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歎為觀止 天道糊弄學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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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岧嶢什麽都沒感覺到, 但是他眼睛不瞎。
楊通玄的眼神與表情他盡收眼底,加上不知何時出現在嶽棠身邊的巫錦城,還有兩人之間看似隱蔽但隻要有心留意就不可能忽略的動作……
饒是鬱岧嶢, 也忍不住扶額。
很好, 他知道桃花劫是怎麽回事了。
雖說跟南疆勢力接觸時間不長, 但是一來鬱岧嶢相信自己師父看人的眼光, 第二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所以巫錦城與嶽棠都不是胡作妄為牽連無辜的人。
什麽桃花劫, 無非就是吃醋犯念, 世間常有之事,蓋因其人神通廣大,一念之差也有極大的影響罷了。
不過, 修士困於情劫, 確實會有些麻煩。
鬱岧嶢不像別的修士那樣聞情劫變色,恨不得馬上離巫錦城與嶽棠三丈遠。
鬱岧嶢久在人間,擁有多次輪回的記憶,見慣了愛恨情仇,以他之見, 所謂的修真界情劫,其實考驗的還是道心。
一個修士為情|愛動搖了向道之心,就是硬生生地在求道途中添了一條原本沒有的欲求, 而這份欲求又關聯到另外一個人。
隻要這份欲求始終不變, 那也不算什麽。
可是欲求會在得到之後轉淡, 會忽然就不需要了,這都是當初無法預料的。
重新從道心裏麵把這部分挖出來,扔掉,自然會元氣大傷。
這還是僅僅是自己變心, 沒有涉及他人。
倘若那個他人,沒有那麽認真,沒在道心裏放入這個欲求呢?
——他人隨時能抽身而退,自己卻深陷其中,這情,想不成劫都難。
即使兩人是同等的,都在道心裏加入了這份非對方不可的欲求,還是很難。
修士的秉持道心,簡單的說,就是行事無愧己心。
一個人想要一生無愧於心,這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還多了一個不定因素,簡直是難上加難。因為這等於要求不是自己的另一人,所作所為也要對得起自己的道心。
比如一個楚州修士是不會輕易背叛師門的,對宗門乃至楚州修真界同輩的情義都是他道心的一部分,可是一個林州修士就沒有這層顧忌,林州修士的道心裏就不存在同門情義這回事,若是這兩人被情劫拴在一起,縱然情投意合兩心堅定,天長日久也必定會因瑣事生隙。
塵世之中的夫妻,還能各退一步,互相遷就容忍。
修士的道心可容不得分毫背意,若是對方做了自己不能容忍之事,是無法視而不見的。
於是輕則修為衰退,重則心魔纏身。
能舍情割愛,忍痛剮離,分道揚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還沒算那些由愛生恨,大打出手的怨侶呢!
所以情劫就相當於兩個修士忽然要在本身之道外,硬生生多加了一門兩人共修的道法,沒有具體的修煉法門,更沒有訣竅可言,道法隨時還可能反噬,自己潛心修煉沒用,還要對方也潛心修煉,即使雙方都一心一意,仍有極大的可能失敗……怎麽看,都是傻子才會一頭栽進去的大坑。
然而情劫要來,人是不能自主的。
否則怎麽叫劫數呢?
如今猛然獲知,嶽棠與巫錦城也應了情劫,鬱岧嶢立刻在心裏盤算起來,他自認這事他比周宗主懂得多。
——修真界渡情劫成功可能性最高的,就是同門師兄弟姐妹,自小一起長大的更好,再退一步可以是兩個交好的宗門弟子。
據說還有兩個專門坑蒙拐騙的散修,兩個無惡不作的邪修……
所以答案很明顯,隻要兩人“道”本來就接近,那就很容易渡過情劫。
鬱岧嶢看著一個渾身煞氣的墮魔劍修,一個氣質似朗月清風的隱士,頓時陷入了沉默。
這,道魔不兩立啊!
