煎熬。
    所以山雞精自認倒黴,接受了懲罰,閉嘴忍耐。
    可也不能轉個沒完吧!
    山雞精終於忍不住了,痛苦地開口:“前輩,難道是……不認識路?”
    嶽棠停下禦風術,山雞噗通一聲落在了地上。
    “不用喊什麽前輩。”嶽棠遠遠地看了一眼無名山的那座老榕樹。
    他的神識可以看到住了多年的洞府一切如常。
    狐狸與黃鼠狼兩家還在山坡
    他很想回去。
    帶著巫錦城坐在他洞府裏的那張石桌旁邊,笑著跟魔談論山裏四季的景致,說阿虎當年逃學的事,說胡家黃家雞毛蒜皮的恩怨。
    沒有煩憂,沒有層出不窮的意外。
    隻有朗月清風,桃花流水,眼前之人,杯中茶酒。
    ……
    ……
    嶽棠收回神識,他平複心神,語氣平淡地說:“我隻是一個老樹妖。”
    山雞精翻白眼。 ..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