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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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末男在重新把直播鏡頭轉向窗外的麥田後,他坐在駕駛座上就再也沒有移動過。脫離了直播鏡頭,他就像是失去了最後一口活人氣的蠟像,充滿著死氣沉沉的味道。
    柯南還是沒有掙脫手上的繩子,但是好在繩子綁在手腕上,手指還有活動空間,足夠他把手機摸出來。把手機屏幕亮給灰原哀,在灰原的指揮下,把他所能掌握的重要信息發給衝矢先生。
    其中就包括酒井老師的名字。
    灰原哀看向那名被劃破眼角,慘白著臉幫那名男老師包紮傷口的女老師——酒井花子。
    她低聲和柯南耳語:“為什麽肯定酒井老師和廣末男有關係?”
    江戶川在郵件裏重點提到了酒井花子,她了解對方,他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把錯誤的信息說出去,所以他一定是注意到了什麽線索。
    “隻是有些奇怪……”柯南皺眉回答:“協助帶班的男老師被打穿手掌間接被控製住,就連車裏的孩子都被綁住,這些都能看出他是很謹慎的人。但是他卻沒有對酒井老師做什麽,這點不是很奇怪嗎?就算酒井老師的體型比較瘦小,但是攻擊力也遠遠要強於車上的孩子吧?”
    灰原哀沉默地點點頭,她能理解江戶川的意思,對於一個謹慎的人來說,能自由活動的酒井花子應該就像是隨時爆破的炸彈。廣末男本來不應該遺漏這個顯而易見的不確定因素,除非……他信任對方。
    “會是同夥嗎?”
    柯南搖頭否認:“應該不是,剛才她臉上的驚恐和下意識地阻攔都不像是假的,比起同夥,她還是更像一個知情者。”
    酒井花子恐怕認識廣末男,甚至還可能知道對方的作案動機。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分析作案動機的好時候,灰原哀眯起眼睛看向大巴前麵的電子時鍾:“還有五分鍾,你覺得那個男人能找到答案嗎?”
    距離廣末男設定的第一道題的答題時間還有五分鍾,如果在倒計時結束的時候,還沒有人能給出答案,這輛車上就會有一個無辜的孩子被殺死。
    柯南剛想說什麽,前麵的廣末男突然動了,陰霾的目光從每個孩子的臉上掃過,像是在挑選心儀的獵物。
    他在挑第一道題的‘彩頭’,就像是挑選祭品的死神。
    柯南咬牙,剛才灰原哀問他是否確定衝矢昴能找到答案,其實他也不清楚。
    並非是因為不相信衝矢昴,而是因為這次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就算是把自己放在衝矢昴的位置上,他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在三十分鍾內,找到一個毫無調查方向的答案。
    更讓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廣末男有意地隱藏信息,比起要挾警方調查某件事,更像是為了報複警方,故意在公眾麵前抹黑警方形象。
    也就是說他可能在最開始,就沒有想要警方找到答案,隻是想要借用這個問題,殺掉幾個孩子,借此向所有人展示警方的無能。更糟糕的可能,就是不管他們給出什麽答案,廣末男都會說是錯誤答案……
    那麽第一個被抓上去的孩子,就是必死無疑!
    廣末男最終停在了他們前麵兩排的位置上,伸手去抓某個孩子的衣領,傳來了帶著哭腔的小女孩的聲音:“不、不要……”是吉田步美!柯南和灰原哀臉色一變。
    酒井花子從後麵跑過來,試圖攔住他:“您不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廣末男一腳踹開,頭撞在座椅側麵,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隻能從胸背的起伏判斷暫時人還活著。
    廣末男的肢體動作僵硬了一瞬間,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攔我,我本來不想這樣……不要逼我。”這句話說完,他臉上最後一絲猶疑消失了,轉頭重新把手伸向吉田步美。
    柯南用手肘支撐著身體就要從座椅上爬起來,讓他代替步美的話,至少存活下來的幾率更高。
    就在這時,他的後麵傳來了一聲微弱,但是清晰的男孩聲音:“讓、讓我來。”
    目暮十三快要急瘋了。
    從接到報警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九分鍾,距離三十分鍾倒計時還有八分鍾。
    他的電話快要被上級打爆了,每分鍾都有不同的電話打進來,問責的、下最後通牒的、警告他注意影響的……就算是目暮十三這種老好人,在這種情況下,聽到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也隻想罵人。
    他把手機從響鈴模式調成了震動,又把震動模式調成了靜音,最後幹脆關機扔進了包裏。
    警方的公眾形象固然重要,但是現在更重要的難道不是車上一十五名人質的姓名嗎?
