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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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要盡快賑災, 五百禁軍與欽差大臣僅僅花了十天,便急行軍趕到了秦郡。
    此時蝗災剛剛過境,城中已經陷入饑荒。許多瘦骨嶙峋的災民在城中各大官辦民辦的施粥點排著隊, 而隊伍最前麵的災民碗裏,盛出來的粥非常稀,隻碗底有一層米粒和野菜的混合物。
    看著那身穿皮甲, 威風凜凜的隊伍,再看那代表天子巡視的薑黃色大旗,一些稍微有些見識的百姓頓時眼前一亮, 大喊道:
    “欽差來了!皇帝派欽差大人來了!”
    郡守大人早就張貼告示告訴過大家,已經將災情上書給聖上,過不了多久,聖上必然會派人來賑災。
    如此,眾人惶恐絕望的情緒這才被安撫住。
    如今看到欽差,可不就是賑災的米糧也跟著要到了麽,大家看到了希望,便別提有多高興了。
    郡城百姓們將這個好消息奔走相告, 絕望壓抑的災民們, 頓時多了幾分鮮活氣。
    欽差隊伍直奔府衙而去,來之前沒給當地進行任何通知。
    忙於賑災的郡守,正在安排人發豆芽來緩解糧食不足的燃眉之急,還讓一些人去尋找蝗蟲留下的蟲卵洞穴,澆入開水將其徹底殺死,以免它們明年再次危害作物。
    “大人, 欽差到了!讓您出去迎接。”
    衙役心中有些奇怪的不安, 因為欽差帶來的五百禁軍將整個府衙包圍了。
    以前來視察的欽差, 似乎不是這樣的陣仗啊。
    周如植整了整官服, 趕緊出去迎接,心中也揣著一些疑惑。
    按理說,專門來辦差而非巡視的欽差,來各地之前是會通知一聲的,以便地方官出城迎接,可這次的欽差竟然直接就來了。
    難道說,陛下對秦郡的災情存疑,所以特意讓欽差來查驗?
    然而,一走出去,他便從那冷著臉的欽差與威風凜凜的禁軍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肅殺之氣。
    “來的竟是柳大人!大人,下官未及時得知您來秦郡的消息,有失遠迎,還望勿怪!”
    他作揖請罪道。
    地方官在京官麵前,總是要謙卑一些的,哪怕對方官職更低些也一樣。畢竟京官是天子跟前,經常能麵聖的。
    況且,這位欽差大臣,還是一位戶部侍郎。
    當初他進京述職的時候,剛好見過這位三品大員。
    然而,柳大人卻沒有跟他寒暄的意思,直接道:
    “周郡守,準備接旨吧。”
    周如植一愣,趕緊命人去準備香案。
    一切準備就緒,柳大人高聲道:
    “秦郡郡守周如植接旨!”
    周如植連忙恭敬跪下聽旨。
    “秦郡郡守周如植,施展邪術褻瀆神靈,招致天災連累百姓。著去其官職,全家刺配充軍,以儆效尤!”
    這話猶如千斤重錘砸在周如植身上,一時間叫他心神俱裂。
    哪怕他早就想過,自己在聖壽前上折子可能會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嚴重的後果!
    “不!不!我沒有施展邪術,那隻是正常的肥地之法!”
    說著,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柳大人的袍角,乞求道:
    “柳大人,求求你,讓我回京申辯,那些肥地之法確實能提高地產,絕不是什麽邪術,蝗災也是從東邊遷移而來,與下官無幹啊!”
    若隻是他自己,怎麽也沒關係,可這發配充軍還帶著他的妻兒老小!
    他便絕對不能就此認命!
    但這哪裏由得他,柳大人完全是一副鐵麵無情的模樣,把衣袖一扯,冷著臉喝道:
    “還不快拿下!”
