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應機而變 山雞死裏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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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
    雲武城外, 一座灰黑色的岩石堆砌的堤壩在晨霧裏隱約可見。
    “如何?雖然比不上洪江天堤,但是南疆的要求就是盡量不起眼, 而且要容易修複, 可是費了吾等好一番工夫。”青鬆派的菘藍長老捋著胡須,語氣裏頗有幾分得意。
    “甚好。”
    嶽棠這話可不是瞎捧,他左右看了看, 沒挑出毛病。
    他知道修士的審美,無非就是暗合天數, 要有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的影子。
    可是這樣的堤壩造出來, 厲害是厲害了, 可要是給駕雲卷風飛在天上的天將鬼王看到,掄起法器第一個砸的就是它。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歪七扭八, 毫無特點,跟江岸旁邊的亂石沒啥差別。
    “主要符籙都在下方,嶽先生請看,這裏一共有七個隱蔽的陣法……”
    菘藍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座堤壩的精妙。
    在他看來, 嶽棠一回來就急著在南疆各處查看, 可不就意味著大戰將至嗎?
    看來離開南疆的日子不遠了。
    菘藍長老很是感慨,他也是散修出身,後來有幸入了青鬆派山門。
    青鬆派典籍眾多,他埋首其中苦苦鑽研, 卻仍是隻能停在元嬰後期,不管是修為還是心境遲遲不得寸進, 於符籙一道上更是久未見感悟,以為在修行上天資耗盡,隻能如此了。
    沒想到來南疆還不到一年, 他的境界就有所鬆動。
    嶽先生說得對,符籙不該隻存在於符紙上,隻用於陣法跟煉器。
    這天地萬物,崇山峻嶺江海湖水才是真正能發揮青鬆派修士能力的地方,就如洪江天堤,既要領悟天道的規律,又要逆天而行,這不就是修士的“道”嗎?
    符修們為了解決南疆的缺水危機,幾乎走遍了南疆各處。
    為了不讓天兵與鬼軍一眼看出他們布下的符籙,絞盡腦汁的隱藏,考慮到南疆部族百姓的能力,又要讓符籙變得容易激發,青鬆派修士真的用上了畢生所學。
    像這樣布置簡單的符籙,比擺一個複雜的陣法還要困難。
    沒想到,所獲甚多。
    菘藍長老隻是有望化神,低階弟子裏麵還有直接結丹的。
    原本隨著天地靈氣斷絕,青鬆派的衰敗無力挽回,連掌門經曆了一次奪舍之後都在化神期停滯不前,遲遲修不回大乘期,旁人還有什麽指望?
    現在忽然來了一次瓶頸突破,隻要平日積攢夠多,頓悟就越快,符修們喜上眉梢,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
    “凡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如今看來,吾等修士一味地窩在山門之中修行,反而脫離了天地之道。”菘藍長老感慨地說。
    嶽棠心想,並非如此。
    從前修士有所小成,就外出曆練。
    說是曆練,其實就是跟同輩、跟修真界其他修士打破頭的爭搶靈丹妙藥,天材地寶。
    雖然好勇鬥狠,但是能增長見識,學以致用,這曆練確實有用。
    自從天地靈氣斷絕,宗門之外沒有好東西,各家能培養出的後輩數量也越來越少,腦子不好才學林州修真界那樣鬥蠱,可不是隻能窩在家裏閉門造車嗎?
    “你們並沒有脫離天地之道,隻是脫離了凡俗人世,現在又回來了而已。”
    嶽棠對菘藍長老說,後者一時愕然。
    嶽棠站在江邊,忽然看到一點金光遙遙飛來。
    紙鶴?
    嶽棠心知是巫錦城寄來的。
    原來巫錦城出關了啊,也是,神魂的問題很難解決,想要行動自如還是很簡單的。
    想到巫錦城修煉醒來發現自己跑了,嶽棠不由得心虛,看著紙鶴飛近,急忙接在手中,不敢當著青鬆派修士的麵看,隨手塞進儲物袋。
    “我去尋朱丹掌門。”
    嶽棠說完,負手就走。
    等到了無人之處,嶽棠才拿出紙鶴,忐忑地打開。
    熟悉的筆跡,熟悉的氣息……
    附的是南疆地圖,寫的是南疆各處賞景勝地,旁的一個字沒有,半句不問嶽棠去了哪裏,仿佛讓嶽棠自己挑一個合心意的地方隱居閉關。
    嶽棠尷尬地收起了信。
    想想不對,還是拿出了地圖。
    照著走一圈也挺好的,萬一能發現隱患呢?
    山雞精拚命地往樹叢裏鑽。
    跌跌撞撞,灰藍色的羽毛上沾滿了鮮血。
    “……竟然有妖怪投靠人類,暗傳消息。”
    “妖尊有令,殺無赦!”
    山雞精蹲在樹洞裏發抖。
    它用翅膀抱著腦袋,滿臉驚恐。
    它知道自己死定了,追趕它的妖怪跟普通的妖怪不一樣,手裏有法寶。
    山雞精以前在妖軍裏麵為南疆做臥底,傳遞消息,後來隨著孔雀大妖憤而投向南疆,山雞精的腰板硬了許多,還發展了很多小妖做手下。
    反正天庭的敕封沒有它們的份,想要好好活著,給誰辦事不是辦呢?
