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有話好說 可惡的占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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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物袋倒扣。
一個芝麻大的黑點從袋口掉了下來, 然後越變越大。
“砰。”
乞丐以倒栽蔥的姿勢摔在地上。
他的身體經過楊通玄的神魂淬煉,這樣程度的撞擊不會使他暈厥。
乞丐用手遮住眼睛,嘴裏罵罵咧咧,儲物袋裏太黑了, 他什麽都看不見。
事實上他在儲物袋裏醒過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似乎被打了一頓, 渾身骨頭疼,老祖宗說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債主, 要命不要錢的那種,讓他出來之後千萬小心。
神仙怎麽也欠債啊?
乞丐打了個冷戰,他記得自己老爹死後留下的債太多, 所以田地房子都被人奪走了,隻能乞討為生。結果現在又冒出一筆老祖宗沒還的債, 債主竟然找上門了!
難道這個債主也會算卦?
“有話好說!”乞丐急忙求饒。
縱然奇遇連連, 可他半瘋半傻, 生來心智有缺, 腦袋想不了太複雜的事。
僅有的那些想法也跟普通百姓一樣,所以他利索地一個翻身就跪在地上開始磕頭。
“行行好,我沒錢,什麽都沒有。”
窮苦人最怕遇上債主,沒錢又怕挨打,所以隻剩下一條路, 做長工。
可是他不會種田啊!踩壞了秧苗, 弄壞農具, 會賠更多的!
“等等,你要算命嗎?很準的,我用這個抵債如何?”乞丐猛然想起自己的“本領”, 連忙抬頭。
“……”
出現在乞丐麵前的,並不是那個很矮很凶的小孩,而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
老嫗震驚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乞丐,她伸出手似乎急著要把乞丐扶起來,然而乞丐剛才猛一抬頭,腦袋就這樣穿過了老嫗的手臂。
是直接的、穿透了手臂。
空氣陷入古怪的沉寂,隨後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鬼啊!!”
叫聲穿透石壁,驚擾了正在“認親”的楚州修士。
站在封靈石堆裏的楚州修士滿臉茫然。
——誰喊的啊?太失禮了!沒看到他們正在努力跟亡魂搭話嗎?
眼下修真界式微,不找做了鬼的前輩尋覓傳承,難道要上天嗎?
叫聲還一直傳到藥池,用烏金繩捆著屍傀抽絲攢球的巫儺們也愣柱了。
——鬼?這裏遍地都是,值得這樣叫喊嗎?
難道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有趣事情發生了?
巫儺們看著滿池子撲騰的屍傀,又看了看手裏的黑球,遺憾地想,走不開啊!看不了熱鬧啊!
隻能指望薩圖回來告訴他們了。
薩圖忍笑忍得臉皮抽搐,這會兒用的身體是新的,還不太適應。
嶽棠尷尬地問周宗主:“這個占天門仙人怎麽還怕鬼?”
嶽棠設想了許多種情形,萬萬沒想到鏡姑與楊通玄碰麵是這麽個結果。
周宗主同樣一頭霧水,他揍楊通玄的時候,就沒跟乞丐這個身體的原主說過話,更不知道乞丐怕鬼這個毛病。
“嶽先生有所不知……”
鬱岧嶢開始說這乞丐的來曆與情況。
“楊通玄,無膽鼠輩也,自知理虧,縮頭不出,想要把他揪出來,又不傷這個凡人,恐怕不易。”
“什麽理虧?你不說他用的身體是他的血脈後裔嗎?”嶽棠奇道。
“不,是楊通玄此人……與我瀚海劍樓有仇。”
鬱岧嶢說到後半句,瞥向周宗主。
嶽棠了然,原來是跟周宗主有舊怨。
乞丐涕淚齊流,鏡姑滿臉錯愕。
鏡姑很慌,占天神算不會錯,所以眼前確實是占天門的仙人前輩。
隻是前輩為何行徑這般古怪?難道天道給前輩的警告就是不能遇到鬼魂?要他們兩人不得相見,否則就有大禍?
想到這裏,鏡姑急忙跟乞丐拉開了距離。
乞丐哇哇叫著,越跑越近,忽然看到了黑著臉的周宗主。
“……”
糟糕,債主!
前有債主後鬧鬼,老祖宗,這要如何是好啊?
“救命,老祖宗,救命啊!”乞丐拚命喊著自己的救星。
楊通玄堅持裝死。
乞丐得不到回應,又不敢回頭看鬼追到了哪裏,隻能抱著腦袋,哭喪著臉試圖從嶽棠這邊突破重圍。
嶽棠正欲把人拽住,安撫幾句,畢竟跟周宗主有仇的是楊通玄,又不是這個乞丐。
仙人怕鬼很離譜,凡人怕鬼就很正常了,這也是一個倒黴人,把卷到這些事裏……
“嗯?”
嶽棠感覺到乞丐身上氣息變化,仿佛有什麽東西從乞丐的魂魄裏“浮”了出來。
嶽棠凜然,反手一把扣住乞丐的手臂,死死地盯著乞丐的眼睛。
因為那雙眼睛變成了古怪的金色。
同時嶽棠感覺到一股神識正在審視自己,非常無禮。
就像很多年前嶽棠進了一家當鋪,那個老眼昏花的掌櫃舉著一個水晶磨製的透鏡打量他的感覺——眼睛恨不得趴在來人的臉上身上,細細審視著來者究竟可以給他帶來多豐厚的利益。
嶽棠不悅。
他意念一動,把這個無禮瞎看的神識拍了回去。
乞丐一個激靈,眼睛恢複了原狀,然後他滿臉驚愕,像是聽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
嶽棠正要開口,就看見乞丐指著自己對著鬱岧嶢說:“桃花劫!這就是那個桃花啊!”