    話音一落,便有幾個禁軍士兵衝了上來,按住他,扒掉官帽與官服,直接給他套上了沉重的枷鎖。
    周如植被拖了下去,按照抓捕流程他還會被欽差審問一番。
    而其餘士兵,則通通衝向了府衙後院,那是周如植家眷住的地方。
    周家家眷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便被禁軍士兵粗暴地按在了地上。奴仆發賣,家產充公,禁軍士兵在府中橫衝直撞。
    抄家的活兒,管著一個中郡兩三年,竟然隻得十來個奴仆,抄出來的家產不超過兩千兩。
    “說,錢財都藏在哪裏了!”
    帶隊的禁軍都頭將周如植的夫人拉過來,惡狠狠審問。
    此時他們已經知道,自家是被皇帝發落,要流放充軍了。
    周如植的夫人自然也不敢反抗,隻哭著說:
    “沒有了!軍爺,就隻有這點家當!”
    禁軍都頭卻是不肯信:
    “沒有?堂堂一個郡守,就隻有這點家當,騙傻子呢!來人,搜身!”
    對於此時的女眷來說,被陌生男子碰觸到自己,那與失身也差不多了。
    周如植的妻子梁氏是個大家閨秀,從小讀著女四書長大,聽到這話嚇得肝膽欲裂:
    “不!不!軍爺,你饒了我們吧!真的沒有藏!”
    可禁軍都頭哪裏會容情,直接就揮手讓屬下去搜身。
    一時間廳堂內尖叫哭喊聲不絕於耳。
    最終,梁氏與兩個女兒的外衣全被扒下來搜了個遍,卻還是沒搜到什麽,最終禁軍們便雁過拔毛地把母女三人的耳環釵子,項圈鐲子等物全扒了下來。
    母女三人衣衫頭發淩亂,就這樣被押解到了府衙大牢裏。
    三個柔弱女眷尚且還沒從剛才的驚變中回過神來,便衝進來幾個禁軍和專門行刑的衙役,將三人綁起來固定好,要在她們的額頭,臉頰,脖子,手臂全都刺上一個“犯”字,並且寫上充軍地點樊城,以墨著色。
    這便是刺字。
    這是永久無法消除的恥辱印記。
    也是防止刺配充軍和流放人員逃跑的辦法。有了這個印記,哪怕就是逃了,也很快會被其他地方的官府抓住。
    施刑的衙役看著三個柔弱的女眷心中不忍。
    周郡守是個好人,對他們這些下屬都很和藹,要請假要支錢從不含糊,年節時候還會賞錢請他們吃飯。
    郡守的家眷們也絕非那種囂張跋扈之徒,反而一點架子都沒有。
    看著幾人驚恐的樣子,他隻覺得手上實行的刺針重逾千斤。
    可這是他的職責,他要是不做,必定會挨板子丟飯碗。
    “不,不要過來!”
    看著那足有釵頭那樣粗的鋒利的刑針,三人都驚恐極了。
    兩個禁軍直接上前抓住排在最前頭的梁氏,讓衙役上前施刑。
    衙役道了聲“夫人,得罪了!”,便一咬牙上前刺字。
    梁氏從小出身官宦人家,那怕不是多富貴,卻也是丫鬟婆子伺候著從沒受過一點傷的,此時哪裏經得起這樣漫長的酷刑,當下就淒厲慘叫起來。
    梁氏與周如植的小女兒周堯珠直接嚇暈了過去,大女兒周堯薑也嚇得瑟瑟發抖。
    可無論如何,她們還是被施加了這痛苦的刑法。
    周如植被押解著進入牢房時,一進來便聽到了女兒淒厲的慘叫。
    他聽出那是大女兒的聲音,下意識要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衝過去保護她們:
    “堯薑!”
    卻被押解的禁軍拖了回來,一腳踹在腿彎上,喝罵道:
    “急什麽急,待會兒就輪到你了!”
