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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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夏金良先前支援了鼎德,又幫助他們拿下天沙城後,返回鼎德城的時候,劉淵正為那幾萬軍奴犯愁。
    雖然都是大啟子民,他這鎮北大將軍應該想辦法收留。但鼎德城中目前的存糧實在不太充足,若朝廷的軍需不能及時送到,他們很可能自身難保。
    周圍的城鎮,也慘遭北戎鐵蹄踐踏,沒餘力再調撥糧食出來。
    而幾萬人越冬吃幾個月的糧食,少說都是幾百萬斤,放到哪裏都是嚴重的負擔。而且,越冬需要的不僅僅是糧食,還有房屋,還有柴火衣物等保暖物資。
    眼見著天氣越來越冷,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安置。
    夏金良聽說此事後,便主動道:
    “若劉大將軍允許,我倒是可以把這些人帶回肅城去安置。我們肅城有很多流民安置房屋,過冬是絕對不愁的。”
    自家郡王治下地廣人稀,今年秋收又是大豐收,本就有心再吸納幾批流民,這裏現成的四萬多人,還那麽多青壯年,豈能有錯過的道理。
    要是送信回去請示,一來一回又憑白耽誤很多天,七八千的軍隊外加四萬多軍奴,消耗也是不小。反正都要吃那麽多糧,倒不如先往肅城趕,路上再向郡王報信。
    他相信以郡王的心胸,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怪罪自己自作主張。
    劉淵一聽,幾乎沒怎麽猶豫就同意了。
    聽聞肅城等地,在慎郡王治理下越來越富庶,那些百姓去了肅城,倒是比在鼎德這種戰場附近朝不保夕更好。
    當然,要背井離鄉,自然也要征得那些百姓自身的同意。
    這些被北戎人抓起來做軍奴的百姓們,家鄉早已毀在了北戎大軍的燒殺搶掠之下,如今已是有家不能回。
    被召集在一起的百姓,初聽說要長途跋涉上千裏去肅城,都有些心裏沒底。
    但其中卻還是有些見多識廣之輩,問道:
    “將軍所說的肅城,可是那大啟戰神慎郡王的封地?”
    夏金良聞言,心下也與有榮焉,朗聲道:
    “我等正是慎郡王麾下!”
    百姓們頓時嗡地一聲討論開了。
    “是光複河原的慎郡王啊,聽說直接就殲滅了兩萬多北戎大軍呢!”
    “難怪這些援軍如此凶悍,一來就把那些北戎蠻子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若是去慎郡王治下,倒是比咱們在鼎德要安全呢!”
    慎郡王光複河原的功績在全國各地廣為流傳,慎郡王這三個字,便給了大家足夠的安全感。
    再一聽說,去了肅城不僅有吃有喝,還不分男女老少,都能分五畝地,眾人便更是心動了。
    如今這世道,普通百姓最向往的便是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這樣好的去處,誰又能拒絕呢。
    除了少數對北戎有著刻骨仇恨,想留下來跟著劉淵抗擊北戎報仇雪恨的,其餘基本上都表示願意跟夏金良的大軍去肅城。
    劉淵見夏金良等人來的時候沒帶糧,那麽多戰利品也全數留給了他們,即使自己這邊也不太寬裕,也還是咬牙撥了三十多萬斤糧食讓他們帶著。
    原本這糧食也是算著時間與人數給的,稍微節省一些,還是足夠他們這近五萬人吃到燎原的。
    夏金良出發的時候也讓人快馬加鞭,將此事傳信回肅城稟告了李洵。
    李洵自然是欣然應允,還下令讓人準備迎接新的流民。
    但沒想到,夏金良他們在路上,威風凜凜的軍隊護送著幾萬難民,這組合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因為北戎侵擾鼎德以南,秦川平原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驚慌的百姓開始四散奔逃。
    可南邊是不遠處就是清河戰場,北戎兵時常在周遭城鎮肆虐,北邊也一樣,東邊又是大山,剩下的唯一一條路,便隻能往西。剛好被回程的夏金良部眾撞上。
    這些百姓在逃亡的路上,多數都已經消耗或者失去了糧食,基本上隻能餓著肚子或者靠吃路邊的枯草飽腹。見到夏金良他們這一行人,既有軍隊保護,還發吃的,自然是想上前依附的。
    流民們如此淒慘,夏金良也不可能不管,隻能收下。結果就越收越多,走了幾百裏路,整個隊伍直接擴充了一倍。
    這便導致糧食嚴重不夠吃,眼見形勢不妙,夏金良便趕緊派人回來送信。
    “你離開的時候,已有八萬餘人了?”
