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酒杯輕輕一碰, 杯壁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誰也不是冤大頭，肯花一萬多積分買組隊機會，說明計元知幾乎有著百分百的信心從自己身上做情報收集。
    相較而言，溫時其實更願意和傀儡公會組隊，危險但至少知道危險的源頭。
    “提示, 你已到賬一萬四千零四十積分。”
    “提示, 玩家單次成交額達到一萬積分, 獲得九點八折打折卡1。”
    “感謝你對遊戲交易平台的支持, 隨機小道具已發放, 請注意查收。”
    計元知忽然問：“你得到了什麽贈品？”
    語氣很隨意，他就是單純地有些好奇，對方回不回答都無所謂。
    溫時已經打開背包，然後說：“一封感謝信。”
    因為過於離奇, 計元知反而認為他說的是真的。
    兩年前，我因創業失敗鬱鬱寡歡，漸漸地出現幻聽、幻視、夢遊等症狀，前後看了很多醫師都不管用, 正當我絕望之際，遇到了亞倫醫生。
    得知我的病情後，亞倫醫生耐心地開導我, 並鼓勵我不要放棄。在積極配合了一係列治療後, 我於今年三月終於痊愈。
    感謝弗蘭克醫院，感謝你們培養出如此優秀的醫生。
    兩年前, 他大學還沒畢業，更別說進遊戲。
    還有這個遊患者, 姓遊，該不會就是遊戲？！所以這是遊戲偽造的感謝信？
    【感謝信：一封來自遊患者，能證明你是一名專業醫生的感謝信。】
    溫時輕輕吸了口氣，考慮到計元知在場，自然地呼了出來，但麵頰有一瞬間不自然地抽動。
    一瞬間的表情切換瞞不過計元知這個老狐狸，他可以肯定，這個道具比想象中還要離譜。
    溫時直接拿起紅酒瓶灌了一口，然後說：“我發誓，如果是你拿到這個贈品，哭都沒眼淚。”
    “……”
    溫時用了一分鍾消化了感謝信的事實，他在上個副本結算時生成了一個【醫生】代號，有了患者證明，好歹多了說服力。
    別的他也找不到什麽能安慰自己的。
    倦怠地打了個嗬欠，溫時拎著沒喝完的半瓶酒，準備回客房。
    朝著電梯口走了兩步，想起什麽轉身對計元知擺手：“金主爸爸晚安，明天見。”
    跳過前一個稱呼，計元知抓住關鍵詞：“明天？”
    溫時點頭：“不是要組隊？”
    玩家不主動進副本的情況下，每隔一段時間會被遊戲強行送入副本，間隔通常不超過十天，計元知以為他會拖延到最後一天。
    “白賺了一大筆積分，再蹭吃蹭喝就有點不禮貌了。”
    溫時心裏想得是要可持續發展，這次不要太過，下次出來再繼續入住，畢竟客房環境還是很不錯的。
    他突然見好就收，倒讓計元知有些不太適應。
    電梯門開，溫時走進去，門合上前，還能看到他站在裏麵對瓶吹。
    計元知取下眼搖頭鏡擦了擦，倒沒看出來，這人還有酒鬼特性。
    溫時其實不怎麽愛喝酒。
    現在是本著憶苦思甜的精神，回想第一個副本對瓶吹得夜晚，提醒自己活著不易。
    ……
    第二天，是溫時主動聯係計元知。
    在完美乙方這一點上，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到位，哪裏還有前一天剛出副本時愛答不理的樣子。
    計元知是打扮成服務生的模樣敲門，他不戴眼鏡和戴眼鏡完全是兩種風格，不戴眼鏡的時候，氣質要顯得溫和很多，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鋒利。
    “如果要角色扮演組隊……”溫時頓了一下，鄭重說：“得加錢。”
    “隻是不想引人注意。”計元知把餐車推向一邊：“一旦別人知道我們要現在下副本，會有一堆人選擇入本，碰運氣想要被分進一個場次。”
    有心人多了，安全係數就是直線下降。
    【玩家377777使用組隊道具，向你發出組隊邀請，是否同意邀請？】
    溫時：“你號不錯。”
    說完選擇做出選擇：“同意邀請。”
    【組隊成功】
    【正在匹配副本，請稍後……】
    【玩家請注意，該場次難度超出你當前的能力水平，建議提前購買道具或使用技能】
    辣雞遊戲又在騙自己買買買。
    溫時看都不看一眼，盲選的道具誰知道有沒有用，他選擇考慮後一條：“還可以提前使用技能？”
    【得加錢】
    “……”