    然後一把將他推進牢房裏,哐當鎖上了牢門。
    隔著幾間牢房的距離,聽著女兒們被刺字時發出的慘叫,周如植心如刀割。
    女兒家的臉麵何其重要,可他的女兒妻子此刻臉上額頭上都要被刺字,這幾乎等於毀容。她們會是何等驚恐痛苦!
    他瘋了一般地衝到牢門邊叫喊,可除了換來看守禁軍的一頓鞭子,卻是什麽作用也起不到。
    後來他也被刺了字,經過一番掙紮後,他整個人脫了力,隻能虛軟地倒在牢房的幹草上,雙眼無神地盯著牢門。
    想到即將到來的流配生活,他的一顆心更是沉到了穀底。
    因為他深知,他們一家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作為官員,他精通律法,自然也知道刺配充軍後到底是過的什麽樣的日子。
    男犯被押解到邊疆後,便充作軍奴,平日裏做最苦最累的活兒,等到了打仗的時候,便會被趕到最前線去做第一波衝鋒的炮灰。
    而充軍的女眷更加淒慘,她們白日是軍營中做灑掃縫補等雜事的仆婦,在軍營允許士兵去找營妓的夜晚,便充當軍妓。
    許多被流配的官家女眷都不堪受辱選擇了自盡。
    他的愛妻,他的女兒們也即將遭受這樣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在筋疲力盡中合上了眼睛。半夢半醒間,他卻被女兒們的驚恐的哭喊聲驚醒。
    “娘!”
    “娘!”
    “你醒醒!娘你醒醒!”
    “娘,你不要拋下女兒!”
    睡著的守衛們也被驚醒過來,紛紛往那間牢房裏趕過去。
    周如植的一顆心被狠狠攥住:
    “瑾娘!瑾娘!你怎麽了?”
    可是他沒有聽到心愛妻子的回應,他隻好喊女兒:
    “薑兒,珠兒,你們娘怎麽了?”
    小女兒大聲哭喊著告訴他:
    “爹……爹,娘她上吊自盡了!”
    周如植如遭雷擊。
    瑾娘死了……
    一瞬間他覺得這完全是一場噩夢,他明明好好地當著官,嬌妻愛女幸福美滿,他心愛的妻子怎麽會死了?
    沒過多久,守衛們便在他兩個女兒的哭聲中抬著梁氏的屍體出來了,路過他的牢門時,周如植才如夢初醒,瘋了一般地試圖伸出手臂去拉。
    他好運地抓住了其中一個禁軍的袍角。
    “瑾娘!”
    “瑾娘!”
    周如植撕心裂肺地喊著妻子的名字,懇求著兩個抬屍體的禁軍讓他看看妻子,卻隻換來對方無情的一鞭子。
    眼看著兩個禁軍抬走妻子的屍體,他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這一瞬間,周如植才是真的覺得天塌了。
    他雖然出身官宦之家,卻是底層小官,家境寒酸。
    妻子當時是當朝四品大員之女,明明是那麽嬌弱又養尊處優的人,卻從未對他和他家透露出過一絲嫌棄。
    兩人婚後感情越來越濃,琴瑟和鳴,天天說不完的話。她為他生下兩個女兒,陪著他遠赴貧瘠之地赴任,任由他把府中雅致的花園開辟成菜園子做試驗,條件再艱苦,也沒有絲毫的抱怨。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如此受上天厚愛,才會有這樣賢惠又美麗的妻子。
    當朝四品及以上的官員,其妻可得誥命。
    從很早開始,他便在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為她掙得誥命,讓她風風光光。
    可那一天沒有來,等來的卻是他被皇帝降罪,連累妻女一起受辱吃苦。
    瑾娘她飽讀詩書,必定也知道被充軍後將會麵臨什麽。她出身清流之家,如何能容忍自身遭受如此侮辱還苟活。
    他明白她的選擇,可他無法接受失去她的事實!
    更無法原諒自己,讓她被自己牽連,如此飽受驚恐折辱而死!