鬱岧嶢眉峰疊起。
魔心噬道,巫錦城這邊沒什麽難處。
可是嶽棠就不一樣了,鬱岧嶢差點想問嶽棠,這份欲求嶽棠是怎麽放得進道心的?嶽棠修的又是什麽道,這麽來者不拒……這麽包容萬象的嗎?
連魔都能接受?
這可不是調侃,隻看嶽棠可以毫不避諱地碰觸巫錦城,就知道他真的沒有受到魔氣影響,亦或者魔氣無法對嶽棠產生影響。
鬱岧嶢無可奈何地跳過了這一步,就假設嶽棠的道心非同一般吧!
接下來……
他們兩個應該是誌同道合吧?
南疆巫儺在正統修士眼裏算是旁門左道,甚至可以被歸類為妖邪魔祟,但是嶽棠能毫無芥蒂地假扮南疆屍仙,帶著巫儺一起去地獄拐帶亡魂,還請他去秘境盜取屍傀,顯然沒有修真界的偏見。
世間有幾人,可以念頭通達,不拘世間禮法不執俗見,超然物外呢?
再看巫錦城,雖然是魔,但作為劍修寧可墮魔也要殺神造反,亦是蔑視塵世,心中無畏無懼之輩。
唔,仔細一想還挺相合。
沒準這情劫能渡呢?
如若不能……那就是有人挑撥!說些不該說的話,擾人道心!
鬱岧嶢神情不善地望向楊通玄。
他已動了殺念。
楊通玄即刻感知到了,他急忙掐算,情急之下顧不上說那些玄之又玄的詞了,索性直接傳音給鬱岧嶢等人:“諸位,這桃花劫並非命定之劫,蓋因情劫已渡,縱有餘波牽扯他人,也僅是一時擾亂……跟之前的卦象截然不同啊!”
拎著楊通玄的周宗主一愣,緩緩扭頭看嶽棠。
按著劍柄的鬱岧嶢同樣愣住,望向巫錦城,表情跟周宗主如出一撤。
就是那種“你們是怎麽不聲不響做了這件大事”的震驚裏混合著敬佩的複雜表情。
畢竟,要渡過情劫,基本條件是雙修啊!
——你們一道一魔是怎麽做到的?啥時候幹的啊?
——而且都成了,為何不說,害得我們費勁擔心?
“師父?”鬱岧嶢動了動唇,再度詢問,周宗主在南疆的時間比他長,肯定有所發現吧?
周宗主果然解釋了,用的也是傳音:“他們在地府渡的情劫。”
“地……”
鬱岧嶢大驚。
什麽叫膽大包天,做他人不敢做的事啊?吾輩當如是也!
果然不愧是吾輩劍修……跟劍修的道侶。
然而傳音這事,隻要神識厲害,距離又足夠接近,是能截獲的。
嶽棠:“……”
今天的黃曆是不是寫著諸事不宜?
這臉麵,是徹底救不回來了。
嶽棠氣得扔下巫錦城的手,怒視楊通玄。
楊通玄正想說話,忽然感到頭上一涼,隻見魔氣竟然透過了周天神劍的劍風屏障,削去了乞丐的所有頭發,還在他的脖頸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再深半分,這軀體就一命嗚呼了。
楊通玄捂著脖子用真元治愈傷口,否則單是流血,也得喪命。
別看隻有不起眼的紅痕,但是它會瞬間崩裂,到了那時再救,就得耗費數倍的真元,楊通玄的神魂真元可是用一點少一點,經不起浪費。
“周宗主,恕我失禮。”
巫錦城收劍,他的魔劍並沒有拔|出,這一劍其實是帶著鞘出手的,但魔氣依舊銳不可當。
周宗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劍風屏障,隨口說:“無事,倒是巫道友的修為又有精進,可喜可賀。”
這時黑龍敖汾才後知後覺地驚叫:“你們在說什麽?”
什麽情劫,桃花劫?它為什麽聽不懂?
