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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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劉淵隻覺得心中前所未有地輕鬆。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從夏金良率軍來援後,他麾下就有許多士兵對慎郡王心生向往。
    哪怕是他曾經的直係軍也是如此。
    不過,他們礙於他這個將軍,從未對此宣之於口。他們知道,他的家人在京城,鼎德守軍不能反。
    那些其他重鎮調來的士兵們,私底下卻是時常把對慎郡王麾下的向往掛在嘴上。
    燕山關禁軍投奔慎郡王的消息傳來後,軍中這樣的情緒便越發濃重。
    “連禁軍都可以去投奔慎郡王,為什麽我們不可以。”
    “那些都是無牽無掛的單身漢,我們不是上有老就是下有小,能比嗎?”
    他們時常這般私下議論著。
    每每聽到這樣的言論,劉淵心中就很難受。
    士兵們跟著他賣命,他一直都是想竭盡全力讓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的。
    明明他們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他卻隻能選擇彈壓。
    因為鼎德與天沙城都不能亂,亂了便會給北戎可乘之機。
    如今,慎郡王的安排讓他解除了所有的後顧之憂,他也可以順應士兵們的心意,讓他們去慎郡王麾下過好日子了。
    他相信,慎郡王一定不會虧待他麾下的士兵們。
    隻可惜,如今還暫時不能公布這個好消息,不然,那些猴崽子們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想到這裏,劉淵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意。
    二十多天後,一個從京城來的商隊途徑天沙城來到了鼎德,徑直進入了鼎德城中的一處宅院。
    在這裏,鎮北大將軍劉淵與其次子劉瑾正焦急地等待著。
    沒多久,幾輛馬車進入二門,上頭走下來十幾個作平民打扮的男女老少。
    看清那些人的長相,劉淵父子激動地迎了上去。
    “娘!”
    “大哥,三弟!”
    劉瑾直接衝到了幾人麵前。
    劉淵的長子和幼子,也激動地跑來和他抱在一起。
    劉淵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走到那滿頭銀發的老婦人麵前:
    “夫人,你一路奔波身體可有不適?”
    老婦人笑著搖了搖頭,眼中帶淚:
    “我一切都好!我們一家人,終於能團聚了!”
    劉淵看著滿院子的家人,看著兄弟,夫妻,父子之間為團聚而欣喜,也難得地喜形於色。
    三個兒媳,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孫女,還有自己的忠仆管家,所有人都完好無損地來到了鼎德。
    他再也不用受製於嘉佑帝,再也不用擔心民族大義與家人難兩全。
    “陸都頭,感謝你與情報營的將士們一路奮不顧身保護老夫的家人!”他向扮作商人的情報營都頭鄭重行了個禮。
    陸都頭連忙躲開:
    “劉大將軍您千萬別這麽客氣,咱們都是奉郡王之命行事。而且,郡王安排得天衣無縫,讓那陳翎不得不配合我們將人送出城,還幫忙打點了不少關卡,並沒有您想象中那樣危險!”
    劉淵聞言,心中對慎郡王的感激佩服更上一層樓。
    原本他還擔心一路上會遇到很多危險,讓慎郡王麾下的士兵們因為他的家人而犧牲,心中很過意不去,完全沒想到慎郡王能安排得如此妥當,沒造成任何人的犧牲,還讓所有涉及此事的情報營士兵全都平安撤出了京城。
    所謂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無外乎如此。
    又過了十來天,在經曆了一個多月的反複拉扯後,北戎的統帥哈丹,終於和大啟達成了撤軍協議。
    首先,大啟必須將北戎汗與玉璽一起歸還。
    其次,大啟必須向全天下頒布明旨,所有官軍與民間勢力,都不能在他們的撤退道路上進行攻擊或阻攔。
    第三,不能阻攔他們拿走在大啟獲得的所有財物,包括沿路獲取財物與奴隸。
    第四,待北戎大軍撤回草原,大啟需要開通邊貿,給他們錢糧援助,這樣他們才願意與大啟聯手攻打慎郡王。
    而為表雙方合作的誠意,他們也願意釋放在清河附近城池俘虜的大部分軍奴,讓嘉佑帝得以向天下百姓交待。
    嘉佑帝原是不想下達任何密旨與明旨的,隻打算秘密派人拿著信物,給清河戰線的主將傳話,讓他們撤回探子,不在北戎大軍撤軍的時候追擊。
    再給天沙城守將傳話,讓他們直接打開城門,放北戎大軍離開。如此,神不知鬼不覺便完成了這一場交易。
    但北戎方麵堅決不肯在這點上讓步,說他們已經既不要城池,也不讓嘉佑帝直接給財物,若嘉佑帝連明旨也不肯發,那他們很難相信他的誠意。
    為快速讓東部與中部地區恢複安寧,將來集中精力對付西戎,並且遏製李洵的發展,嘉佑帝最終還是咬牙答應了。
    當然,為了麵上過得去,他在聖旨上寫的是,連年戰亂勞民傷財,為使蘭阿山以東與宣德附近百姓陷入戰火苦不堪言,為早日讓百姓脫離戰亂之苦,他應北戎和談之請,決定放北戎大軍撤出中原。
    為了不破壞難得的太平契機,宣德至天沙城沿線的所有駐軍與百姓,都不得再襲擊北戎大軍。
    毫無懸念的,這聖旨一出,便在全天下引發了強烈的不滿情緒。尤其以清河戰線以及北邊的鼎德天沙一帶,這些直接與北戎交戰的熱血將士們為最。
    “和談,又是和談!朝廷與皇帝還有沒有點骨氣了!”
