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平靜日常(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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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的名柯世界, 在當時的組織中,和紀最親近的除了馬甲們以外,就是琴酒與諸伏景光。
她親近琴酒, 是因為她在琴酒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們何其相似, 她是港口afia的幹部,琴酒是黑衣組織的二把手,他們身上都有著相同的責任,也有著惺惺相惜的感情。
而諸伏景光呢?
和紀無疑是非常喜歡他的。
沒有為什麽,隻是因為諸伏景光活成了她最羨慕的模樣。
就像是和紀曾經所說過的那樣, 諸伏景光就像是烏鴉群中最顯眼的白天鵝, 滿身高潔, 從不沾染汙穢。
所以和紀將他困在了自己身邊, 哪怕這隻是計謀之一, 但和紀是真心實意的想讓諸伏景光離開這個泥潭。
身處黑暗, 卻心向光明。
這是和紀最羨慕, 卻永遠無法觸碰的理想。
所以可能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私心,和紀在最後讓諸伏景光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她想啊。
哪怕隻有一個人,隻有一個人也好。
要記得她, 記得她的好,哪怕連這些好也是虛假。
她想啊。
那個世界中任何人都能唾棄她, 降穀零可以,鬆田陣平可以,萩原研二可以,唯獨諸伏景光。
被白天鵝收入眼底的烏鴉,也會有著白色的羽毛吧。
諸伏景光的神情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盡複雜。
像是意料之外的狂喜, 又像是記憶中蔓延湧出的悲傷。
他握著和紀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像是想要確認和紀真的出現在了麵前一樣猶豫。
他了解和紀, 在看見和紀麵上是陌生的易容,而不是之前慣用的金發藍眼時,諸伏景光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與毛利小五郎以及其他幾位老師一起救火的安室透。
“你不想讓他見到你對嗎?”諸伏景光低聲問道:“我先帶你回去旅館休息嗎?”
他暫時不知道抱著和紀的男人是什麽身份,但是當諸伏景光仔細打量了朝日奈光的易容後,這個答案不難找出。
就像是安室透察覺的那樣,朝日奈光的麵容與和紀當年的易容有幾分相似。
隻不過當年的波本並沒有與和紀長久相處的經曆,二十九歲的安室透也隻在和紀生日那天獲得了恩賜見到了和紀,其餘大部分時間都是由論壇中的漫畫展現在他們麵前。
紙上出現的麵容落在現實,總是要有時間反映的。
諸伏景光能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他認出了和紀。
許多疑問被壓在了心底,現在最重要的是和紀的身體。
在朝日奈光的默認下,諸伏景光坐上了駕駛座,然後帶著兩人先行回到了旅館。
正在救火的安室透餘光有注意到諸伏景光的動作,諸伏景光的身影擋住了男人懷中的人,讓他看不清少女的臉。
是那個黑發的少女吧。
少女從大巴離開時與他有過對視,安室透的腦海中也留下了淺薄的影響。
倒是雖然排不上什麽用場,卻仍跟在他身邊的江戶川柯南忍不住說道:“那位小姐似乎非常怕火,火焰可能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男孩理智的評估道:“極有可能是火災後留下的ptsd,正常情況下的懼怕不會引發身體上的波動,而那位小姐的反映異常劇烈,似乎以及逼近了失去意識的那條線。”
見諸伏景光過去幫助後,就沒注意過那邊動靜的安室透手中動作一頓。
記憶中鋪天蓋地的烈火忽然席卷而來,金發藍眼的少女靠在牆上,眼中是平靜而溫和的笑意。
安室透記得冰酒語氣中的釋然與輕鬆,記憶中冰酒慢慢的笑著,像是對自己的下場心滿意足一樣。
她像是祝福又像是詛咒一樣的說道——
【降穀零,你會成為太陽。】
他明明在那時候已經轉身離開,可是他的靈魂卻像是留在了高台之上,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消失在火焰中。
火焰將少女吞噬,露出了易容下熟悉的麵容,露出了鮮紅的血肉,露出了皚皚白骨。
【你會成為太陽。】
可是和紀,如果是你用生命換來的一切。
你要我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
那時在遊樂園中,少女在紙上畫出了太陽,說這是父親在自己心裏的形象。
當時還未曾有後續記憶的降穀零無疑是開心的。
直到最後一刻,少女靠在牆上,平靜溫和的注視著他。
這成為了他的夢魘,成為了他午夜夢回時日夜能見到的景象。
他用力閉眼將幻覺甩開,沒有想要探究底細的想法,淡淡的說道:“可能吧,畢竟是人家的私事,這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這次的爆炸與他們應該沒有關係,畢竟看地上的車痕,如果他們沒有及時掉頭的話,輪胎與地麵摩擦帶出的火星就會將地上的汽油點燃,隨即他們也會葬身與其中。”
江戶川柯南接下了安室透沒有說完的話:“不過要講證據,保不齊是自導自演。”
安室透點頭:“沒錯。”
他的麵前是已經無法通行的河麵。
不過安室透並不擔心,因為雖然山腰上的基站倒塌,但是他的手機是由公安改造過的,可以通過衛星通訊。
所以在趕來的路上,他就已經通知了風間,不過為了掩蓋是自己聯係的這個事實,公安會偽裝警視廳,像是意外發現失聯而前來援救。
這也需要等一段時間了。
本就不大的火勢逐漸熄滅,安室透鬆了口氣,轉頭對毛利一家說道:“我們先回山頂的旅館吧。”
而旅館內,朝日奈光與和紀回到了本就預定好的屬於和紀的房間內。
朝日奈光的房間就在隔壁,但是現在並不是可以好好回去休息的時候。
黑發碧眼的少女靠在床頭,而朝日奈光就坐在床邊,將裝著溫水的水杯遞給了少女。
然後他望著不敢跟他對視的和紀,輕聲問道:“和紀,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和紀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她握緊了手中的水杯,麵上卻裝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光哥想要知道什麽。”
和紀神色逐漸淺淡,將這個問題反拋給了朝日奈光。
少女神色淺淡下來後,平日裏被隱藏在溫柔下的銳意突顯,眼角眉梢中都是讓人心生膽怯的寒意。
她不知道,她如今的模樣與在港口afia時別無二致,卻與朝日奈光記憶中的朝日奈和紀相差甚遠。
“和紀……”
朝日奈光怔愣的望著和紀,眨了眨幹澀的雙眼。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一麵。”朝日奈光低聲說道:“這樣會讓我感覺,我從未了解過你。”
哪怕他們是家人,身上有著一半相同的血脈,哪怕他們相處了十七年。
可就在這瞬間,朝日奈光隻覺得麵前的少女是如此的陌生。
聽見這話的和紀隻覺得眼眶濕熱。
她垂下眼眸,注視著泛著波紋的水麵。
良久,少女伸手,像是害怕被拒絕一樣握住了男人的指尖。
她向朝日奈光問道:“光哥,你知道港口afia嗎?”
