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她拔本尊衣裳?!

字數:7028   加入書籤

A+A-




    崖邊雲霧繚繞,仙鶴棲息一旁。近來陰雨連連,使得霧氣越發濃烈,在山間遊動,像畫家潑墨,使原來的山變成景,做成了一幅幅丹青。
    臨近峭壁連了條鎖鏈橋,木板子在下邊掛著,走上去難免不了抖一路,要是喝醉的人走這,說不定直接無了。
    靈泉池,一人泡在水裏,一人在岸上。
    “把衣袍脫了。”從冉單膝跪在泉邊,淡淡地衝葉沉道。
    葉沉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問從冉:“你在幹嘛?”
    正大光明看他泡澡,真的好嗎?
    就見她一手架在膝蓋上,一手波動著池內泉水,掌心朝下。片刻後,葉沉便覺得微涼的水變得恰到好處,再漸漸變熱,池下頭有股吸力,暗流翻湧。
    隨著不斷升溫,一副要煮開了的樣子。
    葉沉尬笑兩聲:“師尊,您是讓我泡溫泉……還是肚子餓了想喝肉湯?”
    他常年不注重身子,有傷隨了從冉硬抗過去,以至於他的膚色一直有些血氣不足般的蒼白。他本就清瘦,被這膚色映襯,叫人瞧上一眼忍不住心疼了。眼下,滾燙的熱水,倒是把他蒸熟透,臉上帶了紅潤血色,氣色顯得好了不少。
    從冉猶豫著,開口問道:“燙嗎?”
    “還好,可以再熱點。但弟子覺得最開始加熱的溫度就行了。”葉沉擼了一把臉上的水,腦袋瓜擱在塊涼石上,而後又加了一句:“再加熱下去,吃不消啦。”
    突如其來的撒嬌,從冉眉頭輕挑,聞言終於收回手,擔憂水真的過燙,不放心地伸手撩了一下水,這才道:“你根骨,先前就有過傷,怎麽不和為師講?適才的溫度平常人泡可以,但你還要熱些。”
    熱水冒出的氣濃了不少,乍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從冉的衣裳瞬間蒙上了一層濕意,不過她穿了兩件有餘,不至於一眼看光。
    “把衣袍脫了。”
    她第二次催促著。
    從冉依舊保持著手腕擱在膝蓋上,半跪著的姿勢,她衝葉沉道,烏沉沉的眸子嚴肅地盯著他,“你從小到大我哪兒沒見著?哪有泡溫泉還穿得如此厚重的道理,藥草蒸發出來的熱氣進不到經脈,便白泡了。”
    他當然懂這個理,但……
    葉沉搓了腮幫子,回道:“我沒說要一直穿著衣裳泡,師尊您先去忙,我待會兒就把衣裳給脫了。”
    從冉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葉沉以為她會轉身離去,卻見她忽而搖頭:“你胸口處的傷有瘀血堵著,氣脈堵塞,我還得幫你通下筋脈。”
    意思明擺著:你泡吧,你什麽時候泡好,我就在這呆到什麽時候。
    葉沉:“……”
    他險些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從冉不解:“僅脫個衣,又不是遭鞭罰,為何如此扭捏?”
    搞得像個黃花大閨女,嬌羞得緊。
    葉沉大約意識到這點,神情窘態:“我……不太習慣在有人的地方換衣服。”
    從冉瞥他一眼:“我是外人?”
    葉沉的笑快掛不住了:“難道師尊是內人麽?”
    從冉似是頓了一下,唇瓣蠕動,但沒再開口,站起身來輕拍袍上水珠。她三年前就比葉沉矮半個頭,現如今兩人站在一塊,從冉隻到他胸膛位置。即便常年一身青白淡雅的袍子,也形成不了太大的壓迫感。
    倒是葉沉此時坐在池水裏,她站著,且離自己又分外之近,他看得簡直把脖子都給仰酸了,才勉強看到她的臉。
    過熱的溫度,把他的腦子熏遲鈍了不少,一時沒弄清要做什麽,葉沉不愛總仰著脖子去看人,便幹脆低頭去扯褲腰帶子,解開身上的衣物。
    衣服濕答答地墜在身上,穿著衣服泡在水裏確實不舒服。葉沉雖浪蕩了些,但都是裝出來的,他沒這習慣在人前脫衣服,何況……還是直勾勾地被人盯著。
    看小師尊不打算走的樣子,他呦不過她,脫便脫了吧,再這麽僵持下去,顯得他一個大男人太過扭捏了。
    誰知
    剛解開上袍帶子,葉沉身子詭異地一輕,而後胳膊肘子光溜溜的,方才輪廓隱約的細帶和鬆垮的衣袍不翼而飛,可直接一覽無遺瞅到大腿。
    嗯,光溜溜的。
    連個褲衩子都無了。
    在這就他們兩人,用腳都能想到是誰幹的。
    葉沉欲哭無淚,仰頭去看從冉,憤憤道:“我已經脫了,師尊——!”