    李洵問道。
    “正是!”
    這麽多人,還有馬匹,一天消耗的糧草必然驚人,再加上很多老弱病殘,行程會被嚴重拖慢,時間越久,需要的糧食就越多。
    李洵當機立斷,立刻從肅城糧庫調糧草,還征集了城中所有的馬拉車運糧,僅僅一個晚上,幾百輛車拉著三十多萬斤的糧食便迅速往燎原方向去接應了。
    接應的隊伍離開六天後,李洵終於接到消息,夏金良帶著流民們回來了。
    李洵騎馬來到城樓一看,東城門下,浩浩蕩蕩的人群排著隊準備進城。
    見李洵來了城門,夏金良趕緊打馬上前,卻自覺地在十步遠的地方停下行禮:
    “參見郡王!末將與流民共處近二十日,待自我隔離結束後,再來拜見郡王。路途的一應情況,先以條陳稟明郡王。”
    說著,呈上條陳,等李洵的親兵來拿。
    郡王是整個肅城等地的主心骨,是百萬軍民的希望,誰有事都不能讓郡王有事。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郡王有染上疫病的風險。
    李洵和煦地朝他點點頭:
    “夏將軍一路辛苦了,本王已經安排好人接應流民,你趕緊回去休息。這次你們立下大功,待休整好了,本王定將好生犒賞!”
    安頓流民的各項設施及政策都已經非常成熟,倒是不太需要人操心。
    一路上,流民們早已得知他們將要前往的是慎郡王的領地。
    慎郡王是何人,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那可是唯一能打得北戎蠻子聞風喪膽的大啟戰神。
    再沒有比他的領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為了能被慎郡王收留,再加上護送他們來的,都是威風凜凜的慎郡王麾下士兵,早已經在路上對那些尋釁滋事的刺頭們進行了震懾,流民們進城後都分外老實。
    而進城後的待遇,卻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他們竟然不是隨意被驅趕到一塊空地上,任由他們風餐露宿,而是有整整齊齊的房子可以住。附近還有修好的茅廁,洗漱區域等,比他們在村裏住的地方還要幹淨整齊。
    已經入冬了,再沒有什麽比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屋子更讓人欣喜的了。
    待他們安頓好,便可以去領粥,香噴噴的粥香得人舌頭都要吞掉。
    而生了病的人,竟然不但不被趕出城,還被單獨放到一片區域進行照顧,許許多多的大夫與醫童在那邊出入。
    在領粥的時候,上麵還宣講了對他們未來的安排。前麵的隔離期,他們會一直住在這安置所,每天都可以免費領兩頓粥。
    等隔離區結束,他們便會被派去做搬運工,修橋修路修村落,以及安排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老弱病殘,每個人都要幹活,但每個人都會有飯吃。
    到了春天,他們便會住進修好的村落,分得土地開始耕種。
    隻要他們聽從安排,到明年秋收前,官府都會確保他們能掙到糧食,不會被餓死。
    聽到這樣的政策,流民們路上飽受驚懼的心,終於安安生生地落了地。
    雖然是才來,可郡王治下的軍隊和官府看起來都那麽可靠,讓人覺得自己以後一定能長久在此地紮下根來。
    看過夏金良遞上來的條陳,李洵已經對這次的流民數量心中有數,總共有十一萬人,其中青壯年占了一半,是曆次以來流民質量是最好的一次。
    萬德貴也去肅城往南邊一些的地方去收容流民了,按糧食儲量擬定的人口增長計劃,這個冬天可以再收容二十餘萬人口。
    這樣一來,他的整個勢力範圍內,加起來就有一百三十萬人口,擴軍一事,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流民們初到肅城,沒有安身立命的本錢,招募新兵的十貫安家費,以及每月固定的軍餉也會對他們很有吸引力。正是招兵的好時候。
    新增人口三十餘萬,青壯年也多,擴軍三萬不算過分。
    再多三萬軍隊,將來麵對西疆局勢變動,便又要從容一些。
    而且這次夏金良率部前往鼎德,其麾下士兵立下大功,也需要一些職位去犒賞。
    召來肅城郡守周應亭,和宣傳營指揮使程虎,令兩人開始進行新兵招募的準備工作,等這一批次的流民隔離結束,便開啟第一批次的新兵招募。
    安排完這些,便又有親兵來報:
    “郡王,燎原棉紡織加工廠派人送來了第一批次的棉布,棉襖,以及棉被,請郡王過目。”
    李洵眸子一亮,看來燎原棉紡織加工廠已經率先結束培訓,開始投產了。
    “快拿進來!”
