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7 章 提燈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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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棠如坐針氈。
飛升天界,即為登仙。
散仙也是仙人,他是仙沒錯,可是他心裏還住著一個魔魂碎片。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非仙非魔?
神光鏡連這個都能“照”出來?
不應該啊,神光鏡給出預言的時候,他還在人間的深山密林裏修煉,端的是一個與世無爭,甚至一有雲頭路過無名山嶽棠就立刻躲開,免得卷入修真界的紛爭。
僅有的鄰居是一群不會化形的黃鼠狼與狐狸,這怎麽就非人非妖,非仙非魔了?
嶽棠忽然想起了自己洞府裏那株幾百年的老榕樹。
想起了自己預備的偽裝。
……樹妖。
畢竟那是十萬大山,為了防止有大妖找麻煩,總得有一個能搪塞過去的身份。
樹妖就是最好的選擇,動作遲緩,還不能吃。
其他妖怪看了嫌棄,修士遇上也不會喊打喊殺。
因為大妖的實力堪比化神期,嶽棠擔心被看破,他很用心地體悟榕樹的氣息,以確保自己的偽裝完美無缺。
天長日久積累,嶽棠對此……呃,小有心得。
盡管在嶽棠記憶裏,他沒用過這招,可是看目前這架勢——他不僅用上了,還把這個樹妖身份發揚光大,以至於很多人認識的不是“嶽棠”,而是“榕木居士”?
正因為榕木居士就是嶽棠,所以神光鏡把這筆賬一起算在了他頭上?
此刻的嶽棠,根本沒想到自己在偽裝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後何止樹妖,天神遺骸的名頭都敢拿出來用,硬生生折騰出了一個“南疆屍仙”。
沒有這份記憶的嶽棠,怎麽想都覺得神光鏡誣他清白。
修道人遊曆天下,起個假名怎麽了?神光鏡故弄玄虛個什麽啊?搞得他像混沌魔神轉世,命定要毀滅三界似的。
等等,他真的不是嗎?
正常修士神魂裏能揣著一個魔?
天河靈氣為什麽對他毫無作用?
而且他跟魔的想法總是一致,無論對人對事都是如此,默契得讓人心驚。
難道他們是一個人?
難道他是就魔,魔亦是他?
……
“別想了。”
魔魂碎片勸道,“不管真相如何,我們都要共同麵對。”
嶽棠混亂的思緒霎時平複。
說得對,無論他是誰,是一個巧言令色為了飛升騙魔的修士,還是一個生來要覆滅三界的混沌魔神,他們都必須麵對天庭,在數不清的敵人與想象不到的大能者手底下存活。
嶽棠義正詞嚴地斥責:“這是什麽破鏡子!胡話連篇!”
“想要砸碎神光鏡的同盟很歡迎你。”符節意味深長地說。
嶽棠不敢接這話。
他還不想立刻接觸天界所有反叛勢力。
還是那句話,他信得過墨陽,信得過符節,但
是其他散仙不行。
人多口雜。
“前輩莫要唬我了,我縱然有一點微末本領,也不至於受到神光鏡這般看重,那大概是我的將來吧!”嶽棠意有所指地說,ap;do;包括前輩所說的,我的名字傳遍三界,亦是將來之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哦?”符節挑眉。
嶽棠摸了摸鼻子,苦笑:“我在天河水牢也聽人提起過預言,他們似乎並不知道我的名字……所謂天庭人人皆知,也沒那麽誇張。”
“天河水牢?”符節重複。
符節微微皺眉,然後笑道:“那些家夥啊,他們未必不知道,隻是不肯開口說話,參與小仙們的討論罷了。你應該發現,水牢裏關押的犯仙,雖然發現了同獄的墨陽反常的動靜,但是擺出了不聞不問的態度?”
確實如此,嶽棠原本以為他們膽小怕事,後來意識到他們也沒把這個情況告知獄卒,所以墨陽劍仙才能順利地在天河水牢蟄伏三百年。
話說回來,墨陽是怎麽進去的?
作為神光鏡名譜上的一員,墨陽劍仙肯定不是用真實身份隨便惹了個事。
之前嶽棠沒想過這個,是因為劍仙這脾氣想坐牢還需要費勁?劍仙想要不被天庭抓住才是難事吧!
符節微微冷笑,不屑地說:“三重天的天河水牢,裏麵有很多躲災的人。”
“嗯?”
嶽棠訝異。
“他們正是我之前說過的,投效天庭的飛升者們。”符節語氣凝重,又帶有幾分輕蔑,“天界亂象持續了三千年,有時稍微平息,沒過多久亂事又生,尤其最近數百年,甚至有一位天帝失蹤了。天帝尚且如此,更勿論其他小神小仙,不知何時就卷入災禍,死於非命。於是為了保命,不少人想出了這麽個餿主意。”
蹲大牢!