    高木涉從外圍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把自己的手機遞上去:“目暮警部,是佐藤警部補的電話。”
    目暮十三接過電話,還沒開口問,清脆的女聲就一連串的衝進他的腦子裏。
    “目暮警部,我們已經初步搜查了廣末男的家,並簡單對周圍鄰居進行了調查問話。廣末男的家裏被人為清理過,沒有任何有用線索,就連能證明他本人身份信息的證件都沒有,隻能說明之前他確實是一個人獨居……”
    “說重點。”目暮十三再次抬手看表,還有六分鍾。
    “是!雖然廣末男是獨居,但是鄰居說他好像有一個女兒,自從他四年前搬來了這裏,經常在白天喝酒,喝醉後就會在走廊大聲的哭叫,曾經喊過求求女兒回來的話……所以我們現在正在聯係民政部門調取廣末男的戶籍信息。”
    “……”
    目暮十三沒有回應,佐藤美和子:“警部?目暮警部?”
    “來不及了。”目暮十三看到了被推出車門的孩子,他把手機塞給高木涉,抓起對講:“狙擊手準備,隨時準備射擊……但是在沒有接到命令前,禁止開槍。”
    如果不能一槍斃命,很容易徹底激怒綁匪,造成人質更大的傷亡。
    就算是能一槍擊中廣末男,他臨死前的手部肌肉收縮,也足夠扣動扳機,被他抓著的那個孩子就會沒命,所以在沒有確保人質安全的情況下,目暮十三不想輕易動用狙擊。
    廣末男非常狡猾,沒有徹底走出大巴車,自己躲在大巴車前門和玻璃的梁柱後,隻把孩子推了出來,男孩看起來還算是鎮定,雖然臉色發白,但是沒有哭鬧掙紮。
    “這個孩子叫山口鬆郎。”高木涉迅速在學生名單上確定了這個孩子的名字:“父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電話鈴聲打斷了,陌生號碼來電。高木涉接起手機,聽了幾秒,再次遞給了目暮十三,眼神裏有些說不清楚地困惑。
    目暮十三現在滿腦門都是問號,壓根就不想和他打啞謎,一把抓過手機,就聽到幹淨清爽的青年音:“目暮警官,聯係您還真是不容易。”
    目暮十三愣住,回憶了一下:“烏丸……烏丸老弟?”
    “是我。”烏丸嵐打不通目暮十三的手機,隻好讓北條村又暗箱操作了一把,直接把他的電話連接到了高木涉的手機上:“時間緊急,我就不和您多說了,第一題的答案是九年。”
    “等、等……”
    “目暮警官。”烏丸嵐好像歎了一口氣:“我現在還在幫你們解決一些小麻煩,隻能回頭再給您解釋了。”
    然後就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目暮十三:……
    直接給答案,不給解題過程的人真的好討厭。這種時候他就有點想念毛利老弟了,至少還會告訴他為什麽。
    高木涉弱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我們要信他嗎?”
    “你還有別的答案嗎?”目暮十三木著臉看回去。
    “沒、沒有。”
    “那還說什麽啊!趕緊拿喇叭啊!難道要捱到最後一分鍾再說出來嗎!”
    烏丸嵐掛斷了電話,對麵是幾十個山口組的成員,他們腿邊放著黑色的旅行袋,露出的胳膊和脖頸上是成片的刺青。
    實際上在幾分鍾前,烏丸嵐和衝矢昴就已經抵達了現場,但是在麥田外圍的樹林裏,遇到了山口介之。
    有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下意識的抓向腳邊的手提袋,手提袋裏的東西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山口介之抬手,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
    “烏丸嵐?”
    “您還記得我?”畢竟他們隻在走廊裏打過幾個照麵,今天實際上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當然。”山口介之並沒有因為遇到鄰居而鬆懈,渾身的肌肉還是繃緊:“你這樣的人,見過就不會忘。”
    衝矢昴審視的目光從山口介之身上轉到烏丸嵐臉上,青年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那您這是……”
    山口介之低頭叼起一根煙,旁邊立刻就有小弟遞火:“我隻是在想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烏丸嵐的視線掃過林蔭中的人影,用肯定的語氣說:“你們已經控製了現場?”
    衝矢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至少看到了三個狙擊手,都靜默地伏在地上——這裏早就已經脫離了日本警方的控製。
    山口介之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刺過來:“不然呢?我們這樣的人難道要相信警方嗎?”
    “我們”
    山口介之果然已經調查過他的身份了,又或者是從某些渠道得到的小道消息,這在烏丸嵐的預料之中,畢竟山口組作為組織優質的生意夥伴,他們也會更了解組織。
    “可以理解,畢竟我也不相信他們。”烏丸嵐說到這裏,向著山口介之的方向攤開手掌:“介意給我一根煙嗎?”
