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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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非魚二十五號啟程返鄉, 臨走之前給宋玉章送了一條很名貴的圍巾當作新年禮物,宋玉章笑納了,圍了兩天, 柳初總嘻嘻看著他笑, 宋玉章問他笑什麽,柳初道:“行長, 這圍巾真好看。”
    “你喜歡?”宋玉章指了辦公室衣架子,“送你了。”
    柳初蹦蹦跳跳地取了那圍巾圍在了脖子上,“行長, 你對這工程師好像不大喜歡啊。”
    宋玉章道:“何以見得?”
    “他送你的東西,你隨手就送給別人了。”
    宋玉章含笑看他,“怎麽是隨手送給別人呢,若不是你開口, 我也不會輕易給。”
    柳初不笑了,還鬧了個超級大紅臉。
    在宋玉章的笑容中,柳初難得聲音微弱道:“行長,你調戲小孩子。”
    宋玉章雙手交疊地墊在下巴下, 笑眯眯的,“小孩子,過來。”
    柳初有點兒不敢過去, 頭一回對宋玉章感到了怕,乖乖地把脖子上的圍巾還到了衣架子上,“行長,今天就要放假了,銀行還有許多事要忙, 我先出去忙了。”
    柳初灰溜溜地跑出了辦公室, 他跑得太急, 險些衝進宋齊遠的懷裏。
    “怎麽了,跑得那麽急……”
    宋齊遠一頭霧水地看向柳初狂奔突襲的背影,邊搖頭邊進了辦公室,“金庫已經封好了,銀行裏的紅包、年禮都發完了,人也都回去了。”
    “好。”
    宋玉章擰了鋼筆,合上文件,手拍了下文件夾子,“總算是熬過今年了。”
    宋齊遠笑了笑,柔聲道:“真是辛苦你了。”
    宋玉章也對他笑了笑,“同苦同苦。”
    宋齊遠是個人才,宋振橋沒看走眼,這樣的人才放外頭無論如何也得是叫人搶破頭的。
    “誒,”宋齊遠手掌有些不自然地在空中劃了劃,“後天晚上除夕,一塊過吧。”
    “好啊。”宋玉章痛快道。
    宋齊遠聞言略鬆了口氣,鬆快地露出了笑臉,“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去我那兒吧,我那傭人多,把你那的人也全叫回來,過年這幾天咱們就並在一塊兒了。”
    “好,這樣好,你那地方大,這樣正好。”
    兩人這樣說定了,宋齊遠高興之餘又歎了口氣,“大哥還在醫院。”
    宋玉章對宋晉成沒什麽好感,並且認為他相當活該,所以很平淡道:“醫院新年的夥食也不會太差的。”
    宋宅傭人一直沒多雇,人不夠多,裝扮起來頗為費勁,宋齊遠便將他那的傭人也先帶回來了。
    這些傭人們大多都是常年在宋宅幹活的,彼此之間都很熟識,分家之後也都分開了,過年才重聚,這般久別重逢自然是先有說不盡的話,空蕩蕩的宋宅終於是熱鬧起來。
    宋玉章當家,其實在細枝末節上頗為得過且過,宋齊遠作為一個天生的管家好手,一來便上下指揮,命人將宋宅裝飾得極富新年氣象。
    宋玉章在樓上靠在窗邊端著熱巧克力,看著樓下傭人們忙忙碌碌地修剪草坪,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
    “咚咚——”
    “進來,”宋玉章揚聲道,“以後不必敲門。”
    宋齊遠進門,聲音由遠及近,“那怎麽能行,萬一你不方便見人呢。”
    宋玉章回頭,展了展手臂,他穿著睡衣,外頭披了條薄毯,“我隨時隨地都方便見人。”
    “我真受不了你,”宋齊遠忍不住道,“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騷了。”
    宋玉章愣了愣,隨即大笑了兩聲,笑完後他喝了口熱巧克力,“嗯,興許是欲求不滿吧。”
    “你還欲求不滿?你不是同小鳳仙正打得火熱嗎?”
    宋齊遠也在窗台旁坐下。
    “我一直以為三哥你對我這樣‘捧戲子’的行為很不滿意。”
    “我不滿意有什麽用?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說了,即使你不捧,小鳳仙也照樣紅。”
    “這倒是實話,不過我同小鳳仙就像你和小玉仙一樣,看起來和實際上並不是一回事。”
    宋齊遠點了點頭,“你還是欣賞他的戲。”
    宋玉章又笑了,“那倒不是,我是看他可愛。”
    宋齊遠無言以對,“趕緊穿上衣服出門。”
    “出門幹什麽?”
    “做新衣服,燒香!”
    宋齊遠拉著宋玉章去裁縫師傅那做兩身長袍,“過年就要有過年的樣子,李師傅,後天除夕能拿著吧?”
    “能,三爺您放心,我老李的手藝您還信不過嗎?”
    “信得過。”
    李師傅拿著標尺給宋玉章量胳膊,“喲,我做了三十年的衣服,還真沒見過五爺這麽好的身段,真不是人能長出來的,這胳膊,比猿猴還長。”
    宋齊遠笑得差點沒跌出去。
    出了裁縫店,宋玉章便勾了宋齊遠的脖子,“三哥,你這是拿我尋開心哪?”