黑龍眨了眨眼,探究地低頭,洞窟沒破之前,就這麽幾個人,關係很好推斷。
周宗主與鬱岧嶢這對師徒總不可能有那碼子事的,而且他們看上去暴怒,抓著楊通玄不放,可是他們跟楊通玄的仇怨似乎在數千年前,那麽——
瞥見黑龍驚愕瞪視自己的目光,嶽棠差點想動手把礙眼的龍尾巴摔到敖汾臉上。
嶽棠扯動嘴角,神色不善。
敖汾一個激靈,變回了人形。
嶽棠想到這條龍是自己叫來的,雖然不爭氣沒能壓得住楊通玄,但他也沒有理由遷怒,還是要找罪魁禍首。
嶽棠一抬手,散碎的骸骨飛了起來,重新化作一麵牆壁,把這邊洞窟跟認親的楚州修士重新分開。
可能舉動太過果決,他的神情又帶著厲然之色,活脫脫一副關門殺人滅口的樣子,敖汾竟然往旁邊讓了讓,免得擋住嶽棠的路。
周宗主也跟著撤開了劍風,把楊通玄丟在地上。
嶽棠:“……”
算了。
嶽棠幹脆帶著這股氣勢,怒聲嗬斥:“占天門來人間意欲何為?不要胡言亂語,說什麽改變命數。”
楊通玄爬起來,捂著脖子喊冤:“但這就是真的,占天門算了五十年……”
“就算到兩個人名?”嶽棠故意麵露不屑,反問,“這還用算?神光鏡不是說得明明白白,而且三界皆知?”
“對啊!”敖汾拍大腿,憤然道,“險些又被你糊弄過去!”
楊通玄張了張嘴,又頹然閉上。
他知道今天不說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是別想全身而退了。
楊通玄告饒:“且讓我先起一卦,算算能說多少……”
話音未落,魔劍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脖子旁邊。
楊通玄立刻說:“三界覆滅之危,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嗯?”
嶽棠不是很驚訝,天道可以覆滅三界,即使前麵還有幾次又怎樣,他們都不是上一個三界的眾生,也不可能活到下一個新的三界再現。
“不,貧道說的是……如今的三界,有過數次覆滅危機,隻是都被解決了。”楊通玄幽幽地說,“爾等可知,天道失控是什麽緣故?”
嶽棠懶得聽他賣關子,直接道:“仙人奪天道之威,割裂天道之力,然後以天帝星君之名淩駕三界之上,為了確保地位權勢永不動搖,禁錮這份力量不許他人染指,就如同把天道分屍之後再套上重重枷鎖,豈能不失控?”
楊通玄瞠目,本能地問敖汾:“你說的?”
敖汾撇嘴:“我哪有這本事,我也不知道這秘密啊,都是嶽先生猜的。”
楊通玄心想,這也能猜的嗎?他深深一揖,神態比方才恭敬了許多。
“既然嶽先生看到了這種弊端,自然也知道,想要更改這種弊端,會用什麽方法。”
嶽棠冷冷說:“哪有辦法?他們越舍不下那份獨屬於自己的大威能,天道的反噬就越嚴重。”
楊通玄精神一振,連忙說:“嶽先生通達,不過眼下的天庭,已經是天神仙人們數次妥協之後的結果了。”
“你是說——”
嶽棠皺眉。
“不錯,據說在上古混沌之時,天神們彼此爭鬥,最終勝出的那位古始天神,竟越來越強,最後有了通天徹地之能,而後天道反噬,有崩毀之危,古始天神不得已把權柄分出大半,丟還給天道,危機遂解。”
楊通玄俯首,語氣沉重,“古始天神沒多久就被一個天神殺死了,那位天神正是領悟了天帝歸還天道的某部分威能,實力超過了古始天神,可陸續又有數位天神與他相爭,混沌重燃戰火……每次他們的力量無限提升,天道就要反噬,迫使天神交出獨占的力量,卻又引得更多的天神實力大漲,加劇戰火,那是上古最混亂的時期。
“直至許多年後,一位天神建立了最初的天庭,他把最強的天道之力留給自己獨占,再把別的天道之力分成幾十份,交給後裔與親信屬下。他平息了戰火,一統三界,天道的反噬竟也暫時消失了,於是神仙們就認為這才是長久之道,天庭始立,那位天神就是元道天帝。
“但災厄隻是遲到而已,反噬臨頭,元道天帝殺光了所有的後裔與屬下,解了天道反噬之危,天庭名存實亡,但元道天帝從三界重新挑選招納‘賢能’,重建天庭。”
楊通玄的聲音越來越低。
巫錦城抱臂而立,譏諷地問:“後來他再殺一輪?”