    是人工係統吧，一定是人工智能係統對不對！否則為什麽把一分鍾前他對計元知說的話原封不動甩在自己臉上？
    溫時現在也算是個初級狗大戶，該剁手的時候，他還是舍得剁的：“使用技能。”
    【技能‘我就是我’啟動，正在尋找目標對象……】
    【請問是否消耗一百積分享受遊戲推薦的支援對象？】
    上一次明明還是十積分，現在都已經趕得上使用技能本身的花費了。
    等等，趕不上。
    溫時看了下剩餘積分，遊戲一句得加錢，直接來了個雙倍召喚積分。
    溫時麵無表情說：“推薦吧。”
    他還沒有自負到硬剛a+級的副本。
    溫時被遊戲薅羊毛的時候，外麵密密麻麻展示副本對局的投屏又多出一欄，起先沒有人太過在意，直到一位專門查詢隊友狀態的玩家駐足屏幕前，意外留意到了那個玩家編號：460872。
    這個平凡無比的編號現在整個虛擬世界就沒有不知道的。
    遊戲時長目前還不足三十秒，證明剛剛進入副本。
    愣神了幾秒後，玩家立刻把這條爆炸性消息分享給了公會：【我屮艸芔茻！那個新人……就是那個編號460872的，居然直接下本了！！】
    玩家又嘩啦啦打了一串話，其中飽含了對新人立刻下本的疑惑，揣測是不是被二誡威逼，第二條消息還沒發出去，通訊器直接響了。
    “哪個本？說具體點。”
    玩家冷靜下來重新看屏幕：“一個叫大廠的本，工廠的廠，難度是……”
    “你是死了嗎？斷在這裏。”玩家咽了下口水：“難度是a+。”
    a+和a看著好像僅僅差一點，實際天壤之別，a＋級別的副本難度遠超a級不說，還隨時都有升向s的可能。據不完全統計，副本平均每年有五十個左右的a＋副本會升級，凡是玩家進入這種本都會分外小心，這五十個名額，能不攤上還是不攤上的妙。
    ……
    “副本《大廠》已成功載入。”
    【大廠：小中型團戰副本
    難度：a+
    初始玩家數量：20人
    初始陣營：關鍵npc分配
    劇情梗概：
    人類攻克疾病追求更漫長生命的路程也從未停止。
    三十年前，一個實驗室不慎泄露出廢氣廢水，導致一場疾病席卷了全球，凡是被汙染的人都會被異化成怪物。
    危難時刻，一家神秘醫院及時伸出援手，醫院認為，想要徹底拯救異化者必須通過改變病變大腦的方式，這項技術他們目前正在攻克。
    在此期間為了減少傷亡，這個信奉世界需要淨化的醫院提出從源頭解決一切的理念。
    想要不被汙染嗎？那麽你必須擁有一顆美麗的心靈，用純潔來對抗肮髒。
    什麽稱得上是美麗心靈？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一定要有好看的眼睛，有人說貌如其人，擁有完美的容貌很重要。如果都沒有，那也沒關係，由大廠生產，專業醫師認證的美靈液可以幫你淨化心靈！
    記住，任何時候一定要讓你的心靈純淨率達標，否則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角色身份：你叫亞倫，不久剛前和院長吵完架，目前正在罷工。為了生計，你不得不四處漂泊尋找工作。半個月前出海期間，你乘坐的船舶在神秘的大三角遭遇風浪，醒來後你正身處一個陌生的國度。
    為了不被餓死，你繼續求職，今天你準備去一家生產美靈液的工廠應聘。
    注意，稍後的應聘至關重要，請拿出最好的狀態打動麵試官
    溫馨提示：誠實很重要，但適當的溝通技巧也很重要】
    【另，由於你擁有世界碎片，在此副本內具備先天優勢】
    溫時再度睜開眼的時候，是已在一片昏暗的環境，很顛簸，好像是在車上。
    “車壞了！反正距離也不遠了，你們走過去吧！”司機說完，把門打開，罵罵咧咧：“隧道裏的照明怎麽也壞了？”
    司機的脾氣十分暴躁，從娘罵到爹，最後罵到人祖宗，他的狀態很不對勁，溫時屏息坐在座位上，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他是單人單座，並不知道車上還有沒有其他人，總之車廂內除了司機的叫罵，一片寂靜。
    “頭疼！瑪德！今天是怎麽回事？”司機拚命敲著自己的腦袋。
    砰砰砰。
    同樣的敲擊聲從旁邊傳來，溫時下意識坐直身子，聽到外麵有人在劇烈敲打窗戶，這個拍打頻率，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糟了！”溫時想起司機剛剛把車門打開了。
