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宜當嚴令約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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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昱雖是不願,終仍聽了陳直的進言,未有真的殺掉戴利,叫人把他推出去,打了幾棍了事。
    陳直又細細問了跟著戴利去城中的他的那些部曲都搶了誰家。
    縣中士紳家裏俱有僮仆,跟著戴利進城的部曲總共才三四十人,人數不算很多,進了城後,又是分散去了縣中各裏,因是,他們遇到了和戴利相同的窘境,限於人手不足,皆沒有能夠衝進士紳們的家門,他們所搶掠的多是各裏的尋常百姓。
    問清楚以後,帳中的這些海西士紳們也都放下了心來。
    這件臨時發生的變故,算是處理過了。
    但是既然發生了這等之事,酒宴顯是沒法再繼續下去,錢均等人提出告辭。
    別的海西士紳無所謂。
    陳直把錢均留了下來,笑與錢均說道:“錢君!我家將軍與你一見如故,酒宴匆匆而散,談興未盡,不如君今晚便留宿營中,我家將軍與君同塌而眠,再做夜話,何如?”
    錢均知道陳直為何會放其他士紳回縣,而獨把他留下,說白了,還是不放心,特別是在戴利剛領部曲去城裏搶掠了一番後,劉昱、陳直肯定是更不放心讓他回城了。
    一方麵,他是縣寺的主簿,一方麵,他是縣中士紳的領袖,在縣令棄城而逃的當下,他等於就是海西縣城的主心骨,隻有把他留在營中,劉昱、陳直才會不擔心海西獻城此事會有反複。
    因聽了陳直此言,他雖還是有些擔心家中,未了還是答應了。
    隨錢均一起出迎的海西士紳中,有一人是他的親戚。
    借著劉昱、陳直親送一幹海西士紳們出營的空兒,他叮囑了這人幾句,叫他回城裏以後,務必要先去自己家裏看上一看,讓家裏人不必為他擔憂。他這親戚應諾不提。
    送完海西士紳,曹豐、曹幹、孫盧、戴蘭、戴利等人亦各辭去。戴利挨了幾棍,屁股疼,戴蘭扶著他,後頭看去,是個胖子扶著個瘦子,瘦子一瘸一拐的,不知怎的,好似還有點搞笑。
    平整士地的活還沒幹完,不過夜色已晚,部曲都已席地將歇。
    剛剛城裏起亂時,營中的將士們也都聽到了,曹幹的擔心不無道理,滿營將士不知發生了何事,當時確實是頗驚慌,好在劉昱依照陳直的建議,及時地派了親兵出去,安撫營中,乃才未有生亂。這時見劉昱等送海西士紳們回來,或坐、或躺地上的部曲們紛紛起身行禮。
    劉昱一肚子的氣,沒有理會他們。
    和陳直陪著錢均到了自己的住帳外頭,他與錢均說道:“錢均,你先歇著,我與我姑丈說兩句話,再來找你。”
    錢均躬身下揖,恭敬應諾。
    ……
    劉昱與陳直出了劉昱住帳,來到陳直的帳中。
    劉小虎已在帳裏。
    劉小虎再是英武能幹,說到底她是個婦人,很多場合不適合她出席,——這也是她當初把部率之位讓給劉昱的一個主要原因。今晚酒席和前晚的酒宴一樣,她亦沒有出席,但是城中鬧起動靜時候,她是聽到了的,後來也叫婢女去議事帳外頭打聽了,知道了發生了何事。
    三人坐下,打發了服侍的小奴出去。
    劉小虎說道:“沒想到戴利居然這樣膽大包天,帶著部曲私自入城,還好沒有釀成什麽大禍,算是萬幸了。”
    劉昱怒氣衝衝地說道:“姑丈,戴利不從我令,險些壞了我的大事!他雖未能進得錢君家,可錢君會不會因此而生別意,也還說不準!我要行軍法,把他殺了,姑丈你卻為何勸我?”
    “戴蘭曾亦為一部從事,戴利現下是假軍司馬,若是就這麽把戴利殺了,恐會引起部中驚疑。”
    劉昱說道:“姑丈是說曹豐、曹幹兄弟?”
    “曹豐、曹幹與戴蘭、戴利一樣,也不是咱們的本部嫡係,俱是後附之人。戴蘭與曹豐且是故舊相識。若把戴利就這麽殺了,戴蘭定會離心不提,他兄弟兩人可能也會自疑不安。”
    劉昱說道:“姑丈、阿姊,我現在有兩個後悔之事!”
    劉小虎問:“阿弟,什麽事?”
