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破曉之光(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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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紀在準備最後的計劃。
    她想要回家, 她花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多到她已經快要忘記在成為冰酒之前的朝日奈和紀是什麽模樣了。
    所以和紀打算一次性收集完剩餘的情緒值。
    人類的情緒有什麽?
    喜怒哀懼憎恨惡,在其中, 喜歡與愛不一定能長久,而深刻的恨意卻是綿延的。
    所以龐大的恨意可以一次性滿足和紀的要求。
    她隻需要那一瞬間的情緒, 不管那天過後其他人都知道了些什麽, 那都與和紀無關。
    少女浮在營養液中, 束縛著她的是琴酒記憶中分外熟悉的儀器, 氣泡細細密密的從戴在麵上的維生儀器中冒出,最後消散。
    銀發男人站在這個巨大的儀器麵前,微微仰頭,望著儀器中閉著眼睛沉睡的少女。
    在數日之前, 朝日奈和紀的身體出現了像是七年前那樣的巨大崩壞。
    但這次與上次不同,上次的崩壞尚且還有挽留的機會,而這次的崩壞是向著無底的深淵而走。
    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之下,無人能挽留朝日奈和紀。
    少女在儀器中睜開眼。
    透過澄澈的營養液與玻璃,她看見了銀發男人的身影。
    一如七年前她進入儀器中沉睡時那樣,男人站在儀器前, 麵上是近乎於漠然的冰冷。
    琴酒不在意朝日奈和紀嗎?
    不,正是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才清楚的知曉和紀的情況,才明白, 如今和紀的身體已經沒有可以後退的餘地了。
    儀器定時的聲音響起,儀器內營養液的水位慢慢下降。
    琴酒抬眸伸手, 有力的手臂穩當的將踏出儀器的和紀接在了懷抱裏。
    剛剛脫離了營養液的和紀隻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火灼燒了一般的疼痛。
    她無力的將臉靠在琴酒的肩頭, 原本在一旁試驗台上測試數據的女孩端著水跑來, 強忍著恐懼將手中的水遞給了琴酒。
    男人穩穩地端著水杯, 讓和紀可以慢慢的抿著裏麵的水。
    等到喉嚨沒有那麽不適後,和紀才出聲問道:“數據怎麽樣?”
    琴酒眼神向一旁的屏幕一撇,在常年翻看和紀身體數據報告下,他對上麵晦澀難懂的術語也能說是精通了。
    所以他也非常清楚,報告上的數據代表著什麽。
    銀發男人沉默半晌,然後啞聲說道:“還可以。”
    “噗嗤。”
    和紀笑得開懷,脆弱的身體向她發出了抗議,讓她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這不是你的性子,琴酒。”她彎著眉眼,斷斷續續的說道:“我的身體我還能不知道嗎?撒這種一下就會被戳穿的謊言,太不像你了。”
    平息了氣息之後,和紀笑著緩聲說道:“這是對將死之人的安慰嗎?”