“在橫濱,我的名字並不是秘密。”和紀笑了笑,眼尾通紅,可那雙眼睛卻分外清明:“大家從未發現,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接觸過那個世界。”
“假如有意去調查,光哥,你會知道所有問題的答案。”
如今山上並沒有信號,朝日奈光隻有在離開箱根後才能去調查,才能得到答案。
而中間的時光就像是淩遲一樣,讓和紀痛苦而無法求生。
“如果最後沒有辦法接受的話……”
少女的語氣中帶上了細微的哽咽,卻仍在努力維持有些顫抖的笑容。
“不要討厭我,不要厭惡我,好嗎?”
“我會自己離開,我會消失在你們眼前的。”
假設所有事情都被朝日奈光知曉,那他必定不會將這麽大的事情對朝日奈家的其他人瞞下。
雖然在霓虹,黑道算是一個合法合規的職業,但是港口afia不在範圍內。
身居高位手中必定要有足夠的功績,而身為港口afia的暗麵,朝日奈和紀手中沾染過的血腥比五條悟曾經見到過的資料上隻多不少。
她是太宰治的弟子,是一同度過了龍頭戰爭,首領換代的港口afia幹部。
所以和紀明白,和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身為偏愛寫人性中黑暗扭曲地方的小說家,朝日奈光在不少地方取過材。
在意大利時,他甚至還與當地的一位黑手黨成員成為了朋友。
在西西裏的陽光與雲彩下,他與友人坐在公園的噴泉前,鴿子在腳邊啄食著他們灑下的飼料,有人經過也不會因為驚嚇而飛走。
他向友人問道:“afia是怎麽樣的呢?”
平日裏性格總是有些跳脫不靠譜的友人卻在這個問題上認真了起來。
“這個問題說好回答,又不怎麽好回答。”
男人將自己的烏龜寵物捧在掌心把玩,姿態散漫,說出的話語卻異常認真:“可能大部分人覺得afia代表著暴力與罪惡,但是對於我們來說……”
“我們隻是想要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事物罷了,守護這個城市,守護自己的家族,守護愛人與親人。”
他輕笑:“總是要有個目標讓我們前進。”
下雨了。
窗外忽然陰沉了下來,烏雲匯聚,在頃刻間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思緒混亂的朝日奈光沒有給和紀的懇求留下任何回答,他起身,步伐有些踉蹌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朝日奈光重重的摔上了自己的房門,靠在房門的背麵,忽然感覺有些呼吸不上來。
他怎麽會厭惡和紀?
就算和紀與黑手黨有關,就算和紀可能已經手染鮮血,那他們也不可能會對和紀升起厭惡。
人分親疏遠近,朝日奈光也不例外。
在和紀話語落下後,他想要擁抱麵前的這個孩子,想問她痛不痛,有沒有受過傷。
可是他忽然反應過來了少女話中的不信任。
她問,能不能別討厭她。
可是和紀啊,我們是家人。
有錯一起承擔,這不才是家人應該做到的事嗎?
為什麽……為什麽要像是他們這些兄長不愛她,不在乎她來說出這樣的話呢?
不可否認的,朝日奈光在第一時間的錯愕後,心中滿是不敢置信。
他不能相信自家乖巧的,從不讓兄長們操心的孩子會有著這樣的秘密。
但是,但是。
這真的無跡可尋嗎?
在一個大家庭中,越是乖巧的孩子身上得到的注意力就越少,哪怕她擁有著最多的愛。
所以……會不會是他們的疏忽,才讓和紀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呢?
和紀呆坐在床上,聽著暴雨驟然落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拿起了床頭的手機,望著通訊錄中的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那頭的褚發男人原本正在對坐在辦公桌身後的太宰治匯報任務,在聽見自己設置的鈴聲響起後,他挑眉,不顧自己現在還是在首領麵前,快速的接起了電話。
中原中也含笑喚道:“和紀?今天的旅行怎麽樣?”
他本以為這一通電話就像是往常少女打來的電話一樣平常,可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讓他瞬間蹙眉。
電話那頭的少女聲音沙啞,她靜靜的,靜靜的開口問道。
“中也老師,如果有一天我無家可歸了,我該怎麽辦?”
中原中也神色驟然肅穆。
“那就回來,回來我們身邊。”
他這般說道:“你隻要記住,橫濱永遠會接納你,港口afia永遠會是你的家。”
“而我們……也會是你永不背叛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