    若他沒有上那一道折子,他的全家根本不會遭受這樣的滅頂之災。
    他完全錯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的肚量!
    周如植雙眼赤紅,痛苦地錘著地,隻恨不得自裁謝罪。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還有兩個女兒。
    若連他也死了,兩個女兒要怎麽辦?
    她們一個十三歲,一個才十五歲,花一樣的年紀,人生才剛剛開始。
    沒有了父親,她們便是任何一點依靠都沒有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早上,衙役來給牢房裏送飯。
    周如植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他叫住衙役,讓他給牢頭帶個話,讓牢頭來見自己。
    他對那牢頭有恩。
    他想拜托對方一件事。
    牢頭侯三很快來了,周如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乞求道:
    “侯三,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夫人昨晚自盡了,遺體被禁軍抬走了,你……能不能去找到她的遺體,幫我掩埋一下。無須多繁複,隻要能入土為安,立個木碑就行了!”
    侯三隔著牢門趕緊扶起他:
    “大人不必如此,小的立刻就去辦!”
    侯三匆匆而去,過了好幾個時辰才回來,走過來的時候卻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
    周如植心中一沉:
    “侯三,怎麽樣了,不順利嗎?”
    侯三愧疚又自責地跪下:
    “大人,小的對不住您!我好不容易打聽到禁軍把夫人遺體丟在了亂葬崗,可我去的時候,怎麽也找不到……恐怕是被那些饑民撿走了……”
    周如植後心不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秦郡缺糧已久,被饑民撿走是什麽樣的下場,他不用想也知道。
    他的妻子,他心愛的妻子!竟然死後連個墳塋都落不著,還要被人剝皮抽筋吞吃入腹!
    從未有過一刻,他如此痛恨那無情的帝王!
    第二日,周如植與兩個依舊沉浸在喪母悲痛中的女兒被四個禁軍並四個衙役一起,押解著前往樊城。作為被皇帝厭惡的重犯,他們一家是必須被單獨押解的。
    一路上許多秦郡的百姓圍觀。
    和周如植做知縣時被百姓流著淚送別十裏不同,這次,秦郡的百姓們看向他們的目光是痛恨的,甚至有人朝他們丟石頭吐唾沫。
    尤其是那些曾經反對周如植自創的肥地之法的老頑固們。
    “災星!帶來旱災與蝗災把我們害得這麽慘!刺配充軍都是便宜你們一家了!你們就該被千刀萬剮!”
    “還好陛下聖明,及時處決了這個災星,還讓欽差大人日夜兼程趕來救災!否則這災星不知道還要害死我們多少人!”
    “你賠我兒子命來!我兒子就是因為你這災星才會餓死!”
    各種謾罵唾棄哭喊,不絕於耳。
    哪怕周如植昨晚的心就已經冷了,可此時卻覺得結了冰。
    他不是蠢人,短短兩三天時間,他在民間的口碑便如此急轉直下,必定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讚頌陛下聖德,謾罵他給他們帶來了災難,除了那位急行而來的欽差,又還有誰呢。
    而欽差受命於何人,根本不必想。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認清楚那位高高在上的嘉佑帝的真麵目。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而且即使認清又有什麽用呢,麵對龐然大物的皇權,他又能做什麽?
    他連保住兩個女兒和自己的平安都很難。
    八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哪怕四個衙役念著往日的情分不對他的女兒做什麽,他也難保幾個禁軍不動歪心思。
    而且,秦郡離樊城八百裏路,又要一直戴著沉重的枷鎖無法取下,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還要趕路好幾十裏,他也擔心女兒們的身體吃不消。
    可他如今身無分文,嶽父也早就已經去世,他在朝中沒有任何可以在此時提供依仗的親朋好友,這些明顯是來監工的禁軍如何肯對他的女兒們照顧一些?
