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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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坐進了個貨箱裏,小鳳仙就在他身邊的另一個貨箱裏,傅冕特意給他看了一眼,“你舍不得殺的,我可給你好好留著了。”
小鳳仙被綁得嚴嚴實實,仍然是瘦,但的確是還活著,聽到聲音後還睜開了眼睛,同宋玉章短暫地對視了一下,眼睛裏立刻就滾出了眼淚。
宋玉章看他的神情神態好像都比先前要好上一些,還想再看第二眼人就被按進了箱子裏。
傅冕給他蓋上了箱子,用一種歡欣的語氣道,“回家咯。”
貨船靠了岸。
隨從們一袋袋地搬運,一箱箱地搬貨。
南方小城的夏天炎熱中帶著青草花木的香氣,幾年前經曆過一場轟炸後,幸存的人勉勉強強地將這間小城重新地修建起來,如今也又是個好模樣了。
河邊有不少婦女正在捶打衣衫,見傅冕提袍下船,便大方熱情地招呼,“傅老板回來啦。”
傅冕腳踩了青石板,將長袍放下,風度翩翩地向眾人一笑,“回來了。”
在清溪這座小城裏,傅老板是最受歡迎的人。
小城裏的醫院、學校,都是傅老板來了之後出錢建的,傅老板從天而降,像是個世外高人,以一己之力將清溪變成了個安居樂業的小家園。
傅冕上了馬,隨從們將貨箱運上了馬車,宋玉章在狹小的貨箱裏聽著馬蹄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他心中終於可以確定,他的確是“回家”了。
清溪,他真正的家鄉。
馬車從宅院的側門進入,兩個隨從抬著箱子進了屋將箱子放下。
宋玉章在裏頭躺了許久才等到箱子被掀開。
傅冕半蹲在箱子前,一臉的神清氣爽,“沒悶壞吧?”
宋玉章道:“鳳仙呢?”
“他在別的院子,”傅冕和顏悅色道,“放心,我會好好養著他。”
宋玉章被拉了起來,從箱子裏出來,看到了屋子的全貌。
屋子很富麗堂皇,家具擺得多而不亂,全是好木頭,屋子裏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也都閃著很漂亮的光澤。
屋裏靠牆擺了一張紫檀架子床,鮮紅的床幔由兩側雀嘴金鉤掛住,暗黃色的流蘇柔順地垂著,宋玉章被放到了床上,床上鋪的是大紅色的被子,被子上金絲銀線,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
傅冕解了他手腕和腳腕上的繩子,隨後便開始解自己的衣領扣子。
“船上還是不好辦事,”傅冕拉開了黑袍,隨手扔到一邊,微笑著看向宋玉章,“今天,咱們可以好好敘敘舊。”
這是他們重逢後,傅冕第一次在宋玉章麵前脫光衣服。
細皮嫩肉的少爺變成了個一身腱子肉的青年,膚色曬深了,腹部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他的胸前一直貫向肚子,看上去像是有人迎麵給了他一刀。
見宋玉章盯著他身上那道疤看,傅冕笑了笑,抓了宋玉章的手去碰那道疤,“手感如何?”
宋玉章仰起臉,“什麽時候受的傷?”
傅冕垂下臉,拉起他的手親下了他手腕上的紅痕,目光斜斜地對他一笑,“不告訴你。”
架子床又大又結實,但是聲音很大,吱嘎亂響,被子上的刺繡摩得宋玉章背上鮮紅發癢。
傅冕幹了他三回,兩人沒什麽交流,單隻是幹,像一場動物的交尾。
事畢後,傅冕從背後摟著他,一點一點地撫摸了宋玉章的胸膛,“怎麽今天這麽乖?”
宋玉章伸手蓋住了他在自己胸膛上撫摸的左手,“傷哪來的?”
傅冕邊笑邊狠擰了他一下,“你猜。”
宋玉章不說話了,手指嵌入了傅冕的指間,傅冕手指狠夾了下他的手指,低頭又咬了一口他的
脖子。
傅冕走了,宋玉章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坐起了身。
身上很黏,也還沒有清理,宋玉章赤腳下了床,將這間屋子都看了一遍。
屋子裏沒有窗戶,大白天的也顯得很暗,門上倒是鏤空的,能透進來一點兒光,宋玉章站在門前望向院子,院子裏一棵巨大無比的桂花樹一直長到了院外,院子裏有山有水,有花有葉,景致美得像一幅畫。
他帶著春杏逃走的那一年,清溪遭到了轟炸。
當年他跟小櫻桃所住的小公寓應當早就被夷為平地。
可那棵樹實在是太熟悉了。
宋玉章扒在門上,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正蹲在樹下看螞蟻。
那時他還小,不會騙人,張嘴就是想學娘當婊子。
宋玉章垂下眼,轉身又掃了一遍屋子,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當年的模樣。
到了傍晚時分,傅冕來給他送飯送水,宋玉章道:“我又發熱了。”
“發熱了?”傅冕將菜碟子放到桌上,微笑道,“那不是好事麽?我喜歡。”
宋玉章手按了腹部,“我受了舊傷,肺上一直沒好全,這麽反複發熱,我的肺會壞,肺壞了,人就活不成,我活不成,你就沒地方撒氣了。”
傅冕聞言,眼睫一挑,笑盈盈地看了過去,宋玉章站得很直,臉色一直都是有些病態,可看得出底子還是英俊瀟灑的大男子漢,傅冕手腕一抖,手上的一疊小菜就飛了出去,濺了宋玉章滿身。
“撒氣?你覺著我是在衝你撒氣?”