    “一個是早前擴充新曲的時候,不該讓曹幹成為一個新曲的軍侯!而應從咱本部嫡係中,擇一得力之人,與孫盧同樣,去做曹幹那曲的軍侯!再一個後悔之事是今晚築營,不應讓戴蘭駐在小營,我應該讓他兄弟及其部曲,駐在大營!”劉昱懊惱地說道。
    今夜戴利之所以能夠私自帶著幾十個部曲出營,進到城裏,是因為兩個原因。
    一個是錢均等海西士紳在劉昱的營中飲宴,故而海西縣城的北城門沒有關;再一個即是因為戴蘭所部沒有駐在大營,而是和孫盧曲同駐在了小營,離大營一兩裏地遠,加上戴蘭、孫盧又都來了大營,故是戴利乃才得以領著數十人,在沒人管的情況下,大搖大擺的出營進了城。
    建議把其中一個新曲的軍侯任給曹幹來做,主要是劉小虎的建議。
    戴蘭曲和孫魯曲同駐小營,則是陳直的意見。
    戴利名義上是軍假司馬,是本部的二把手,此其一;戴蘭久為一部從事,在作戰上他固是不夠勇敢,但在管理上還是有些能力的,因其資曆,一定的威望亦有,此其二,兩者結合,讓戴蘭、戴利兄弟領著戴蘭曲,與孫盧曲同駐小營,自就是情理中事了。
    劉小虎沒有因為劉昱後悔的兩件事中的第一件,似是隱含了對自己的指責生氣,豐潤的臉上帶著微笑,反是柔聲地開導劉昱,說道:“阿弟,讓戴蘭、戴利與孫盧同駐小營時,咱們也沒想到戴利他會這等的狂妄敢為!這回已是他們另駐別營,便就罷了,待下回需要紮兩營時,咱們不讓他兄弟倆再去駐別營就是。至於你說的後悔不該讓曹幹做一新曲軍侯,阿弟,這卻是此一時彼一時也。那個時候,咱們在力大率帳下立足未穩,你的威望也不如今日高,曹小郎其人出身雖寒微,好學有勇,是個可用的人才,為凝聚人心起見,亦是為得才為你所用起見,因是我才建議你把一個新曲的軍侯任給於他。至少目前看來,做了這個新曲的軍侯後,直到現在為止,曹小郎幹得都是不錯!他曲裏的兵士雖是最少,軍紀、操練各項俱是上好!”
    劉昱說道:“可是阿姊!若不是讓曹幹做了一個新曲的軍侯,於今我部五曲之中,三曲非是咱們的嫡係,今晚帳中,我又何必投鼠忌器?這個該死的戴利,早就把他殺了!”
    劉小虎說道:“阿弟,你不要著急。自你為部率以今,咱們跟隨力大率連戰俱勝,你現今在部中的威望已是越來越高。此次,咱們從力大率那裏爭取得來了獨取海西的任務,消息公布之時,我見曹豐、曹小郎、戴蘭、戴利等都是十分欣喜!且待以時日,他們必就會對你心服口服。到了那個時候,如再有像戴利這樣的事情發生,阿弟你自便可遂心意,行軍法處之了!”
    “阿姊,我費盡心思,想要在錢君諸士麵前,展現我的禮賢下士之風,以獲美名,從而為咱們將來西入魯郡,減輕障礙。可這戴利,先是今天下午時,接著又是今天晚上,兩次壞我大事!我也不是非要殺戴利不可,我所憤恨者,是擔心我付出的心思,萬一被他毀於一旦!”
    從獲知城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到現在與劉昱、陳直在帳中對談,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於這段時間裏,劉小虎沉心靜氣,已經翻來覆去地把戴利擅自帶兵入城此事可能會產生的後果,以及該如何補救的措施,想了一個通透。
    她說道:“阿弟所憂,我豈不知?為將者,對部曲固是宜當嚴令約束,可現在不是時機未到麽?戴利雖是兩次壞事,有害於阿弟大事,然下午他與鄭公起衝突之際,阿弟你已經當著錢主簿、鄭公等人的麵痛斥過他;剛才阿弟更是在帳中欲行軍法,將其斬首,阿弟的言行態度,錢主簿等俱看在眼裏,阿弟一腔的敬賢重士之意,他們當是能夠明知。阿弟為此,無需擔憂。”
    “阿姊,錢君被我留在了營中,現在我的住帳,今晚我要與他同榻共眠。等下我回到帳裏,見到了他,是不是應該再與他說些什麽,以做解釋,使他更能明了我心?”
    劉小虎說道:“有些話,說多了反而不好。阿弟,你等下回到住帳,見到錢主簿,不必再與他說戴利此事,隻多談些咱們從祖,多問些他祖父的事兒即可,此外,可與他提提另一件事。”
    劉昱問道:“阿姊,什麽事?”
    劉小虎說道:“錢主簿為何出迎咱們?是害怕咱們到了縣裏後,縱兵搶掠。你等下見到他後,可將咱們定下的籌糧辦法告與他聽。”
    “將咱們定下的籌糧辦法告與他聽?”
    劉小虎笑道:“對。你將咱們定下的辦法告訴他知,再問問他是何意見。如此,不僅可安其心,足能夠消除掉戴利兩次壞事的負麵影響,並且還可彰顯咱們的義師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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