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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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老者眼皮子顫動, 像是用盡了很大力氣一般掙紮才掙脫束縛睜開了眼睛。
    那眼眸雖然已經渾濁,卻自從一掀開眼皮就散發著銳利如刀鋒般的光。
    “父汗!”
    烏力罕欣喜地湊了上去,確定他真醒了, 連忙轉頭喚醫官。
    阿古達木剛從昏迷中醒來, 身體還很虛弱, 卻一心記掛著汗國的大事:
    “我昏迷多久了?外頭情況如何?”
    烏力罕告知他時間,說有三天了,又說沒有新的變故, 隻是大臣們很擔心他的身體,一直在探聽王宮中的消息。
    阿古達木又問:
    “慎郡王那邊如何?”
    烏力罕道:
    “他留下一萬士兵駐守克烏湖城, 自己帶著其餘人開拔南歸了。”
    這意味著, 他們在通往王城路途上布置的埋伏將一點作用也起不到,慎郡王損傷北戎數萬大軍, 竟是沒有損耗一兵一卒!
    阿古達木氣得胸口不斷起伏, 烏力罕趕緊上前為他順氣:
    “父汗, 身體要緊!”
    阿古達木自然也知道這道理,他絕不能在此時倒下!
    他努力地壓製著胸中翻湧的怒火,讓呼吸慢慢和緩下來, 這才道:
    “派人去告訴大臣們, 本汗已經沒事了。”
    很快, 醫官來到了眼前, 給阿古達木診脈檢查。
    阿古達木任由對方折騰,等醫官檢查完了,這才道:
    “如何?”
    醫官戰戰兢兢地說,他這次元氣大傷, 需要好好調養。
    阿古達木閉了閉眼, 沉聲道:
    “五年!”
    眾人一愣, 不解其意,便緊接著聽他道:
    “我不管你們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但本汗若是活不過五年,你們這些王宮醫官就都給本汗陪葬。”
    即使聲音虛弱,卻依舊飽含上位者的威壓,嚇得醫官們一瞬間冷汗涔涔,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小人們自當竭盡全力,令大汗王體恢複健康!”
    沒有誰敢說北戎汗如今的身體損傷有多大,保他再活五年有多難。這無異於詛咒大汗。
    若保不住大汗的命,那是大汗死的時候死,可若現在說實話,那就是現在就得死。
    阿古達木看他們戰戰兢兢的樣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叫他們退下。
    沒有人比病患本身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阿古達木這次能醒過來,全靠一口氣撐著。
    他深知若是自己就這麽去了,他好不容易聚攏的草原部落,很快便會成為一盤散沙,再難成氣候。
    為了心中的抱負,哪怕再痛苦,他也想再多活幾年,直到他的繼承人能平穩地從他手中接過權柄。
    “傳令下去,讓清河戰線調三萬大軍支援秦川平原,聽哈丹調遣。”
    原本他最中意的繼承人還是長子蘇德,年紀最大,性格沉穩,能力出身都不錯,他繼位名正言順能服眾,可如今蘇德犯下的錯太嚴重,不僅損了汗國的臉麵,更折損了汗國的實力,已經不適合了。
    其餘所有人裏,隻有驍勇善戰又出身高,身後 有兩大部落支持的哈丹,更容易壓得住大小部落,順利地繼承汗位。
    如今,他需要讓哈丹立下更多的戰功來鞏固地位。
    而且正是因為草原遭遇了重大危機,實力大不如前,才更需要快速占據秦川平原進行回血。
    隻要全麵占據秦川平原,又打通了鼎德這道關卡,便可以源源不斷地往草原輸送糧草,還有大量的中原兩腳羊可充作軍奴勞動力與軍奴。
    以後若要是進攻慎郡王的城池,就驅趕幾萬軍奴在前頭阻擋消耗對方的震天雷,可比自己的士兵拿命填要劃算多了。
    而調集三萬大軍,也不至於影響清河戰線的大局。
    哪怕清河戰線布置了最多的大啟兵力,卻戰鬥力非常一般。
    而且他們的北戎大軍已經占據了城池,就算對外攻伐不利,據城自守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隻要等到打通了鼎德關隘,哈丹率領的近八萬大軍隨時可以調轉方向增援清河戰線。
    聽到這樣的安排,一旁的烏力罕目光閃了閃。
    緊接著便聽阿古達木道:
    “烏力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給你去辦。”
    烏力罕打起精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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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父汗吩咐!”
