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靈虛子，奉師命來此。手持張祖遺物，也算是替他，來向施主了卻這千年的因果。”
    靈虛子單手將劍橫於胸前，佇立在船頭之上，猶如一位神仙，即便站在風口浪尖，依舊穩如泰山。
    那蛟龍聽罷，突然大笑起來，女子的笑聲伴隨著哭腔，聽起來竟有些淒涼。它碩大的頭顱看向靈虛子，笑道：“了確因果？真是可笑，當年若非他一劍重傷我夫君，致其死在那天雷之下，我又如何會孤苦伶仃的被困於此地千年，我心中積攢上千年的怨氣，如何能夠了確！”
    渡劫失敗，隻留一具殘破之身，待在這江底療養千年，隻為等到手持螭龍劍的人出現，好讓我報仇雪恨。”
    “如今我報不了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蛟龍說罷，擺出一副大義赴死的姿態出來。
    靈虛子歎息道：“你倆渡劫不成乃是命數，與張祖有一段恩怨也是上天注定，有道是天命難違。再者張祖飛升之時已經助二位一臂之力，你如此怨恨張祖千年，無非是意難平罷了。”
    “你若好生修行，行善布施，終能化解心中怨念，蛻化成龍。”
    “臭道士，休要來教訓我！”蛟龍聽完他的話語，頓時怒了。她不知如何施展的道法，整個翻騰的江麵頓時白煙彌漫，蛟龍的整條身子在江中若隱若現，她憤怒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修行！修行！我修行了兩千年了，依舊是這副模樣，何來化龍一說？”
    “你不是我，理解不了我心中的怨氣。你也不是張道玄，更沒資格替他來了卻我們的恩怨！”蛟龍說完，拖著殘破的身子又想施展神通，與靈虛子一決生死。
    而靈虛子此時也已經感受到，那蛟龍已經被怨念衝昏了頭腦，變得神誌不清了。若繼續放任的話，恐怕江中這兩艘客船上的無辜百姓都要命喪於此。靈虛子身為修道之人，以降魔衛道、濟世救民為己任，自然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他歎息一聲，喃喃自語道：“我不是你，可現在的你，也不是當初的你了。”
    說罷，靈虛子像是默念了一道咒決，手中螭龍劍金光乍現，竟然自動出鞘飛入天空。劍入空中，突然一道道龍吟聲響起，金色的劍影在空中騰挪，猶如螭龍現世。
    那螭龍劍化為的金光衝破團團霧靄，直接一劍便將那蛟龍的龍首斬斷。蛟龍身首異處，她所施展出來的神通也全部消散開來。
    螭龍劍斬完蛟龍之後，金光一轉，自己又回到了劍鞘當中，靈虛子內心傷感無比，持劍向天空行了一大禮，久久不願起身……
    天空中的暴雨依舊不停的下著，江麵上激流的水浪依舊不停的拍打著，仿佛是靈虛子做了件違背天理的事，致使老天爺都無法原諒他。又或許是蛟龍自己咎由自取，老天爺降下雷雨，是用來衝刷她心中積累了一千年的怨氣。
    遠處的吳桐望著靈虛子行禮時彎曲的背影，他此時的心情極為複雜，他同樣站在原地，任由風浪雨水拍打在自己身上，也沒有退避。
    ………
    清晨時分，下了整整一晚上的雨終於停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眾人還曆曆在目，就仿佛做夢一般。蛟龍，這個對於他們來講隻不過是出現在故事裏的東西，竟然真的存在，而且昨天還親眼見一名道士將它給屠殺了。這種事情，他們說給誰聽估計都不會相信吧。
    昨晚船老大趕緊安排手下救助了落水的民眾，又聯合了另一艘船上的船夫將他們的船給修補好了，這才能勉強使用。昨晚的事雖說精彩，是他們一輩子都可能沒法見到的，但真正看到最後的也不過是少數船夫罷了。很多商客才子，在蛟龍還沒出現時，就已經被晃蕩的船隻給晃暈過去了，後來的事他們自然不知道。
    即便是一些看到的船夫，船老大也是命令他們發誓此生不許說出來。並且他們在看向靈虛子時，仿佛變了個人一樣，直接把他視為了活神仙，畢竟普通人哪裏有能耐將一條龍給屠殺呢。雖說那條蛟龍在江底生活了千年，也沒見她怎麽禍害周遭百姓，靈虛子的這一舉動，對於他們來講，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除魔衛道、匡扶正義了。
    不過對於他們所轉變的態度，靈虛子仿佛早就猜到了一般。靈虛子也隻能任其行事。不過當他轉頭與吳桐對視時，靈虛子卻突然笑了一下。
    吳桐好奇的問他：“你笑什麽？”
    靈虛子回答道：“沒什麽，隻不過發現你長得好像一個人，有點像我一個師叔的……徒弟……”
    吳桐不明所以起來，靈虛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生活在滄江近二千年的蛟龍死了，說來也奇怪，在這場大雨停息的時候，原本還驚濤駭浪的江麵瞬間平靜了下來。緩急流動的江水沒了原先的湍急，連在這條江上擺渡了幾十年的船老大都不由感到陌生，沒了蛟龍的滄江，仿佛連江水都變了味。
    兩艘船隻，在黎明破曉的前一刻駛進了黃鱗渡口，可算是靠了岸了。可即便是船靠了岸，船艙裏依舊躺滿了暈眩昏迷的商客才子們，船老大隻得叫人把他們全部抬上了岸，離開了水麵的顛泊應該會醒的快一點。
    對於這些人，船老大可沒放棄他們。全部將他們抬上岸後，又吩咐手下人熬了薑湯，等他們醒後正好可以給他們服用。
    與吳桐結伴而行的李劉楊白四位秀才自然也在這群暈船人的行列之中，吳桐也自然沒有拋棄他們的意思。簡單安頓了他們之後，吳桐看見靈虛子獨自一人站在江邊，朝遠處眺望著，也不知在看什麽。
    吳桐來到他的身後，靈虛子卻仿佛早已知曉一般，沒有轉身便開口道：“對不起，我身為一名修道之人騙了你。”
    吳桐聽罷，心中納悶，沒有說話。
    靈虛子又說道：“此番下山我就是奔著這條滄江之龍來的，如今任務完成，我也要回山向師父複命了。對不起，我失約了，不能陪你一起去燕京了。”
    “沒關係的……”吳桐望著靈虛子的背影看了好久，才開口說出這四個字，他感覺除了這四個字外，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靈虛子此時又說道：“此次下山，師父並沒給我明確的指示，隻是叫我見機行事。這條蛟龍雖在滄江修行了千年，期間也並未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可在最後關頭，我專斷獨行，殺了蛟龍，不知這算不算我的業障。”
    “我師父與我說過，我是張祖轉世，才能駕馭這柄螭龍劍，也是了卻這段恩怨最好的人選。可轉世一說，本就虛無縹緲。再者，張祖破開天門飛升天界，又不是死了，何來轉世一說，我總感覺這是師父在忽悠我的。可不知為何，在我誅殺蛟龍的那一刻，我的心中竟然有些愧疚起來了。”
    說罷，靈虛子轉頭與吳桐對視，吳桐在看到他的模樣時，頓時給嚇了一跳。隻見他兩鬢發白，烏黑的頭發也出現幾縷白絲，這靈虛子一晚上，竟然蒼老了十多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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