    從冉不以為然,聳了聳肩哦了聲:“你在脫啊,可你這速度不知要解到何年何月,為師幫你一把。”
    謝謝,弟子不用……
    “你小時候我也給你脫過啊。”
    為了腔調她真的是出於一片樂於助人的赤誠之心,並非自己占他便宜。她提起好早以前,幫他洗澡的事,也同現在一樣,一秒扒衣簡單粗暴丟在池裏清洗。
    說得葉沉一口老血沒屏住,哇地一下吐在岸邊:“師尊啊,我那還小……你當然可以,可我已經長大了,你該把我當成個男人來看待了。”
    從冉挑起嘴角:“小徒弟還分性別麽?不都軟萌可欺?雖然比不上你小時候的包子臉,但你的臉捏起來還是有些肉的。”
    說著,葉沉就覺得臉上一痛,腮幫子被她揪住輕扯。
    他隻覺得上輩子果然是造了太多孽——
    老天果然待人公平,因果報應輪流轉,循環不爽,應了那句: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葉沉“嗷嗚”一聲認了命,千言萬語難述悲憤,他伸手 扯了扯從冉的衣擺,再次仰頭道:“好師尊,給塊遮羞布可好?”
    從冉將水溫又加熱了點,看著扯自己衣擺的手,又看看在池水中強裝鎮定又滿臉無辜的葉沉,她裝傻:“要布作甚?”
    總不可能把您眼給蒙了吧?
    葉沉心裏嗬嗬兩聲:“自是水太清……”
    從冉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有霧不怕。”
    葉沉擠不出笑容來了:“……”
    連快布都不肯給,真小氣。葉沉剛從打擊中回過神來,就覺得手裏扯著的衣擺一送,而後麵前人身上的整件白袍滑落到了地上,他的手還老實地拽著,原本站在那兒的人卻沒了蹤影。
    所以?誰能告訴他什麽情況?!
    “嘩啦”一聲水聲響起,回答了他。
    “莫要走神,抓緊時間坐好運氣,調整吐納。”從冉沉沉的聲音從葉沉的背後傳來,一雙溫熱得手掌混著潮濕的水汽覆在了他的背上。
    背上的各大要穴,從冉挨個行雲流水走了一遍,隨著兩指的挪動,葉沉覺得有源源不斷的靈氣順著幾大關竅湧進來,堵著的地兒打通,體內的氣勁隨著周身脈絡遊走起來。
    葉沉小聲呻吟,覺得四周氤氳不散的霧氣統統被他吸入體內彌散開來,全身心浸入暖洋洋霧蒙蒙的感覺。
    直至此刻,葉沉緊繃著的神經得到了鬆懈,近幾日接連不斷的夢魘好比把他抽了筋扒了皮的疼,這會兒陡然舒活了,酸脹熱感滋滋地往外邊冒,有些難受,但又有些舒服,原先的傷口宛若揉開撒了藥的感覺。
    大腦裏頭灌了不少霧氣,池子裏的水咕嚕咕嚕地翻騰著,身後有一雙手幫他打通靜脈,簡稱按摩。迷迷糊糊的葉沉,舒服得鼻子哼哼,把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從冉:“……”失策。
    今日說好要去千凜宗的,一群人聚在一塊整裝待發,待他們再見到葉沉和從冉的時候,日頭已經偏了西,就快落下了!
    “你們幹嘛去了?”雪一燃籠著袖子,大概飄雪的天嫌冷,他一臉困惑圍著葉沉轉了一圈,“你頭發好像有點濕?”
    葉沉泡了大半天的藥泉,熱乎的腦袋瓜子經過一路寒風呼嘯,吹清醒了。他血氣足了很多,加上年輕人本就氣血旺盛,被雪一燃一問,耳朵尖子莫名紅了。
    不過他臉上卻絲毫看不出窘意,擺擺手的功夫,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啥事都不上心的樣,“嗯泡澡了。”
    從冉淡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對雪一燃點了點頭:“帶小徒去泡了泡藥泉,順帶疏通糟糕的經絡,他啊……則是去睡上了一覺,正好直接他不經常失眠麽。”
    有一種無能為力的反駁,大概說得正是葉沉,他抽了抽嘴角,默默地偏過頭。他確實是睡了一覺,還沒睡舒服,就被小師尊拍醒,看到便是用內力烘幹衣物的從冉重新披上白袍,正在給他……
    穿衣…服!