    阿古達木道:
    “你去一趟額尓巴托,遊說西戎與我們一同進攻大啟,牽製鎮西軍與慎郡王。”
    額尓巴托正是西戎王城所在。
    阿古達木很清楚,這一次西邊那些奸猾的家夥們之所以沒有一起進攻大啟,絕對是因為想跟在後頭撿便宜。
    他們在等他把大啟這巨人打得缺胳膊斷腿,甚至最好能引走部分鎮西軍再出手。
    這樣便能以最小的代價在大啟身上啃下肉來。
    若沒有竄出慎郡王這麽個意外,阿古達木壓根不在意西戎汗國到底何時發動進攻,可事到如今,若西邊沒有威脅,慎郡王便會集中全部力量來對付他。
    狡猾的慎郡王,很擅長伏擊他人,卻止步於克烏湖城再不肯往前,讓他的布置白費。其北上一趟收獲無數,卻沒有任何戰力損耗。
    若不出意外,以後他可能會繼續往東侵蝕,占據更多原本屬於北戎汗國的土地。
    要知道,越往南的部分,越是水草豐美氣候適宜,若他們往南這部分的沃土都被慎郡王搶去,他們北戎汗國以後要如何生存?
    至於東邊的那些家夥們,他與他們有仇,不便前去聯合。
    而且,東邊的部落南下,搶的是他們將來的地盤。
    就算他不說,等西戎汗國也對大啟發起進攻,難保沒有一些部落渾水摸魚。
    當然,那些家夥們早已經分崩離析各自為政,一時間應該很難成大氣候,等他消化了大啟的地盤再來收拾也不遲。
    “此事關係到汗國的生死存亡,烏力罕,你是汗國的棟梁之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件事,你必須成功。”
    在諸多兒子裏,論腦子好用,嘴皮子利索,烏力罕絕對是排在第一的,這樣的重任非他莫屬。
    隻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孩子身上終究流著中原人低賤的血,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可能交給他兵權。
    他也希望烏力罕能識趣,一直把自己放在謀臣的位置上,將來盡心輔佐哈丹。
    看 著敬仰的父親寄以厚望的目光,烏力罕心中的陰霾稍微被驅散了些,他握著拳頭,暗下決心,他一定會出色地完成這次出使任務,讓父親摒棄偏見,明白他才是最合適的!
    北戎王子來訪的事,在西戎汗國內部,引起了不小的波動。
    西戎汗帶著最器重的兒子那彥圖一起接見了北戎王子烏力罕,此時烏力罕離去回驛館,父子二人正在私下商議。
    與已經六十左右的北戎汗不同,西戎汗如今才四十出頭,還算年富力強,再加上邊疆無戰事,他的兒子們時常都是在王庭,圍繞在他身邊接受教導的。
    “那彥圖,你覺得如何?”
    北戎汗問道。
    兩個鄰居打起來了,還已經打了一年,西戎自然也是時常關注兩方戰事進展的。
    對於是否攻打大啟,西戎汗有些遲疑。
    畢竟,不管是二十多萬的鎮西軍,還是離他們隻有兩郡之隔的慎郡王,哪個都有些棘手。
    鎮西軍常年打交道,戰鬥力不過爾爾,隻是人多,且據守城池,很容易久攻不下。
    更讓人忌憚的卻是那慎郡王,這家夥可是一口氣從強大的北戎部落手中,拿下了兩大塊地盤。
    他們若是東進,很容易讓慎郡王認為他們是衝著他去的。
    到時候若是直接將刀頭一轉對準他們,豈不是自找麻煩。
    而且,那北戎汗行動前並未與他們商量,如今再叫上他們,肯定是為了讓西戎汗國去為他牽製慎郡王。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盤。
    那彥圖深知父親的顧慮,心中卻早已有了主意,聞言答道:
    “父汗若是問我,我自是讚同開戰的。烏力罕王子有句話說得很對,若我們坐視慎郡王與大啟削弱甚至消滅被北戎汗國,下一個屠刀所向的地方,便是我們。到時候,大啟舉全國之力攻打我們,我們別說從大啟身上扒下肉來,就算自保也要費一番力氣。”
    “如今我們若是開戰,東戎汗國那邊也絕不會閑著,到時候大啟四麵楚歌,不管我們是提條件,還是趁機占據他們的城池土地,他們都會無暇顧及。”
    “至於慎郡王這樣的強敵,我們暫時最好避其鋒芒,從南邊進攻,盡可能遠離慎郡王的地盤。這是個刺蝟,很容易讓人肉沒吃到,紮一嘴刺。”
    那彥圖並非是個心胸寬廣的男人,對於去年在大啟京城受辱的事,他至今一想起來就覺得火冒三丈。
    如今有機會報複回去,他自然是不會放過。
    當然,這隻是一點小小的私心。一個女人哪怕貴為公主,也總歸不過是個女人,和汗國的利益比起來,微不足道,不過是添頭而已。
    西戎汗認真思考著兒子的建議,沉默了好半晌,這才問道:
    “以何種理由開戰?”
    聽到這話,那彥圖頓時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嘴角一勾,理所當然地道:
    “自然是他們愚弄兒子,以親王之女代替公主和親,輕慢侮辱我們西戎汗國!”
    雖然那親王之女,仔細接觸起來其實頗有趣味,並不比六公主差,但開戰必須師出有名,這無疑是個極好的借口。
    他倒要看看,到時候四麵都是強敵,那嘉佑帝是否還要力保他那寶貝女兒。
    他可是很期待六公主被送到西戎,作為平息他怒火的慰藉品。到時候他一定要好好羞辱那蕩|婦,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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