小小的觸犯天規,被革職,打入天河水牢。
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脫離自己效忠的那位星君,離開天庭三十六司。
甭管星君與天神們有什麽矛盾,天庭的明爭暗鬥又發展到了什麽階段,他們不再給這些天神星君賣命,災禍自然不會降到他們頭上。
嶽棠承認,這確實是個絕妙的方法。
還是一個地位高,身負高階敕封的神仙用不了的方法。
唯有這些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的普通仙人,能用這個取巧。
還隻限定是飛升者,因為天庭其他小仙,可能是被點化出來的,就算他們躲進水牢,一旦他們的“主人”失敗身死,他們就被打回原形了。
“原來如此。”嶽棠暗道天界形勢確實複雜。
符節淡淡地說:“倒是那些覺得天庭亂象不會波及到太低位置,堅持相信亂象是他們上位大好之機,汲汲營營在三重天尋找機會的散仙……他們是真的一無所知,他們人不在低重天,既看不到天道給出的噩夢感知,也斷了跟吾輩散仙聯係,天庭更不會告訴卑微小仙這等秘事……哼,自蒙雙眼,愚蠢至極。”
說到這裏,符節看了嶽棠一
眼,認真地說:“老夫並未嚇唬道友,道友之名登上神光鏡,不足百年,再拖下去就真的要人盡皆知了。”
幾十年,對凡人來說是一輩子。
可是對修士,尤其對天界來說,實在不算長。
天庭本來就亂,前麵那些個死了又沒死透的預言之人還在折騰,嶽棠這個“新人”沒有冒頭,沒有帶來麻煩,之前更是人不知在哪,追捕一事索性就擱置了。
可是這種擱置是一時的。
隨著天道崩毀的危機越發逼近,天庭清剿完了逆軍,解決掉了其他預言之人,而神光鏡還是一直沒動靜,那麽除掉嶽棠就會成為天庭關心的頭等大事。
嶽棠心下凜然。
倘若他沒有及時飛升,而是在人間蹉跎個八百年,慢慢修煉,豈不是自斷生路?
嶽棠一咬牙,看來無論天庭如何亂,他都必須積極投身進去,因為他已經身在局中。
裝聾作啞,蒙頭不理,隻會失去先機,隻會等來死劫!
“看來,道友是明白了。”
符節聲音裏帶著一絲歉意愧疚,麵上卻是分毫不讓,步步緊逼,“天意如此,逃避無用,道友若是想要在天界尋一隱蔽之處修煉,不問世事,怕是難以如願。”
嶽棠探究地看著符節。
小老頭與他對視。
嶽棠在心底歎了口氣,他隱隱感覺自己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他去說服別人出山,不可封閉自守,在三界大勢之前,必須同心同力。
而一個可靠,又值得信任的盟友,太難得了。
“承蒙前輩厚愛。”嶽棠深深一揖,無奈地說,“縱然我有心站出來振臂一呼,反擊天庭,現在這點實力也還不夠格啊!”
符節眼睛一亮,馬上拿出了儲物袋。
袋口微張,一片明晃晃的光芒。
……全是玉簡。
嶽棠眼神發直。
作為散修,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數量如此多的修煉典籍。
“來來,小老兒沒什麽家當,這是我在天庭五千年的所獲。”
符節滿臉得意,搖頭晃腦地說,“天庭的那些大神通,全都掌握在星君天神的手裏,沒有敕封就無法獲得相應的力量。有了敕封,不需要費任何心思也能擁有神妙之術。老夫不死心,把一重天到三重天所有能看到的東西都反複研究了個遍。”
他一邊撫摸著頜下長須,一邊抬起左手,屈起手指按個算。
“雲海、山川、草木、宮室、仙人的冠服、器皿擺設……”
符節什麽都沒放過。
平時偷看,抽空做賊。
潛入那些仙人居所,能上手摸的就摸,不能的就繞著轉悠,慢慢觀摩。
“老夫不信,天庭能將一切法術神通都鎖得嚴嚴實實!隻要被我看到,就能抓到蛛絲馬跡,再說了,大道三千,即使天庭堵了三千條路,天道就不能衍生出第三千零一條路嗎?”
符節把玉簡嘩啦一下鋪開在地上。
寶光絢爛,熠熠生輝。
嶽棠用神識掃過玉簡,越看越是吃驚。
他跟魔心服口服。
“前輩心誌之堅,在下欽服。”
魔魂碎片感慨,這就像在一片漆黑無光的大海裏打撈著有用的東西。
由於種種限製,隻能摸到靠近海岸的殘片,要把這些全部收集起來,再分辨出有用的東西,最後用符籙把無數年心血匯成玉簡……這是一條徒手開天的路啊!
還是想要為後來者踏平坎坷的提燈探路人。
符節卻是悵然若失,苦澀地說:“但也隻是如此了,能在三重天設個傳送符陣,可以在二重天找個安身之所,治一治友人的傷勢,遇到小仙跟普通天將都不懼,可是真正的天庭大能者來了,仍舊隻有逃跑的份。”
嶽棠記得,符節說他願意把玉簡給別的散仙參悟,但是散仙們不是看不懂,就是沒有這個耐心,且這玩意學會了用處也不是大,根本不能改變自身困境。
“前輩慨然給出的這份厚禮,正是我之所需。”
嶽棠這次沒有推拒,他拿起玉簡,鄭重地拜謝。
天道誤他,天庭欲殺他後快。
隻要能提升實力的辦法,嶽棠都不能錯過。
——不管多難的路,他都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