    “老李就這樣,”宋齊遠伸手也搭了宋玉章的肩膀,一本正經地平視了前方,“嗯,我摸摸,是長,真長。”
    兄弟兩個衣冠楚楚地在大街上打鬧,宋齊遠笑著跳開了,手往前一指,“有烤紅薯,我請你吃紅薯。”
    紅薯烤得蜜滲出了皮,油亮亮的發光,掰開便全是香甜的熱氣撲麵而來,吃得人燙嘴,可就是吃得燙嘴才有意思。
    路邊有甜品店,宋齊遠又進去買了兩瓶冰汽水。
    “烤紅薯,冰汽水,”宋齊遠喝了口汽水,很滿足道,“這才叫享受。”
    兩個人西裝革履,在街邊亂逛亂吃,小小地橫掃了一條街,宋玉章手裏拿著包炒栗子,肚子很撐,心裏也很舒暢。
    下午兩人又去海洲唯一的寺廟燒香,寺廟人潮湧動,香火氣息極為濃鬱,宋齊遠有感而發,“不知道二哥在那邊怎麽樣,我想叫他回來過年,他說不問俗世,哎,我們成了俗世了。”
    “我們本就是俗世。”宋玉章淡笑道。
    寺廟人雖多,然而有錢不僅能使鬼推磨,也能叫佛點頭,宋齊遠捐了一大筆香火錢,兩人便進了寺內燒香。
    佛祖塑像慈悲含笑,宋齊遠和宋玉章雙雙跪下。
    煙霧嫋嫋,熏熏然如霧,宋齊遠雙手合十,微低下了頭,佛堂之中聲聲鍾聲似遠似近,宋齊遠心跳逐漸平穩,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在這樣的環境中慢慢沉了下來。
    今年發生了太多事,那些事發生時的心情心境如何,他如今好像都不大記得了,隻覺得世事變化,人在其中隻能隨波逐流,如今且行且看,到這地步好像也不算壞。
    宋齊遠心有感恩,深深拜伏。
    他磕了一個頭後,見宋玉章跪著不動,便小聲道:“磕頭啊。”
    宋玉章挑了挑眉,跟著磕了個頭。
    上完香出去,宋齊遠拍了拍胳膊,“你方才對佛祖說什麽了?”
    宋玉章沒回答,走了幾步後才道:“求佛祖保佑財源廣進。”
    宋齊遠無言,“俗不俗?”
    “我不是說了嗎?”宋玉章衝他笑了笑,“我本來就俗。”
    宋玉章不信佛,他差不多可以說不信任何東西,如果非要說他有什麽信仰的話,他隻能算是最信自己。
    除夕那天,李師傅果然信守承諾,將新衣送到了宋宅。
    長袍是乳白的底,梅花的花樣,繡工很精巧,紅梅傲骨,枝枝清奇,在領口上加了一圈雪白的毛領子,長袍紅白相稱,又喜慶又不失風骨,宋玉章一上身,宋齊遠便大讚特讚,“不是我拍你馬屁,穿著真好看。”
    宋玉章從小穿著便很西式化,小櫻桃致力於將他打扮成個摩登的小少爺,小時候穿男童樣式的海軍服,長大一點就是襯衣長褲,這長袍馬褂倒真還沒怎麽穿過,衣領子上的絨毛柔軟地堆在脖子上,倒是令他覺得很新鮮有趣。
    “三哥你的呢?”
    “等我去換上。”
    宋齊遠那一身是棕中帶紅,白金祥雲的花樣,款式剪裁大體和宋玉章所穿的一致,隻是領口沒有毛。
    “你的領子上怎麽沒有毛?”
    “李師傅沒加。”
    宋玉章無言地摸了兩下毛領子,“這……是不是有點像小孩子穿的?”
    宋齊遠哈哈一笑,拍了下宋玉章的領子,“與我相比,你確實還是個小孩子啊。”
    宋齊遠壓了下他的肩膀,“就當個小孩子,樂兩天吧。”
    宋齊遠走了,帶上食盒去醫院看望宋晉成。
    宋玉章在廳裏坐了一會兒,便去後廚觀看大師傅們做飯,年夜飯陣仗大,廚房裏桌上擺得很滿,傭人瞧見他,忙道:“五爺,您快出去,這裏煙熏火燎的,您今天穿得這麽漂亮,別弄髒了,這毛領子最吸味,您快出去,快出去……”
    宋玉章被趕出了廚房,然而心情依舊很不錯,感覺自己仿佛真是當了一天的小孩子。
    “五爺,”小姑娘從廚房出來捧了碟小點心給他,“您先吃著,墊墊肚子。”
    宋玉章接過碟子,忽而凝神一看,“你是……娟兒?”
    娟兒甜甜地一笑,“五爺,您還記得我。”
    “在三哥那兒好嗎?”
    “好,三爺好,大家對我們也好。”
    宋玉章道:“你娘呢?”
    “娘在外頭係花帶子,您要跟她說話嗎?”
    “不用,讓她忙吧。”
    娟兒含羞帶怯,似乎有話要說,宋玉章便問她還有什麽事。
    “我、我們已經攢了四十塊錢了,”娟兒聲音輕輕道,“明年年底,就能還五爺您錢啦。”
    她說完,便不好意思地又跑回了廚房。
    點心是芝麻糕,香氣很濃鬱,宋玉章撚了一塊,抿了一口,滿嘴香甜的芝麻味道,他低頭笑了笑,感覺這個年過得不錯。
    宋齊遠下午四點多出的門,一直到晚上七點還是沒回來,宋玉章覺得有些不對勁,派人去醫院找。
    去醫院的傭人回來便帶來了個壞消息。
    “出事了,大爺人不見了,三爺出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