    這可是他們自產的棉加工品,讓人怎能不期待呢。
    很快,親兵們便把東西抬了進來。
    棉被和後世所見的已經沒什麽區別,雪白的顏色,一摸上去便觸手生溫。
    展開來,棉花都鋪得均勻結實,用棉線粗略地兜了一層麵,棉花不會遺漏出來。
    而棉襖子,也填充非常均勻,密密實實的針腳,將裏頭的棉花一小塊一小塊地固定起來,不容易有跑棉的風險。
    外頭用的,一層黑色的棉布,摸起來非常柔軟。
    除此之外,還有兩匹白色的棉布,也都是支數很密的上品。
    每一樣,都做得很好,完全沒有李洵預想中的狀況百出。
    當然,大啟的紡織曆史已經非常悠久,工人們都是紡織縫補的熟手,還經過西戎那邊織棉布紡棉花的匠人們細致的培訓,本也不會出什麽狀況了。
    有了這些,今年冬天,治下的士兵與百姓們便不必再受寒凍之苦了。
    “做得很好,做這些物品的所有工人都賞錢五百文!廠長賞銀五兩,告訴你們廠長,以後的產品都要努力保持這水準!”
    棉紡織廠的人驚喜交加,拿著一堆賞賜高高興興地回燎原去了,將李洵的話和賞賜都帶給了棉紡織廠的廠長孔勝。
    孔勝原是郡王護衛營的一個都頭,第二次剿匪時便傷了腿,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廢了,卻沒想到,郡王沒忘記他這老下屬,重新找到了這樣好的機會給他。
    他自然是不會辜負郡王的知遇之恩,一上任便卯足了勁兒培訓工人,嚴格把控質量,加班加點迅速地完成了第一批產品的生產。
    得到郡王的肯定與賞賜,他拖著一條殘疾的腿,走路都要帶風了。
    “快把賞賜送到工人們那裏去,叫大家夥一起高興高興!”
    先前就是都頭,如今又是廠長,他自然是很清楚怎樣激勵人心的。
    賞賜,自然是要當眾發,才能讓當事人更加光榮,也讓其他人更受激勵。
    於是,製衣車間的王四娘,一個原本在村裏默默無聞,每日忍受著丈夫與婆家打罵的普通小婦人,便在眾人羨慕的目光與恭賀聲中,接到了來自郡王殿下賞賜的五百文錢。
    拿著沉甸甸的錢袋子,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王四娘呆愣了很久。
    來紡織廠的二十多天裏,這裏的生活本就已經好到超乎想象。
    在這裏,她每一頓都能吃得飽飽的,早上一覺睡到天亮,也沒有人拿著棍子驅趕她起來給全家做早飯。沒有任何人打罵欺負她。
    她每天需要做的,才開始是每天聽課,學習尺寸知識和縫紉要求,後來就每天縫衣服,比她在家的時候輕鬆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從來沒想過,僅僅是這樣一點婦人的分內事,竟然也可以得到獎賞。
    這可是來自郡王的獎賞!
    足足有五百文!
    她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摸到這麽多錢。
    將袋子裏的銅錢嘩啦啦倒在工作台上,顫抖著手摸過去,銅錢冰冷厚重的觸感終於帶給了她真實感。
    王四娘木訥的臉上,眼中淚花閃閃,嘴角卻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真好啊!要是能一輩子在紡織廠做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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