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微傾身垂頭，半覆眼皮，直直地盯著林招雲。
    林招雲慌亂之間揪到了對方的頭發。
    細白的指尖揪住發絲，又不敢用力怕惹到對方，就隻能半抓不抓地推拒。
    頭皮傳來的麻癢，一陣一陣惹得蘭斯心髒狂跳。
    夾雜著某種幹淨香味從林招雲的身上散發出來，好聞得很。
    “你身上什麽味道？”
    林招雲急細軟的發絲和卷翹的眼睫亂顫，聲音弱弱的：“我不知道……”
    蘭斯的聲音啞得都嚇到他自己：“所以，林招雲，你就是用這種手段找到“宿主”的嗎？”
    林招雲本來就被拿著手術刀突然出現的蘭斯嚇得半死，躲藏的時候又耗費了很多體力。
    眼角沾著差點哭出來的濕溻溻淚漬，睜著眼睛睫毛抖啊抖，看起來可憐的要命。
    聲音便越來越小，仿佛悶在水裏，眼睫顫動茫然道：“什麽，什麽手段……？”
    但是林招雲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他的話裏摻帶著嘲諷意味，但是他想不明白，這個手段是什麽手段。
    麵對林招雲，蘭斯有一種怪異的情緒，他一直想要克製但是仍舊無法避免。
    這種奇異的情緒讓他有點變得煩躁。
    他站直稍稍退開一些，居高臨下，濕淋淋的昳麗的五官展現在眼前，迷茫茫然又驚恐的的漂亮臉蛋怪異地豔麗。
    蘭斯壓下過速的心跳，眼皮下斂，恢複冷淡高傲的態度，嘴角稍稍吊起露出了略微不屑的表情。
    “你進來不過兩三天，就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記錯，安東尼和西格蒙德在歡迎會上為你吵得不可開交。”
    “我們的亞瑟小隊長將你帶到休息室，你們在裏麵做了什麽？”
    “阿爾本結果為你弄傷了好幾個病人，差點關禁閉。”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用了什麽手段，讓他們在幾天之內，對你言聽計從？”
    什麽言聽計從？不可開交？
    這從那兒說起啊！
    “還是說，你和他們都弄過了？”
    “我低估你了，林招雲，看來你很懂得怎麽利用自己的優勢。”
    【哄堂大笑了姐妹家人們，把我們招招嚇死，還以為要怎樣，沒想到是瘋狗搶食。】
    【啊，誰都不用來了，就這樣挺好。】
    【能有啥事兒，大驚小怪，不過就是小情侶之間的小打小鬧。】
    【黑粉消失術！】
    這些話一字一句聽起來好像都沒什麽，但是連在一起，卻讓林招雲無比的難堪。
    他想要辯駁，卻不知道從那句話開始，不斷地啃咬嘴唇，慌亂辯解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蘭斯一隻手掌扼住林招雲的手腕，兩隻手都被鉗到一塊桎梏在頭頂上方。
    林招雲被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嚇到，細白的腿亂蹬，但毫無用處。
    空置的鐵質鐵架發在林招雲的推拒下嘎吱作響，檔案室灰暗不明的光線增添了壓抑感。
    平日裏，沒有幾個人會到檔案室來。
    沒人能打斷這場微妙又完全不對等的對抗。
    沒多會，林招雲就沒了力氣，他意識到自己的力量軟軟趴趴倚在牆麵上，鞋子蹬掉了一隻，指甲修剪圓潤的腳尖腳指頭圓圓的粉粉白白的，從繃直變成了蜷起。
    蘭斯緩緩地放下他的手腕，胸腔又往前靠了靠，弄得林招雲呼吸不暢。
    “什麽不是，你在醫院出名，知道嗎？林招雲。”
    “我知道你很蠢，沒想到這麽蠢，你竟然不知道好好藏起來，偏把讓所有人都看到，看到你漂亮、柔弱、好弄到手？”
    他語氣緩慢，夾雜著戲謔，但又有一絲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怒意：“你恐怕知道，現在整個醫院的病人都像發了瘋似得，想把你搞到手，如果有一天醫院的規則被打破，你會變得很慘。”
    林招雲睫毛亂顫，驚慌又害怕：“我會、會怎樣？”
    蘭斯湊到了林招雲的耳邊，掌心輕輕壓在他的肩膀上。
    他說了一段很長的、惡劣的、讓林招雲無比驚悚的描述。
    “那些人會對你做這些事。”
    蘭斯感受到壓在肩頭上的手指力度變得稍大，指尖顫抖黏糊糊捉著他的衣領，尤其是聽到某些關鍵詞時，那力道更大了。
    “聽清楚了嗎？還要我重複一邊嗎？”
    林招雲頭皮發麻，鼻尖竟然沁上冷一層細密的冷汗，睫毛隨著動作輕顫，耳朵尖不知覺地全紅了，他白得不行的皮膚稍一旦染上顏色，就會異常地醒目：“聽清了……”
    “真的聽清楚了？”
    “嗯……”
    “那你說來我聽聽。”
    啊？
    林招雲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去看他，眼睛邊上一圈眼睫顫個不停，裏麵包著水，似乎再說兩句就要掉眼淚。
    林招雲難以啟齒：“我、我說不出來……”
    “嘖，不聽話。”蘭斯壓在林招雲肩頭的力量猝然重了一點，弄得他有點疼，模糊地哼出來。
    林招雲坐在架子上，手指頭蜷了又蜷，小臉全都白了，怕得有些呆了。
    “看來你沒聽清，我再給你說一遍？”
    他真的要哭了，崩潰裏帶著些許濕潤的哭腔，手心在他肩頭胡亂地拍打。
