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費縣後的這兩天，曹幹深思熟慮，定下了對部隊進行思想改造工作的第一步，便是將在今晚第一次舉行的“圍爐夜話”。所謂“圍爐夜話”，借鑒的正是那支英雄部隊的“憶苦思甜”。
    而之所以曹幹今晚不在他們本屯，參加他們本屯的圍爐夜話，一個是因為對於他本屯的戰士們，他都已經非常了解了，所以今晚他來了李鐵屯中，參加李鐵屯的圍爐夜話，接下來，田武、高況、褚豪各屯，他也將會一一都去；再一個則是出於深入考察一下李鐵的能力之目的。
    李鐵屯共有三十來人，篝火生得夠大，圍著篝火，前後坐了兩排。
    曹幹、李鐵坐在最裏邊。
    ——李鐵提前知道曹幹要來，為表曹幹身份的不同，李鐵曾有提議，要不要專給曹幹搭個台子，曹幹調侃說他又不是賣藝的，把李鐵的這個提議拒絕了。
    二更左右，人都來齊了，李鐵小聲與曹幹說道：“小郎，我屯裏的人到齊了。”
    曹幹背對篝火，麵向眾人，左右環顧，在這兩排人堆中看到了幾張較為陌生的麵孔，這幾個較陌生的人坐的位置都最靠外，皆是坐在最外圍一排的邊緣處。他們正是劉昱分給曹幹部中的那些流民。劉昱分給曹幹部的這些流民，每個屯都有。曆經攻打南成、伏擊郡兵兩仗，原本總數在五十來人的這些流民，如今隻剩下了三十多人，李鐵屯中剩下的隻有這麽四五個了。
    曹幹點了點頭，說道：“李大兄，人既到齊，咱們就開始吧。”
    李鐵應了聲“好”，卻是底下不知該說些什麽了。他這是頭次搞圍爐夜話，沒有經驗，盡管已聽曹幹說了搞圍爐夜話的目的和用意都是什麽，但猛的開頭，他難免還是會有些不知所措，因躊躇片刻後，撓了撓發髻，又問曹幹，說道：“小郎，咋開始？”
    曹幹笑了起來，說道：“李大兄，咱今晚上討論什麽？”
    今晚討論的話題已經定下，便是攻南成和伏擊郡兵這兩場仗，大家覺得打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好的地方？有沒有可以改進、改正的地方？隻要是大家有意見的地方，都可以提出來。
    ——話到此處，不得不再多說一句。曹幹搞這個圍爐夜話，既然借鑒的是“憶苦思甜”，則卻為何今晚的這次圍爐夜話，讓大家討論軍事問題？原因也很簡單，憶苦思甜得水到渠成才能搞，上來就搞，有點拔苗助長，所以先從討論軍事問題開始。大家夥現在已經造了反，起了事，打仗將會是家常便飯，且大家夥多是年輕人，對談論軍事也都有興趣。
    李鐵聽了，就措了下辭，站起身來，顧視本屯的這些戰士，提高了聲音，說道：“今晚把大家都叫過來，聚在一起，是為了啥，我下午時就已給大家說過。從今往後，每三天，各屯就都聚一聚，圍著篝火談談心、聊聊天，就是咱們的一個新製度了。每次談心聊天，都會定下一個話題。今晚的話題，便是討論打南成、伏擊郡兵這兩場仗，咱們都有什麽不足，有什麽可以改正的地方。……今晚是咱們的第一次圍爐夜話，可能大家會有些不適應，但沒關係，一回生，兩回熟，次數多了，大家自然也就適應了。說實話，這頭一回，我也不適應！”
    曹幹坐在李鐵邊上，仰著頭，靜靜地看他說話。
    麵對本屯的人時，李鐵與麵對曹幹、曹豐等時截然不同。在曹幹、曹豐等麵前時，李鐵的話不多，非到必要說時才會說上幾句，然此際，他卻侃侃而談，並且言辭有條有理。
    曹幹心道：“我今晚如果不來看看，還真不知李鐵還有這副口才。”——要做政委，口才也是很重要的一條，於今看來，不僅思想方麵，口才這塊兒，李鐵亦是個很好的政委材料。
    李鐵說完了開場白，指了下曹幹，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別的無需多說了。說回今晚咱們要討論的話題吧。這個話題，是曹小郎專門定下的。打南成、伏擊郡兵這兩場仗，咱們打是都打贏了，可咱們的傷亡不小！下次再打這類的仗，能不能把傷亡減小？大家都來說說吧！”
    話音落了，底下的這十人竊竊私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有性格開朗的戰士推坐在身邊的人，慫恿說道：“你不是挺能說的麽？曹小郎和李大兄都在這兒，等著聽你說呢！你咋倒不說了？趕緊起來說！”
    被推的人滿臉漲紅，嘟噥著，打掉他的手，死活就是不肯起身。
    看到這一幕，李鐵坐下來，與曹幹說道：“小郎，可能是因為你在，大家夥都害羞。要不，你先來說兩句？”
    小狼他們可能是因為你在，然後都有點害羞，所以不敢亂說話，要不我先來說兩句，
    曹幹笑道：“李大兄，我在你這兒我是客，你是主，怎能由我來說，你來說吧！”
    李鐵遲疑了下，說道：“好，便我先說，小郎。你最後壓軸講！”重新站起，環顧眾人，說道，“你們都不說，那我就先來說兩句。我覺得打南成和圍殲郡兵這兩場仗，咱們之所以傷亡不小，最大的原因是在於咱們的軍械不行！像打南成的時候，咱們沒有投石車，如果有投石車，南成肯定就不會這麽難打。投石車以外，咱們的鎧甲、弓弩也都太缺。對了，還有連弩車。咱要是能有連弩車，打南成也好，打郡兵也好，那都好打多了！……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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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戰士們的共鳴。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都說了起來。