    關鍵她發現葉沉醒來,仍能不慌不忙,解釋說著:“衣物已清洗過一遍。”
    他錯愕的不是衣物是幹淨還是髒。
    咱就是說,有秒脫的術法,卻沒秒穿的術法?從冉認真給他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穿衣服,他有點,受寵若驚!
    反射弧朝長的葉沉反應過來,衣服已經在身上,人也離開了水,泡得起皺的手被她捉著。要是他再驚一跳罵罵咧咧說自己貞潔不在要負責的話,難免顯得反應遲鈍了。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於是,葉沉隻得默默起身,順從地低下頭,由小師尊把頭弄幹。整個過程,他形如受委屈的小媳婦,不要太聽話。然而靈泉池霧氣實在太重,弄幹的頭發沒一會,又沾了點濕意。
    好在各位重點不在如何泡得澡,劉寧寧和葉婉更關心葉沉的身體。
    “葉師兄身子如何了?能不能一挑十個壯漢啊?”劉寧寧捂著唇打趣道。
    “不成不成,虛的很。”葉沉忙否認。
    葉婉皺了皺眉,抓著他揚起的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問道:“是比前幾日好多了,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經脈除了堵塞,丹田處有脹痛嗎?”
    “痛是有點,不過忍得住了。倒是頭幾次的噩夢把我唬住了,我在想如果掙脫不開會如何。”葉沉活動身子骨,回想起之前帶來的鬼壓床錯覺,坦白道。
    “你……有髒東西纏著你了?”葉婉一驚。
    杵在幾人當中的從冉,做足了背景板,冒了一聲:“會死。”
    空氣中傳來倒吸涼氣的聲兒,以及喘息未定驚恐急促聲。
    “師尊,您就這麽盼著我死麽?”葉沉垮著臉,恨不得擠出淚來,嚎啕大哭,有這樣做師父的嗎?竟盼著徒弟死。
    眾人又是一陣牙疼聲。
    餘暉照得一片金黃,像琥珀一般的美眸平淡如水,墨發染上碎光,使得從冉這個人有了點柔和,葉沉能夠明顯察覺出她頃刻間因為他的責備而失落。
    卻是瞬息間,從冉冷淡的嗓音響起,帶著昔日嚴肅的味兒:“插 你胸口的刀子你以為沒毒?你之所以頻繁沾夢便是中了那毒,雖不致命,但若是你問心有愧。它會不斷放大你最怕的事物,讓你精神崩潰。”
    “僅此而已?”葉沉揪著自己衣角。
    “不然你還想怎樣?”從冉冷哼。
    葉沉放開抓得打皺的衣角:“那……我是不是廢了。”
    從冉這回瞪大了眼:“你以為泡了藥泉幾個時辰是白泡的?那毒自然是解開了。可能餘毒尚存,你再做幾個夢,就好了。”
    得知小命保住,葉沉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呼出口濁氣。餘光瞧到從冉的臉色不大好,想起散靈毒,他猛拍後腦勺:“那師尊的傷?”
    “皮外傷痊愈,舊病難醫。”
    從冉事不關己的口氣聽得葉沉心裏抽疼。
    高懸明月不染人間煙火的仙尊,要是被世人知曉靈力頻繁失散,怕是要大失所望。她貴為天邊兒的神,卻說舊病難醫,所指的舊病他貌似說不完全,好像她的過去,他從一而終,皆為不知。
    推開木窗子鑽進來的小九抖了抖身上的白雪,蹭到從冉的腳邊,嗖的一下爬了上去,坐在她肩頭,打了個圓場:“仙尊沒事倒是你繼續調息會,晚點再走,都不遲。”
    “子時,務必要走了。”從冉老樣子把它頂在頭上,晃了晃腦袋,看它擔憂摔下來不得已趴好的樣兒,引來她的輕笑,“小家夥們要是都有你那麽乖就好咯。”
    屋外邊沒屋內的暖和勁,狂風怒號叫囂著,毫不留情卷起她的廣袖,露出纖細柔弱不像是常年習武之人的腕子。上邊有根紅色的細線圍繞著,色澤很淡,呈玫瑰紅色,模糊之際有要斷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