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聽我一言 命數改變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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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生來愚鈍, 又與我神魂相連,我下意識在心裏嘀咕的話經常被他聽去,他又不解其意, 以為神算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張嘴就說……”
楊通玄用手摸著腦門, 十分無力。
其實他警告過乞丐不要再做這種事, 可是剛才乞丐被嚇得狠了。
不僅有鬼追, 還遇到了“債主”, 乞丐迫不及待地撲向鬱岧嶢, 想展現“價值”換取生路,畢竟老祖宗說鬱岧嶢是“貴人”嘛。
楊通玄對自己這個血脈後裔是徹底絕望了,根本教不會, 還說不通道理, 在修煉方麵十竅通了九竅,沒有任何天賦。
除了蠢笨,性情並不惡劣,從無害人之心,可問題在於……太笨了。
知道自己祖先是一個仙人就高興得找不到北了, 一有事就在心裏喊老祖宗。如果老祖宗也不管用的話,那就抱頭躺下。
別的麻煩,楊通玄還能為乞丐擋住。
可是周天神劍……那不能惹。
楊通玄壓根不敢冒頭。
因為占天神算告訴他, 隻要他在周宗主麵前晃悠, 就有“死”的風險——神魂的真元耗盡, 就會消失,以他的微末本事與天地隔絕的現狀,這一縷神魂根本不可能返回本體。
神魂若是損了,固然痛心, 可是三界大變就在眼前,神魂沒了就無法在人間繼續停留,更別提改變未來的命數。
劍修雖然不講道理,但是不會濫殺無辜,躲在後裔身體裏,是占天神算給出的最好保命方法。
結果沒想到,來了一條龍。
敖汾滿腔怒火,楊通玄如果不露麵,神魂一樣會有危險。
被迫現身的楊通玄愁眉苦臉地對嶽棠、鬱岧嶢說:
“……他對占天神算一無所知,更聽不懂,隻念那些印象最深的詞、”
這個解釋,並不能打消眾人的怒火。
鬱岧嶢冷笑一聲:“哦?我覺得他頗有乃祖之風,敢說敢做。”
“怎會?我沒有這樣……直接。”
楊通玄磕巴了一下,然後帶著幾分狼狽,尷尬辯解。
畢竟乞丐說的亦是他心裏所想,不是誣陷。
但誰說話會那麽直白呢?就算占天門修士,也沒有這樣不怕死的。
“當年你對墨陽道人所說的話,確實很委婉,我甚至都不明白,直到墨陽道人飛升之後我才醒悟。”
周宗主突然出聲,他速度極快地把楊通玄從敖汾爪子底下搶了過來。
他盯著楊通玄,一字一句地說:“你確實很有本事。”
楊通玄的額頭冒汗。
那邊爪子忽然空了的敖汾:“……”
敖汾惱怒地喊道:“讓我問完天界之門的事!報仇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啊!”
“唰。”
一道無形劍弧擦著敖汾的腦袋飛了過去。
周宗主其實手都沒抬,就是側頭瞥了敖汾一眼。
然而別人的神識外放是壓迫感,劍生出的靈識完全放開——洞窟角落出現了一個劍氣盤旋的恐怖區域,連嶽棠都不想往那邊多走一步。
敖汾的鱗片豎了一層。
雖然它在天上也跟劍仙打過交道,可是劍仙與劍還是有區別的。
敖汾親眼見過周宗主與嶽棠殺九獄鬼王,它不敢小看周宗主,可是臨到頭來,它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把劍。
“要論先來後到,我要談的是數千年前的仇怨。”周宗主冷冷地說。
敖汾聞言,心想那自己的仇不就沒處報了嗎?誰能保證神劍下留活口啊!
敖汾當即不甘心地咆哮:
“我為了撞開天界之門,身軀斷為兩截,差點一命嗚呼,而這家夥卻撈了個便宜!他本來可以告訴我怎樣做,跟我聯手,但他沒有!他像個無膽鼠輩,隻會躲藏在角落裏,偷偷摸摸!”
“什麽聯手……我算過了,這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楊通玄掙紮著從劍風縫隙裏對敖汾說,“因為你一腔孤勇,毫不猶豫,說去撞天界之門就去了。你以為那些散仙讚同你的意見嗎?他們始終以為你在說笑,所以沒來得及阻止你,也沒有人偷偷去稟告天庭,不然你怎麽可能這樣輕鬆就做到?我要是事先跟你碰頭,才會引起有心人注意呢!那你根本不可能成功!”
嶽棠訝然,原來是這樣。
之前聽敖汾提到天上那些散仙,部分人讚同敖汾下凡來找預言中人,嶽棠還以為是散仙們迷信預言,或者走投無路,連這樣的方法都願意試一試呢。
結果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嶽棠默默地同情敖汾。
敖汾可能從頭到尾都不知真相,甚至那群散仙本來就不重視敖汾,有人斥責敖汾妄想,剩下的人連這個力氣都懶得費,不置一詞。這才讓敖汾產生了誤解,以為很多散仙支持它,隻是風險太大不肯去,敖汾這才選擇了孤注一擲。
這個真相有些殘酷……
敖汾的臉色發青,身軀顫抖、
它狂吼一聲,徹底變回了一條龐大的黑龍,幾乎填滿了眼前這個洞窟。
“啊!”乞丐慘叫。
“別喊了,龍不吃人。”
兩個聲音同時出現在乞丐身上。
乞丐看著那猙獰的龍首,生生嚇暈了,楊通玄無奈,隻能繼續求饒:“能否讓我把話說完?”