    還不等他出聲提醒司機，可以清楚聽見有什麽東西一路跑著上了車，而且還不止一隻。
    “啊！什麽玩意，滾開！”司機驚恐的叫聲中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麽：“不不不，我昨天才用了美靈液，我的心靈還是純淨的，純……”
    最後幾個字沒有說完，司機被猛地撲倒在座位上。
    扭曲的怪異物種用尖銳的牙齒刺破皮膚，司機拚命晃動著胳膊阻擋，可惜無濟於事，溫時敏銳地嗅到了血腥味，還有咀嚼的聲音，類似野獸在分食獵物。
    溫時見過動物分食屍體的場景。
    那是兩年前，他在做義工的時候，察覺到互助會不太對勁，經過一番私下調查，溫時發現互助會悄悄對心靈受到過嚴重創傷的成員進行洗腦，讓他們捐獻財產。對於中途想要退出的成員，互助會采取了一係列殘酷手段，甚至最後發展到殺人。
    警察來時，作為報案人的溫時跟著他們在下水道發現了被老鼠撕咬的受害者屍體。
    死者幾乎被啃成血淋淋的骨架，老鼠還在不死心地用牙齒剔著白骨上僅存的肉絲。
    那種聲響和前座傳來的動靜十分類似。
    隧道內同樣不安全，那些敲擊窗戶的聲音愈發劇烈，司機座位慘厲的叫喊漸漸衰弱下去後，拍打聲更加清晰的回蕩在隧道。
    擺在溫時麵前的無非是兩種選擇，下車或者繼續坐在座位上。
    前車廂的血腥味已經飄到了後座，溫時輕輕摩擦著指腹，司機死前大喊著用了美靈液，強調心靈還是純淨的，結合世界背景的大框架，想要在這個世界存活，心靈純淨很重要。司機因為‘不夠純淨’遭遇了怪物攻擊，但他這個乘客或許是‘達標’的，不然先前在黑暗中，怪物沒必要一直蟄伏，它們撲向司機時可沒有過絲毫的猶豫。
    溫時更傾向於車廂內還坐著其他人，一輛車拉一個人未免過於浪費。
    如果是這樣，大家想法應該都差不多，都暫時選擇不動。
    又過去三十秒。
    司機徹底沒了聲響，拍打窗戶的怪物終於消停了下來。
    黑暗中，有人下車了。
    溫時也開始有些坐不住，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扶手，結果碰到了一隻真的手，雙方都嚇了一跳，第一時間強忍住沒有叫出來。
    有汗，有溫度，那隻手來自於人類。
    他現在可以確定車上不止自己一個。
    空氣流通漸漸有些不暢，周遭陸續有身影貼近，很快溫時的前後左右都站著人，不知道是不是顧慮到前車門是怪物上來的地方，此刻乘客急著下車，全部擠到了後車門。
    下車的過程很緩慢，最前麵的乘客小心翼翼邁步，防止被外麵的怪物突襲。誰都不敢用照明道具，包括溫時，擔心成為黑暗裏的活靶子。
    後車廂開始微妙地躁動起來。本來一輛車從車頭走到車尾用不了幾秒鍾，攻擊司機的怪物大快朵頤後，它們沒有立刻下車，而是沒了聲響。這一點是最恐怖的，任何一名玩家都不敢確定身邊站著的是人還是怪物。
    溫時試圖捕捉周圍人的呼吸聲，卻聽到了某種違和的窸窸窣窣響動。
    一股急促的氣流從前方撲來，他本來就沒走幾步，立刻後退貼緊座椅邊緣，身前，一道黑影猛撲而過，帶過的疾風掃過臉頰，溫時隱隱捕捉到黑影說了一個‘餓’字。
    “餓，好餓……”
    很快他確定這不是幻聽。
    溫時躲得太快，沒有成功撲食到想要的獵物，黑影隨機選定了下一個目標進行攻擊。
    車上徹底亂了。
    “死了，死了，我連精英玩家都不是，為什麽是a+級的本，我是造了什麽孽……”混亂的場景下，先前短暫的秩序被打破，人一窩蜂地亂起來。
    對方高度緊張下，緊張地拿著道具不停碎碎念。
    本著日行一善的原則，當然最重要是這人抖個不停，不管是什麽東西在攻擊他們，肯定會優先選擇看著弱勢的，兩人離得這麽近，溫時可不想被連累。
    “別叫了，這裏還有個新人玩家。”
    一句話成功讓人閉嘴，對方過了半晌憋出一句話：“你在開玩笑？”
    溫時懶得理他，低聲找靠山：“爸爸，金主爸爸，你在哪裏啊？”
    花了這麽多積分，總不能任由自己自生自滅，如果能蹭上對方的免費勞動力，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走出隧道。
    “爸爸，爸爸，看看我——”
    “……”溫時身邊原本害怕的玩家嘴角一抽。
    他現在相信這是個新人玩家了，瞧給孩子都嚇出神經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