“我真該讓你見識見識我的脾氣。”
傅冕從衣櫃裏扯了身衣服扔到宋玉章腳下,“穿上。”
宋玉章不動,“你若是要衝鳳仙撒氣,不如直接衝著我來,對不起你的是我,牽連旁人隻會讓我越來越放不下他。”
傅冕冷笑了一聲,“給你一點好臉色,你就來跟我蹬鼻子上臉,看來是我下午沒把你幹老實了。”
宋玉章被按在桌上又幹了一回,這一回,他是不“乖”了,伸手去摟傅冕的脖子,嘴唇用力地去親他,傅冕自己是想怎麽對宋玉章就怎麽對宋玉章,卻見不得宋玉章對他主動一點兒,宋玉章若是仰頭親他,他必得去掐宋玉章的脖子,宋玉章卻是不管,雙手死纏了他,又是一聲一聲地叫他“阿冕”。
傅冕惱火地將他扔回床上,這回一鼓作氣將宋玉章幹得話都說不出話來了。
親自替癱軟的宋玉章換了衣裳,傅冕抱了他走,說要帶他去見識見識。
傅冕抱著宋玉章至少走了有十多分鍾,宋玉章看上去昏昏沉沉地在他臂彎裏,目光卻是從眼睫下射出,暗暗地識記院中的路線。
從外頭的日照來判斷,宋玉章發覺自己是住在宅院裏的西北角。
忽然,宋玉章抓了傅冕的領子,傅冕一低頭,目光很不善,宋玉章道:“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對嗎?”
傅冕對他一笑,“不錯,就是你和你那婊子娘住過的地皮,樓炸爛了,看我多好,還還你一個家,”傅冕抱著他一路向前,邊走邊道,“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地在這裏待著,你放心,我會比馬既明長情,養你到死為止。”
宋玉章知道自己的底細被傅冕是挖了個底朝天,此時就也毫不心驚,過了一會兒,他的心髒重又緊張地跳動了起來,他想到了春杏。
宋玉章心髒發緊,甚至有些難以自持,如果單是一個小鳳仙,宋玉章還有七八分把握能帶著他一起脫身,要是在帶上一個春杏,說不定還不止春杏,如果是春杏一家子,那他就真的難了。
“怎麽抖了?”對於宋玉章的顫抖,傅冕像是很有興趣,“怕見到不想見的人?”
這下宋玉章徹底確定了。
都說知己知彼百
戰不殆,但對現在的傅冕,他的經曆、性情、手段、勢力……這些東西,宋玉章都了解得太少太少,就連傅冕對他的感情他也很難去界定出什麽結果來,在這樣的情形下,宋玉章認為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就隻有以靜製動,看傅冕到底還有多少招數。
傅冕暴露得越多,對他就越是有利,那天在船上傅冕透露了父親的死訊後,在下船之前就再也沒理會過他。
宋玉章以己度人,想傅冕應當是後悔了,明白自己說的是太多了,會露破綻。
宋玉章忐忑難當,一直到進入小院後,他才反而終於冷靜下來。
越是緊張,越是冷靜,這是他的個性。
院子裏的景致同他那間大不相同,山水全無,但有兩根寬圓的柱子,柱子旁是兩個大缸子,圍牆很高,四麵都是樹,陰森森地像個巢穴。
春杏……宋玉章默念著這酸澀甜美的名字,心中隻有酸,沒有甜。
他想象著春杏的臉,春杏的聲音,春杏哭哭啼啼地喊他少爺,然後屋內拖出來了個人。
那人是純粹地被拖出來的,雙腿委頓在地麵,像兩根軟麵條,刷刷地在地上滑過,穿戴倒是很齊整,隻是跟小鳳仙一樣,看著傷痕累累,而且怎麽看,怎麽都像個男人。
傅冕已經坐下,讓宋玉章坐在他的大腿上。
“好好認一認,還認得出嗎?”
那人被拉了起來,橫綁在圓柱上,隨從們像是幹慣了這活,手腳異常地麻利,一圈一圈地將人捆得筆直,同時為了方便觀看,還拉起了那人的頭,讓他的臉在半長的頭發中露出來。
宋玉章呆住了。
“這個人,愚蠢不堪又喜歡自作主張,真的是討人厭,險些壞了我的事,”傅冕衝宋玉章柔和地一笑,“叫我很生氣。”
宋玉章盯了緊閉著雙眼的宋晉成,頭一點一點地轉了過去,“什麽意思?”
傅冕拉了下宋玉章的手臂,轉頭懶洋洋道,“把人潑醒。”
“是。”
隨從們熟練地從缸裏舀了瓢水,往水裏加了些粗鹽,“嘩”地一下潑到了宋晉成的身上。
宋晉成慘叫著睜開了眼睛,他一睜眼邊是亂叫,語言顛三倒四的,大致是在求饒,隨從們不用吩咐,解了腰上的鞭子就抽了上去。
宋晉成叫了兩聲後反而不叫了。
宋玉章看他像油鍋裏的魚一般胸膛奮力地鼓著,卻是怎麽也逃不開揮落下來的鞭子,涕泗橫流,麵孔扭曲到了慘不忍睹。
宋玉章一直是很不喜歡宋晉成,看到他這般慘狀卻也是不覺得痛快,他抓了傅冕的手,道:“這又是為什麽?我同他之間,毫無關聯。”
傅冕聽了之後爽朗一笑,很親昵地用手指刮了刮宋玉章的鼻子,“傻竹青,瞧你這麽聰明,原來也有糊塗的時候,如果不是他,你怎麽會養了那麽久的傷,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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