    琴酒按著和紀的脊骨,麵色平靜:“我從不記死人的名字,所以是你想太多。”
    站在兩人身旁的棕發小女孩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琴酒。
    她懼怕著琴酒,但是在看見敢對琴酒放肆的少女後,那些害怕好像都慢慢淡去。
    宮野誌保是被琴酒強硬的從實驗組帶出,來到這個實驗室的。
    她先前因為boss的吩咐正在研究另一項實驗,到現在已經有了進展,甚至已經有了成功的實驗體的出現。
    原本是以為又需要自己研究什麽秘密的藥劑,可宮野誌保怎麽也沒想到,琴酒將自己帶來的原因隻是為了救一個人。
    女孩偷偷望著靠在男人肩上笑得肆意的少女。
    少女的發色是稍顯暗淡的金色,膚色像是巧克力,煙紫色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與組織中絕大部分人習慣的金發藍眼的冰酒所不同,這才是冰酒易容下的真麵目。
    宮野誌保對看見了冰酒易容的這件事感到了惶恐。
    ——因為冰酒的真容,與波本可以說是一股模子裏刻出來的。
    宮野誌保先是感到了震驚,然後就是害怕與惶恐。
    她很聰明,自然知道這肯定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在治療過程中易容可取可不取,但是為了方便,這段時間幾乎是住在了實驗室的和紀就直接將真麵目展露在了女孩麵前。
    果不其然她看見了女孩瞳孔地震的模樣。
    和紀將琴酒先趕出了實驗室,讓男人去實驗室外等著自己。
    而她自己則是揮手呼喚著慢慢的縮到了一邊的女孩,神色輕鬆的問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在這種問題上一向保持著嚴謹態度的女孩瞬間嚴肅了神色,然後點著報告上的數據說道:“我也不瞞你。”
    “你的身體崩壞速度正在逐漸地加快,這種趨勢沒有任何辦法抑製,最壞的情況……你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宮野誌保本來以為自己會看見少女崩潰的模樣,哪曾想少女神色未曾改變。
    她仍是神色輕鬆的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頭:“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女孩的麵上瞬間浮現出了困惑:“你不怕死嗎?”
    “死亡不是一件需要害怕的事情。”和紀站起身,低頭看著怔然的女孩,低聲笑道:“但是你還小,你不用理解這種事情。”
    宮野誌保注視著少女帶上了易容離去。
    係統有些擔憂的說道:【宿主,雖然你身體的數據是由我在調節,但是難受也是真的難受在你的身上。】
    【真的沒有關係嗎?】
    和紀挺直了脊背,像是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對她沒有一點影響一般:【自己製定的計劃,自然要由自己來承擔後果。】
    【隻是忍受疼痛與虛弱而已,已經很幸運了。】
    打開實驗室的大門,和紀看見了站在了門外的琴酒。
    聽見了一切的男人垂眸,彎腰將和紀抱起。
    熟悉的煙草氣息纏繞,和紀慢慢眯起了眼睛,忽然說道:“雪莉挺可愛的,你以後不要總是嚇她,她年紀還小,多照顧她一些。”
    琴酒:“組織裏不需要沒用的人,她隻要還有用,就不會有事。”
    “波本……波本不要完全信任。”和紀斟酌著,眼睛已經完全閉上,麵對著視線中的一片漆黑說道:“他和你不是一路人,如果以後他有了什麽事情,阿蓮會出手處置。”
    知曉和紀與波本之間擁有血緣的琴酒沒有回答,默認了這句話。
    說起來到現在,他還不曾知曉和紀與波本之間的血緣關係到底是什麽,但是也不重要了。
    紛亂的思緒在心底一閃而過,最後和紀沉默了片刻,才輕聲問道:
    “在我死了以後,蘇格蘭的下場會是什麽呢?”
    琴酒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是處死。”
    銀發殺手沒有抑製自己的殺氣:“老鼠能夠活下來是因為那是你的玩具,如果不是你,老鼠早就下地獄了。”
    這個答案完全沒有出乎和紀的意料。
    她注視著虛空,緩緩開口:“那就讓蘇格蘭陪我一起死吧。”
    “我會先送他去地獄,這樣……”
    和紀輕輕的笑了笑:“這樣總不會留我孤單一人。”
    琴酒低頭看著和紀的神色,再確認少女並不是在開玩笑,也堅定的沒有反駁的餘地後,他皺起眉神色淺淡的說道:“那還是便宜他了。”
    春天快要到了。
    和紀想。
    諸伏景光本來應該在三年後死亡,和紀的計劃本來延續到了那個時候。
    可是如今,和紀將所有的計劃提前了一步,蘇格蘭威士忌的這個身份也會在這一步之下湮滅。
    諸伏景光臥底進黑衣組織隻有一年之久,在這種情況之下,他甚至還可以回到警視廳重新複職。
    而安室透,他隻需要痛苦一段時間,就能收到一個還活著的幼馴染。
    這是一筆交易而已,她不應該感到難過的。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