“……”
死寂一片。
周宗主用格外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嶽棠,又看自己的徒弟。
鬱岧嶢的手按在劍柄上,那肅殺的氣息使鏡姑魂魄顫抖,差點給自己的師門前輩跪下了。
論起惹怒劍修的本事,這位前輩真是登峰造極啊!
不,他同時還惹怒了嶽先生。
鏡姑從未在嶽棠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像是發怒,又像惱羞成怒。
嶽棠深深地吸了口氣,以他的修養與心性,都差點冒出了“殺人滅口”的念頭。
畢竟內心隱藏得極深的心思,連巫錦城都不知道,卻被人公開揭破了——在場的人沒有愚笨的,隻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這乞丐說的是什麽。
鬱岧嶢在人間輪回千年,修道悟劍,豈會是隨便沾花惹草引來桃花劫的人?既然不是他主動招惹,所謂的桃花劫,必然是一場無妄之災。
誰會讓他卷入桃花劫呢?
或者說,誰有這個能耐讓他應這個劫數,還不被鬱岧嶢一劍砍死呢?
乞丐指著嶽棠,明晃晃著告訴所有人答案。
再加上薩圖、周宗主又知道嶽棠與巫錦城的關係,就算用腳趾去猜,都能明白這兩人是情劫發作,患得患失亂吃飛醋,把鬱岧嶢卷入其中……
嶽棠百口莫辯,說沒有吧,他確實有那麽一次忽然看鬱岧嶢不順眼。
要說有吧,那就太冤枉了,他要是連這點自控之力都沒有,還修什麽道心?
他甚至不敢去看鬱岧嶢的表情,不敢去想周宗主在思忖什麽,會不會從此讓寶貝徒弟繞著他跟巫錦城走。
“占天門真是名不虛傳。”嶽棠咬牙。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占天門是修真界公敵了,他們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要是換了其他勢力,說不定會因為這句話,盟約崩解。
“好說,我……我老祖宗算卦特別準。”
乞丐終於遲鈍地發現氣氛不對勁,聲音變小,一邊縮著脖子後退,一邊看著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戰戰兢兢地問嶽棠,“你,你能不能放手?”
“除了桃花劫,你可能看出別的東西?”
嶽棠扯動嘴角,那笑容讓乞丐嗖地一下抱住腦袋原地蹲下,做出了一個準備挨打的姿勢。
嶽棠更氣了。
他盯著乞丐,發現楊通玄的神魂果然隻冒了個頭,馬上又藏得不見蹤影了。
——嗬,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拿你這個滾刀肉沒辦法,也不能對付這個傻乎乎的家夥?
嶽棠閉上眼睛,極快的思索起來。
少頃,他扭頭對薩圖說:“替我去請敖汾來這裏。”
敖是個非常特殊的姓氏,可能在人間有這個姓氏的凡人,但在修真界與天庭,擁有這個姓氏的全是真龍。
乞丐聽不懂,楊通玄不可能不懂。
鏡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飄過來想要說話。
“嶽先生,這……”
“有勞鏡姑走這一趟,改日我再請你與宗門前輩認親。”嶽棠沒有遷怒鏡姑,對方也是他跟巫錦城從地府“請”回來的,還在第三獄跟巫儺並肩作戰過。
雖然鏡姑有時怪裏怪氣,說話不中聽,但還是比眼前這個占天門仙人強多了。
占天門大概是修為越高,越不說人話,實力越強,越招人打!
鏡姑默默算了一卦,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嶽棠:“……”
不要走得這麽幹脆啊,再求求情,猶豫兩下不好嗎?你走得這麽幹脆,就仿佛在說我聲厲內荏,不會真的對楊通玄怎麽樣,最多嚇唬他,讓他不好過罷了。
可惡的占天門!
嶽棠再次咬牙,凶狠地瞪視乞丐。
乞丐確實被嚇到了,悄悄往角落挪,嘴裏咕噥個不停:“老祖宗,你到底有幾個債主?你還欠了他錢?”
敖汾來得很快。
它懶散地打個哈欠,不甚認真地行了個禮:“嶽先生、鬱劍仙、周宗主,你們都在這裏啊!有什麽事,我還要教訓俘虜到的那群龍裔妖修呢!”
“請你見一位仙人。”
“什麽?”
敖汾立刻睜開了眼睛,仔細打量在場唯一的陌生麵孔。
“此人自稱是占天門楊通玄,或許你在天界見過。”嶽棠覷著敖汾的表情,不緊不慢地說。
敖汾果然認識楊通玄,它沒有辜負嶽棠的“挑撥”,怒吼道:“你是怎麽下來的?你既非天庭星君,又不是守門天官,沒有通天之能亦無職務之便,怎會無聲無息來到人間,還不遭受天庭的通緝?”
敖汾吼完,忽然醒悟。
它一把衝過去揪起了乞丐,惡狠狠地問:“你是跟著我下來的!我不惜一死撞開天界之門,你隻需要守在那裏等著?好啊!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會去的,散仙聯盟泄露了消息?”
“他是占天門仙人。”嶽棠提醒。
根本不需要消息,隻要掐指一算,然後提前摸到天界之門前蹲著,等敖汾來撞門就行。
敖汾火冒三丈,它可是差點連命都丟了,占天門竟然撿便宜?!
敖汾額頭冒出龍角,臉也開始拉長變形。
乞丐驚叫一聲昏迷了,隨即他的氣息改變,一道微弱的金光推開了敖汾揚起的拳頭。
楊通玄苦笑著作揖:“諸位,有話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