周宗主幽幽地說:“這樣做你能活命?”
“呃!”楊通玄隻能承認,“這樣的可能比較大。”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舌燦蓮花。”
嶽棠知道,周宗主嘴裏說得狠,其實不會真的殺死楊通玄,至少今天不會。
在沒有挖幹楊通玄掌握的天庭情報之前,殺了他,就太虧了。
嶽棠這會兒怒火也消了不少,通過敖汾的事,他意識到敖汾對天庭與散仙聯盟的認知都不太靠譜。
還有,瀚海劍樓的劍仙不跟散仙們待在一處,敖汾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楊通玄可能會知道。
問題在於,怎樣讓楊通玄全部說出來,還是說實話,不是為了保命而胡謅。
嶽棠正在思量,就看到暴怒的黑龍因為體格龐大,把洞窟打穿了。
隔壁認親的楚州修士:“……”
怎麽回事?他們隻是想要認個親,怎麽一會兒鬼叫一會兒又冒出了真龍?
等等,人間哪裏來的真龍?該不會是幾年前從天而降的墜龍吧?
楚州修士看敖汾的眼神變了。
黑龍隱隱感覺到了,它的爪子攀上骨骸堆疊的岩壁,居高臨下注視著那些目光不善的楚州修士。
“哼。”
敖汾記得,如果不是白歌,可能自己就要被修士們剝鱗切肉了。
眼前有些修士當初就一直追在後麵,那氣息它記得。
想到自己的重傷與狼狽,敖汾更加憤怒,轉頭又衝著楊通玄咆哮。
鬱岧嶢抬手,用真元把擋柱自己視線的龍尾推到了一邊。
眼睜睜地看著龍尾掉在自己麵前的嶽棠:“……”
洞窟就這麽點大,敖汾的真身又過於龐大,瞬間就沒了好視野。
很快,龍尾巴又被人推開了,嶽棠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巫錦城。
“發生了何事?”
巫錦城看著暴怒的黑龍,詫異地問。
嶽棠立刻說了經過,當然那句“桃花劫的桃花”被嶽棠隱去了,這話還是留著私下談吧,現在不是時候!臉麵這東西,嶽棠還是想要的。
巫錦城輕歎一聲:“你不該讓鏡姑離開,鏡姑一走,楊通玄也知自己無事,豈非有恃無恐?”
“也不盡然。”
這次說話的鬱岧嶢。
他沒有湊到周宗主身邊去,顯然完全放出神識的周天神劍,作為劍仙也不想靠近,尤其這柄劍不是自己的。
“占天門是個非常奇怪的宗門,他們的道統也很怪,隻能卜算天道認為‘有利’與‘正確’的事,可是這種答案對卜算者來說未必就是好事。”
鬱岧嶢比嶽棠二人更了解修真界各種掌故,此刻很有經驗地說,“如果天道覺得楊通玄死是對的,那麽剛才那位占天門修士的亡魂一樣會得出‘不用管’的答案,她就離開了。”
嶽棠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離譜的卜算。
他愣了一陣後,忍不住問:“等等,鏡姑是占天門的修士,她應該知道神算有時不可靠,怎麽還走得這麽輕鬆?”
鬱岧嶢冷笑:“因為占天門就是這樣,他們真正能算得準的,隻有自己的命。至於別人的命數,他們即使察覺到卜算答案可能不對,也會照樣遵從,甚至說服別人去遵從,他們盲目地相信著天道,自詡為三界窺破天道真意並認真履行。”
嶽棠脫口而出:“現在的天道真意,不是毀滅三界嗎?”
“正是,我建議你殺了他。”鬱岧嶢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有意讓楊通玄聽見。
“冤枉啊!”
楊通玄連忙大喊。
乞丐的頭發胡須被劍風削得精光,楊通玄一邊用神魂護住軀體一邊哀歎,“我占天門亦為三界眾生,現在我算自身之命,不也是在算三界命數嗎?如何能說占天神算不準呢?再說占天門也不想歸於虛無啊,命數的改變,關係萬千人生死,關聯三界,還請尊駕聽我一言。”
嶽棠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
楊通玄連連後退,看著不斷消耗的真元,被迫坦白:“嶽棠!鬱岧嶢!占天門所有仙人算了整整五十年,最後隻算到你們二人!唯一的希望與改變,隻能從你們身上開始!”
話剛說完,楊通玄心念一動,發現鬱岧嶢身上消失的桃花劫竟然再次出現了。
隻是這次“禍源”不是嶽棠,而是另外一個人。
呃?
不對,這是魔。
魔念形成的桃花劫,是紫色的,透著不祥的意味。
楊通玄正自心驚肉跳,隻見桃花劫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再轉頭,赫然看見嶽棠借著衣袖的掩飾,握住了那魔的手。
楊通玄:“……”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