    山口介之哈了一聲:“當然不。”
    旁邊的小弟有眼色的抽出一根煙遞到烏丸嵐嘴邊,烏丸嵐側頭咬住,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薄薄的煙霧遮住了他淺淡透亮的眼睛,低垂的眉眼透出幾分陰鬱的頹喪感——和平日裏的烏丸嵐截然相反。
    他居然真的會。衝矢昴有些詫異地挑眉,畢竟對方看起來就不像是會抽煙的樣子,現在卻表現的像是個資深煙鬼。當一個人身上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兩種形象時,就必然有一種是假的。
    那麽哪個烏丸嵐才是真正的他呢?
    緊接著烏丸嵐就翻出了手機,用山口介之足夠聽到的公放,給目暮十三打了一個電話,說出了那個答案。
    掛斷電話,烏丸嵐再次對山口介之說:“可以不相信他們,但是總歸要相信我吧?”
    山口介之沉默片刻:“您可以告訴我,您是怎樣得到這個結果的嗎?”
    變成了尊稱。衝矢昴抓住了山口介之語氣中的變化,是因為烏丸嵐的這通電話,還是因為烏丸嵐本身?
    烏丸嵐好脾氣地笑笑,一邊低頭編輯短信,一邊簡單解釋道:“廣末男有個女兒四年前失蹤,失蹤的時候七歲,在帝丹小學就讀一年級。這個女孩就叫廣末麥子,麥子想要成熟年)還需要九年……很簡單的字麵遊戲。”
    成熟在日語裏既可以用在作物上,也可以用在人身上,在廣末男的故意引導下,很容易把麥子和眼前的麥田聯係在一起,但實際上他說的麥子指的是那名叫做“廣末麥子”的女孩。
    烏丸嵐收斂笑意,指向林中的狙擊手:“就算是你用狙擊手同時瞄準廣末男的腦幹和手,也不能保證槍不會走火。所以,不如相信我一次。”
    山口介之沉默的揮手,樹林裏的狙擊手放下了手中的槍,麵前的山口組成員也讓開了一條小路。
    “當然。”
    “今天的您值得我們相信。”
    “為什麽要這樣做?”衝矢昴看向旁邊那個正在嗅自己身上有沒有留下煙味的家夥。
    “你的任務不就是救出山口鬆郎嗎?”衝矢昴認出了那些男人身上的刺青,日本不同街口幫會的刺青都不同,再聯想到山口鬆郎的姓,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烏丸嵐的目的。如果他也是某個幫會的頭目,為了利益和人情,幫助山口組救人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
    不過就是不知道,他隸屬的是哪個幫會。
    烏丸嵐他們繞過外圍的記者,他指指不遠處的警察,說:“看到了那幾個人嗎?他們都是機動隊的成員,就說明這裏有爆炸物,遙控器就在廣末男的身上,更有可能是在他的手心裏——如果是我就捏在手心裏,這樣被擊殺的瞬間,就能靠肌肉收縮觸動遙控器,讓所有人質都死亡。”
    “擊殺了綁匪,卻沒能成功救出人質,這才是對警方最大的諷刺。”說不定還能帶走幾個警察。
    “……”衝矢昴:“你真有天賦。”犯罪的天賦。
    “多謝誇獎。”
    事實證明烏丸嵐的答案是正確的。
    高木涉喊出答案後,廣末男陷入了沉默,臉上青筋凸起,顯然是沒有想到警方竟然真的在半個小時內找到了答案,他本來是想殺了這個小鬼,用來讓所有人看看警方的無能。
    高木涉的手機這時又收到了一條郵件,他下意識地念了出來:“請廣末先生遵守遊戲規則,不要耍賴。”
    不要耍賴——
    耍賴——
    賴——
    幾個字在空曠的麥田裏回蕩了幾圈,清楚的送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廣末男的臉色紅了又綠,綠了又黑,最後還是把山口鬆郎往前一推:“滾吧。”
    他想要遊戲繼續,自己就要受到規則的束縛,否則他想要的真相就不會再有人相信。
    他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了直播鏡頭前,照片裏的女孩紮著雙馬尾,帶著小黃毛,圓臉笑唇和廣末男七分相似。
    “第一個問題我的麥子現在在哪?”廣末男因為情緒激動,嗓音粗噶:“既然警察們如此厲害,第一個問題就限時十分鍾好了,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啊。”
    他的麥子太孤獨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送些小鬼下去陪著她了。
    如果有了玩伴,麥子,一定會開心的。
    另一邊的烏丸嵐看到直播裏的那個女孩的臉,輕輕啊了一聲。
    “原來是她啊……”
    難怪他總覺得廣末男有些眼熟。
    原來是因為這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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