    有的說道：“可不是！咱要是能有個投石車、連弩車，哪兒可能還會傷亡這麽多兄弟？”
    又有的說道：“就是因為俺沒鎧甲，打郡兵的時候，俺胳膊才會受傷！俺要是能有套好鎧甲，又咋會受傷？可惜，打完郡兵後，俺也沒能繳獲到一套鎧甲！要能弄一套，可就太好了。”
    旁邊人笑道：“你想啥呢？就算你繳獲到了鎧甲，你覺得，力大率、劉從事會讓你自己留著？”
    又有人說道：“鎧甲多金貴啊！別說你了，我看呀，就是劉從事弄到一套鎧甲，也不一定就能留到手上。”
    見氣氛漸漸熱鬧。李鐵招呼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年輕人，笑道：“小二子，你平時話最多，有事沒事的，你都說個不停，吃個飯，你都不安生……”
    一人接口笑道：“李大兄，何止吃飯，這小子睡覺都不老實！整晚整晚的，吵得我睡不著。”
    這人與“小二子”是同一個茅屋睡覺的，小二子不但白天話多，晚上還說夢話。
    小二子“嘿”了聲，說道：“我吵得你睡不著？你大半夜的磨牙放屁，你咋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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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哄堂大笑，李鐵也笑。
    笑了會兒，李鐵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說道：“好了，咱們說正事！小二子，你別光閑話、廢話多，一到說正事兒你就蔫，這可不行。你起來，說兩句！”
    小二子便站起身來，撓著發髻，說道：“李大兄，我想說的你都說了。我也是覺得咱們的軍械不行。咱要能有投石車，能有鎧甲、弓弩，能有連弩車，這南成咱早就打下來了，這郡兵咱也早消滅了！”說到這裏，他想起一事，說道，“是了，李大兄，倒是還有一點。”
    李鐵問道：“還有啥？”
    小二子說道：“便是咱部中的那位‘三日五日必好’的郭醫，水平是真的夠嗆！以前沒看出來，現在咱部中受傷的多了，他的那點能耐咱才算是看清楚了。我反正如果受傷，是真不放心讓他來給我治！咱部中要是能有個醫術高明的醫工，那可就太好了！”
    郭醫的醫術的確是越來越露餡，越來越多的戰士發現了他的名不副實。小二子的此話引起了大部分戰士的讚同。一人說道：“這話沒錯！要是能有個好醫工，再打仗，咱也敢放心打了！”
    李鐵說道：“這個問題，小二子提的好。正要給大家說，就在昨天，曹小郎還和我與田大兄他們說，他正在打聽費縣周邊有無好的醫工，隻要有，就想辦法爭取能把之請來，到咱部中。”
    眾人把目光轉向了曹幹。
    曹幹頷首說道：“不錯，我正在打聽，看周邊有無好的醫師。郭醫的醫術不管好壞，咱部中這麽多人，隻有他一個醫師，確實也不夠。這一點，大家盡請放心，我一定是會把之當件要緊的事來辦的。”
    小二子恭敬地說道：“小郎辦事，我等當然都會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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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鐵問道：“還有別的沒了？”
    小二子答道：“李大兄，就這些，沒別的了。”
    李鐵說道：“好，那你就先坐下。”問餘下眾人，“你們呢？還有誰，有啥想說的？”
    有了李鐵和小二子帶頭，餘下的人也就不扭捏了，一會兒功夫，便有三四人起來，各抒己見。
    有的說，攻南成時，其實不必隻攻城頭，大可換個方法，比如挖條地道。有的說，打郡兵時，為何不先在設伏地點，郡兵的必經之處挖個大坑做陷阱？讓郡兵掉進去，不就好打了麽？
    林林總總，提的這些意見，有的值得考慮，有的沒有可行性。無論哪種，曹幹、李鐵都認真傾聽。對於不具備可行性的，曹幹認真地給他們指出難度。
    眾人一個接一個，說了一會兒，又一人開口說道：“打郡兵這場仗，俺沒啥說的，打南成這場仗，為啥這麽難打？俺覺得，最大的原因是力大率、董從事他們的人搶的太凶了！”
    這人的聲音比較遠，曹幹、李鐵舉目尋之，找到了他，是坐在外圍邊緣處的流民中的一個。李鐵知其名字，說道：“陳大兄，你說力大率、董從事他們的人搶的太凶了，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