    戴著二十多斤重的枷鎖,走了兩日,小女兒便發起了高燒。
    大女兒身體尚且好些,卻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消瘦。
    “軍爺!求求你們行行好,給我家珠兒鬆開枷鎖吧!”
    他放下尊嚴跪地朝著幾個禁軍磕頭哀求。
    然而等來的卻是禁軍惡狠狠的一鞭子:
    “說得輕巧,這上頭可是有封條的!路上拆了,到時候去樊城交不了差,誰來擔這責任!”
    “周如植,你曾經也是官老爺,難道還不懂這些規矩!我看你他|媽就是故意為難我們!”
    周如植再三懇求,又搬出了官府對他們押送犯人的死亡率考核,這才讓那幾個禁軍不情不願地讓衙役給小女兒灌了一碗薑湯。
    第二日又繼續上路,可小女兒自小沒吃過任何苦頭,身體何其嬌弱,隻喝了薑湯,沒有讓她的病有任何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
    她連走路都開始吃力。
    再這麽下去,恐怕很難活著走到樊城。
    周如植心急如焚,卻沒有任何辦法。
    休息一天再走,那更不可能,犯人每天應該到達哪裏,都有明確規定,必須要到當地的驛館報到才行。
    這天,他們正頂著烈陽行走在官道上,身後卻突然跑來兩匹快馬。
    走到他們身邊時,那馬上的兩個年輕男子翻身下馬,對禁軍一抱拳,詢問道:
    “敢問軍爺,這可是押送的周如植一家?”
    一個禁軍不耐煩地嗬斥道:
    “官家的事,是你們這平頭百姓該打聽的嗎?”
    說話間,卻警惕地看著對方,這該不會是來劫囚的吧?
    雖然說一般來說,一旦發生劫囚便會牽連犯人幾族,但萬一就有那不怕死的人呢。
    一旦發生劫囚,他們這些押解者一般都很難留下活口。
    另一個禁軍卻拉扯了他一下,使了個眼色,然後自己上前盤問道:
    “你們是周如植什麽人?”
    那騎馬的年輕男人拿出一塊令牌,這禁軍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右相府!”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那騎馬的年輕人矜持地點點頭:
    “沒錯,我兩人受相爺之托,前來照看周大人一家,還望幾位軍爺行個方便。”
    說著,就從懷裏拿出老大幾枚銀錠子,一人一枚塞進幾個押送人員手裏。
    “等到了地頭,相爺還有重謝,望各位切勿將此事泄露出去。”
    幾個押送人員頓時變了臉色。尤其是四個禁軍。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周如植明明已經被發配充軍,背後卻有右相這麽大的靠山!
    如此,他們對待周如植的態度自然又要變一變了。
    別說是有錢拿,就算是沒錢,他們這些小卒小兵,也斷不敢冒著得罪右相的風險去虧待周如植一家啊。
    有右相保著,這周如植以後的前途如何還真未可知。
    幾人連忙向周如植拱手賠罪。
    “哎喲,周大人,您既然與右相有故,怎麽不早說呢!這兩天還真是對不起您了,您可千萬別和小人們計較啊!”
    別說是他們,周如植自身也是一頭霧水。
    雖說他確實得右相提拔才得以升任郡守,但右相是旗幟鮮明的大皇子黨,他當初並不想參與黨爭,便沒有與右相親近。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他被皇帝如此厭惡,已經刺配充軍,儼然是再無前途,右相竟然還會親自派人來幫他打點!
    右相派來的兩個年輕人,很快就找來了馬車,讓他和女兒們都上了車。
    還做主為他們除下沉重的枷鎖,然後才對他道:
    “周大人恕罪,走官驛太惹眼,小的兩人要自行換馬,便耽誤了時日。讓您受委屈了!”
    右相的人,哪怕在此時,也依然對他如此禮遇。
    周如植心中默默一歎。
    右相啊。
    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麽,這份雪中送炭甚至是救命的恩情,他周如植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