    “我們還能打啊,為什麽要和談!”
    “死了那麽多兄弟與百姓,清河的水都被血染紅了,怎麽能白白放他們走!”
    “數十萬軍民,冤魂難平!”
    “怎會有如此軟弱無能的皇帝,若是慎郡王,早就把那些北戎蠻子全滅了!”
    “對啊,若是慎郡王帶領咱們去打仗該多好,死去的家人與兄弟們的仇,肯定早就報了!”
    為了不在軍中引起嘩變,陳太師特意留在了清河戰線上,安撫將士們的情緒。
    為此,他們甚至專門策劃了迎接戰俘與軍奴的儀式。
    七八萬瘦骨嶙峋飽受苦難的中原百姓與俘虜,麻木地被驅趕到城外,陳太師站在城樓上,大聲對他們宣講著陛下對他們的憐憫牽掛,說陛下正是為了讓他們平安歸來,讓他們今後得以安居樂業,才決定與北戎停戰的。
    直把這些人感動得涕淚齊流,大呼陛下英明仁慈,對嘉佑帝感激不已。
    待北戎軍隊撤離,陳太師下令開城門,讓他們入城,讓全軍將士觀看這些人的慘狀,看他們回到朝廷懷抱裏的激動與感恩。
    哪怕再義憤填膺的將士,直麵自己的同胞們如此慘狀,也不由自主沉默下來。
    若停戰真的能讓更多百姓免於苦難,他們可以暫時放下自己的仇恨。
    在清河戰線奏效,嘉佑帝便以此為思路,大肆宣揚他因為和談接回七八萬軍奴與俘虜之事,倒是平息了不少民間的怨言。
    此時沒有人知道,哈丹率領的九萬北戎主力軍,一路從清河對岸往北,搶劫了秦川平原南端的一郡兩縣,洗劫了當地官府與百姓的全部財物,還擄走了大量壯年勞動力作為軍奴,這才越過蘭阿山較為低緩的地帶,一路往天沙城而去。
    由於這一次北戎的搶劫毫無底線,不僅當地百姓稍有反抗者便被殺死,連當地的大戶們也損失慘重。眾人無法,隻能聯名前往宣德求援,希望朝廷能派兵將他們損失的財物與人手奪回來。
    但這樣的關鍵時刻,陳太師怎麽肯讓這些百姓再次煽動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怨憤,他連見都沒見這些人,便直接下令將他們軟禁在軍營中。
    不僅如此,他還派了一些絕對忠誠於朝廷的禁軍去把守這三個郡縣的城門,不讓任何人出入,以免走漏風聲。
    就這樣,哈丹部眾便順利地帶著搶劫而來的各種財物,糧食,新鮮補充的身體健壯的奴隸,浩浩蕩蕩地來到了距離天沙城一百裏開外的地方。
    “哈丹,駐守天沙城可是劉淵,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入城。”
    成為階下囚又被換回來的阿古達木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忘關注軍國大事,不放心地對兒子叮囑道。
    哈丹□□在經曆過鼎德城戰敗,北戎滅國等一連串打擊後,比起以往穩重了許多,聞言也是鄭重應道:
    “父汗安心,兒子已經派了一百騎兵前往天沙城,務必親自確認劉淵駐軍全部撤離到西門外才會率軍入城。”
    為了不再被偷襲,這一路上他們每進一座城,都非常謹慎。
    阿古達木深深地喘了口氣,又反複確認道:
    “慎郡王那邊可有異動?”
    整個北戎汗國一百多年的曆史中,所有時候吃過的虧加起來,都沒在慎郡王那裏吃的虧多。因此,阿古達木對慎郡王格外防備。
    哈丹鼎德城也是被慎郡王麾下軍隊偷襲過的,對此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聞言沒有一點不耐煩,回答道:
    “兒子已經反複確認過了,慎郡王那邊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沒沒有任何出兵跡象。”
    若真的要偷襲他們這九萬大軍,沒有一兩萬人是不可能達成的。
    最低也需要上次的數千人規模。
    要調動如此多的兵馬,糧草必不可少,不可能在其領地範圍內不留下一點動靜。
    若這麽長時間都不能發現異常,那也就意味著,慎郡王是真的沒出兵。
    阿古達木卻還是有些不安:
    “不應該啊……慎郡王怎麽可能放我北戎大軍回草原……”
    錯過了這個機會,慎郡王要想抓住他們就很難了。
    如果是他,絕不至於如此放虎歸山。
    哈丹□□也覺得很難相信這樣的結果,可事實勝於雄辯,不管從哪方麵看,都沒發現慎郡王派了兵。
    “那父汗……我們還要進天沙城嗎?”
    比起自己的判斷,哈丹□□更相信自己身經百戰的父汗,在這等重大事情上,一點也沒打算擅專。
    阿古達木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拍板道:
    “進,當然要進!按原計劃行事!”
    如今草原已經被慎郡王全部占據,他們回去根本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樣安心打獵放牧,積蓄力量。
    要想嘉佑帝老老實實給他們提供足夠的補給,他們便必須占據天沙城。
    占據了天沙城,便隨時可以從南邊的大啟國土上獲得補給,甚至可以圈地為王。
    天沙城東北邊,又是東戎的領地,萬不得已之時,也可以很方便地得到支援,或者退入東戎躲避危險。
    如今,礙於皇命,天沙城的抵抗力量是最弱的,也正是他們奪回天沙城的絕好時機!
    他們不能因為一個不見蹤影的慎郡王就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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