    山雞精就這樣混得風生水起,在天兵鬼軍攻擊南疆的時候,及時通風報信出力,更是在妖軍徹底敗退之後,信心十足地帶著幾個心腹手下回到了十萬大山。
    山雞精直接占了白鹿山,反正白鹿大妖死了。
    南疆那麽遠,隻要它每年幫巫儺抓點小妖,傳遞一點消息,它還是原來那個威風八麵的雉雞大王。
    一個月前,十萬大山突兀地冒出了一個妖尊。
    山雞精因為沉迷說書,整天蹲在洞府裏聽新擄來的說書人講古,享受著從青樓擄來的美貌女子敲背梳羽毛喂果子,沒有及時送出消息。
    畢竟在它看來,山神也好,妖尊也罷,都隻是名頭。
    無非是又多出一個大妖。
    定期送消息的時候,多添一筆就是了,特意去送沒必要。
    至於實力,嗬,山雞精已經看透了,大妖又怎麽樣,無非是天庭的棋子。
    反正都是棋子,誰實力高誰本事差不都一樣?重要的是左右逢源地活著。
    ——天庭拿十萬大山的妖怪做炮灰,大妖們拿了好處去賭命,現在輸得一塌糊塗,這攤渾水根本就不是它們應該趟的。
    南疆那邊勉強比天庭靠譜一點,但也就一點。
    山雞精的麻痹大意,給它招來了大禍。
    昨天,它手下的小妖去給南疆巫儺送消息,結果一直沒有回來。
    等到山雞精察覺到不對時,一群實力可怕的惡妖找上門來,直接掃平了白鹿山。
    山雞精知道自己的手下栽了,還把自己賣了個幹淨,它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論起逃跑本領,它可是在南疆久經考驗的。
    一路穿山躍溪,鑽洞過林,山雞精愣是沒有甩脫追兵。
    這些惡妖竟然有法寶!
    看到被法寶轟塌的山崖,山雞精徹底懵了,它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那妖尊的來曆絕不簡單。
    可是一切都遲了。
    山雞精負傷頑抗,不管怎麽跑,很快就會被追上。
    它耗盡了妖力,絕望地待在樹洞裏,聽著追兵越來越近……
    “有妖力波動,在那個方向!”
    嗯?山雞精疑惑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誰幫它引開了追兵?
    難道是陷阱?可是沒必要啊,它已經窮途末路了。
    山雞精猶豫著,不敢探頭出去張望。
    這時一股腥氣撲麵而來,山雞精嚇得大叫。
    可是它的聲音全都堵回了嗓子裏麵,一隻蒼白的手死死地卡住了山雞的脖子。
    ……青蛇大妖?
    山雞精震驚得眼珠都要脫眶了,然後拚命掙紮。
    十八路妖軍圍攻南疆,堅持到最後還能保證麾下勢力完整的,隻有青蛇大妖。
    在南疆的這幾年,山雞精不僅見識到了軍陣交鋒,還有人心博弈,山雞精後來安心地給南疆做臥底就是看出大妖們空有實力腦子不行。
    但是青蛇大妖是個例外。
    山雞精最害怕的也是青蛇大妖。
    它聽薩圖說,青蛇大妖看出了攻伐南疆事不可為,後來都在敷衍拖延,否則依山雞這點能耐,早就被青蛇大妖一口吞了。
    總之最後青蛇大妖順利地帶著手下“逃”出南疆,成為十八支妖軍裏唯一沒有傷筋動骨的勢力,山雞精也默契地繞著青蛇大妖的地盤走,不敢招惹這位山神。
    山雞精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青蛇大妖懶得搭理它,不代表看它順眼,如果它還敢像在南疆那麽蹦躂,小命就沒了。
    難道現在就是償還欠債的時候嗎?山雞精絕望地掙紮著。
    “蠢貨,安靜。”
    青蛇大妖低聲喝斥。
    山雞精一愣。
    “去南疆告訴巫錦城,那個妖尊有問題,實力深不可測,它帶著天庭的命令,麾下的妖怪卻有地府的陰氣,八成是天庭地府派遣出來的走狗。如果巫錦城不想南疆再次興起戰禍,就盡早派人來十萬大山解決這個麻煩。”
    青蛇大妖冷聲說完,反手把一股妖力灌入山雞體內。
    “快跑。”
    “……”
    山雞精下意識地拍起翅膀,飛出樹洞。
    感受到青蛇大妖可怖的威壓,它一個激靈,連忙加快了速度。
    邊飛還邊回頭,心裏十分納悶。
    轉念一想,那位妖尊既然有天庭的旨意在身,必然逼迫青蛇大妖聽命。
    青蛇大妖礙於體內的山神敕封,不得不低頭,可是青蛇大妖是什麽性情,怎麽可能忍氣吞聲?於是找上了自己,希望巫錦城出手除掉妖尊,畢竟巫錦城殺神造反的事天下皆知,那南疆山神聽說就是個上古凶獸來著。
    山雞精抹了一把臉。
    不管了,為了活命,它必須成功逃到南疆。
    三天後。
    脫力的山雞精栽落到一條河邊,氣喘籲籲地拿出緊急聯絡的符文,一爪子撕碎。
    它的傷勢未愈,眼前發黑,模糊間感到了有人靠近。
    “嗯?桑多,你說就在這裏?”
    “是啊,之前應該來的妖怪沒出現,可能是十萬大山那邊出事了……”
    山雞精勉強睜開眼睛,艱難地拍了兩下翅膀。
    談話聲頓時停止,換成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雉雞大王啊?”
    山雞精疑惑地抬起腦袋。
    嶽棠無視黑袍:“正是老朽,榕木居士。” ..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