“是。”楊通玄重重點頭,“天道反噬,三界頑疾也,元道天帝數次重建天庭,到後來自然人心生變,無人願意坐以待斃。”
想要拒絕元道天帝的招攬,不入天庭是不可能的,打不過,隻能死。
可是要給元道天帝賣命,那也是送死。
楊通玄舔了舔嘴唇,苦笑道:“總之,最後他們反了,豁了性命,付出慘烈的代價,最終借助天道,殺了元道天帝。活下來的仙人聯手封存了那份強大的天道威能,不許他人碰觸,免得出現第二個元道天帝,禍害三界。可是這個做法並不好,因為隻要被禁錮,不管有人用還是沒人用,天道還是要發怒的。
“於是在無數次災禍之後,天庭摸索出了維持三界運轉之法。”
楊通玄神情微妙,他終於說到了如今的天庭。
“……天庭對三界的統治愈發嚴格,各種條條框框越來越多,執掌天道法則的天帝與星君,不斷地賜下天道敕封,然後在小仙的感恩戴德之中,看小仙為自己賣命,看小仙努力修煉,最後像農夫挑揀果子一般挑出合適的選拔做天官,尋個犯天條的借口就能殺,送還給天道。讓天道那裏始終留存著一部分無人領悟到威能,也就是天庭的職位永遠有空缺,這樣反複輪換交替,平息天道之怒。
“至於星君與天帝,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封存自己部分力量歸還天道,美其名曰下凡曆劫,實際上就是借著對力量的熟悉,重新領悟一遍天道之力,再拿回來。”
聽到這裏,眾人都是歎為觀止。
天庭這套……怎麽說,糊弄的天道手法爐火純青啊!
因為上位者絕不可能放棄到手的權勢,明明隻要解開禁錮,把天道之力變成人人可用可悟的狀態就能解決的問題,愣是做不了。
“不過,這樣做也有風險,若是真有人天賦異稟,搶在原主拿回天道之力之前領悟,那就會發生‘篡位爭奪’。”
楊通玄掰著手指說,“原主會跟新主爭鬥,以前是隻能活下來一個,力量不容他人染指。後來仙人們發現了新方法,如果天道之力有兩人掌握,那麽天道反噬的時候再殺死對方,自己再放棄力量等待重修,豈不是立刻解決了問題?”
敖汾脫口而出:“所以才會有四方天帝,二十八星君,三十六部天神?”
嶽棠完全明白了。
為什麽天道要崩毀,天界會打成一鍋粥了。
這種隻要幹掉對方就能救三界且保住自己的事,怎麽可能不認真?
“等等,有一位天帝失蹤了。”敖汾想起自己在天界聽過的傳言。
楊通玄順勢接話:“哦,他被殺了,另外三位天帝幹的。”
嶽棠:“……”
“星君與天神們雖然死夠了數,可是天帝可能還要再死一位,戰火才會平息。”楊通玄麵無表情地說,“等戰火平息之後,所有天道之力都會暫時交還,以化解天道反噬,挽救三界。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不要出現太多的篡位爭奪者,天庭斬斷了天梯,殺死所有出現在神光鏡的英才,同時不讓修士飛升,最後他們還會鏟除所有散仙,以確保天庭平穩重建。”
敖汾張大嘴無法合攏,這就是人間靈氣斷絕修士不能飛升的真相?
楊通玄忽然悲喝:“可是他們都錯了,天道這次崩毀是無法用這等花招阻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