    “都說聽見了！你耳朵壞掉啦！”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林招雲情緒有點崩潰，慌亂之間，竟然一不小心拽掉蘭斯白大褂裏襯衫上的一顆紐扣，領口滑落，指尖像是被體溫燙著似得，倏地收攏攥緊。
    【麻了，照片不能看就算了。有什麽是我這個尊貴的炒雞ppp不能聽的嗎？】
    【重金求剛剛醫生太太的音頻！！！】
    【我怕是他說了我們都聽不到！是需要打碼的那種！】
    【日，更想聽了。】
    剛剛才積著發脾氣的性子瞬間就憋了回去，脾氣發完就覺得臊得慌。
    垂著眼睫心虛道：“我不是故意的……”
    “原來不僅蠢，脾氣還大。”
    蘭斯被發了一下脾氣，一點都不氣，反而心裏癢得要命，脊背直發麻。
    他將攥著紐扣的手指打開，就說句話的功夫，林招雲的手心的軟肉被這顆紐扣硌出了一個紅印子。
    這麽容易留下痕跡，怪不得第一天治療的時候會那樣。
    蘭斯抓慣手術刀帶著薄繭的手指惡意搓磨了那個紅印子，林招雲條件反射閉合五指，一下把他的指尖完全攏住。
    意識到不對後，又趕緊放開。
    蘭斯眼角微垂感受指尖的溫軟，一壓再壓喉頭。
    “看來你有認真吃藥，症狀不明顯了。”
    林招雲還在緊張當中，見蘭斯換了個話題，立刻跟著小聲回應“嗯”了一聲。
    氣氛有些緩和下來，林招雲便想離開這裏，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讓他瞬間心裏咯噔一下。
    “剛剛那個玻璃罐裏的……是什麽？”
    蘭斯眉毛挑起來一瞬，看來是真的蠢，自己都不想提這件事，他還要非要提起來。
    他拇指和食指捉住了林招雲的下巴抬起來，“你覺得是什麽呢？”
    林招雲小臉煞白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愚蠢的事情。
    但是既然都問出來，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是喬伊的……”
    “是。”蘭斯直接就承認了。
    蘭斯看著林招雲皺皺巴巴的五官，睫毛又在哪兒抖啊抖，發出氣聲的嗤笑：“你認為是我殺的他？”
    “不是嗎？剛剛那個……那個……眼睛……”林招雲這句說了好久才連貫在一起。
    蘭斯嗤之以鼻，不屑道：“太髒，那樣暴力又沒有美感的手法，不是我的風格。”
    林招雲瞬間鬆了下肩，下一秒卻毛骨悚然，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表示蘭斯也會殺人。
    “那麽，輪到我問你了，你來這裏做什麽？”蘭斯指尖撩開一些林招雲垂下來的發絲，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睫毛在抖。
    “不說話？”
    “在做任務？”
    林招雲本來隻是害怕，聽到任務兩個字直接嚇得抬起了頭，手心一下就被冷汗濡濕。
    林招雲：886，他剛剛說什麽，他難道知道……
    886也被嚇了一跳：不太可能吧……
    “是不是誰給你的任務，讓你到這裏來偷一些東西，漂亮的小偷先生。”
    聽到蘭斯後麵的這句話，林招雲魂又回來了，但是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隻能含含糊糊地說：“沒有，我就是……”
    他還沒說完，模模糊糊聲音穿入兩人的耳裏，似乎是從第一層連接地下室的樓梯間傳來的。
    那聲音又叫了幾聲，他終於聽清。
    “招招，你在
    聲音很快就要到跟前，林招雲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靈光一閃：“我、我是幫亞瑟來取東西的！”
    亞瑟此刻剛好推門而入，蘭斯轉過頭去看，剛好被林招雲鑽了個空子，從他的桎梏中鑽了出來去撿自己的鞋子。
    亞瑟表情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我等了你好久！”
    “你們剛剛在做什麽？”
    林招雲半蹲下穿鞋，一截窄窄的腰袒露了一瞬，抬起頭看到亞瑟走到他跟前，緊繃的下顎淩厲得可怕。
    幾乎都能聽到亞瑟咬碎牙骨的聲音。
    ……
    林招雲沒敢回頭看蘭斯，被亞瑟掐著手腕往外走，亞瑟個子高走得快，他隻能跟著小跑，出了這棟樓。
    “亞瑟，亞瑟，你慢點，我跑不動了……”林招雲多跑幾步就開始喘，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
    亞瑟氣得不行，但是看到小小的林招雲喘得臉通紅，垂著睫毛求他的時候，覺得他就應當這麽嬌氣，又不忍心對他凶，還是放慢了腳步。
    但當他看到林招雲臉上蘸著淚漬，粉粉紅紅的時候，臉色又瞬間陰沉下去。
    “剛剛你們在做什麽？”兩人走到了一棵樹下，亞瑟用雙臂將林招雲固定在樹和他身軀之間，將他弄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林招雲白著臉，抬頭就看到亞瑟的臉陰沉沉的，剛好又是背著光，嚇人的要命。
    昨天答應過亞瑟中午要來找他，而他用了亞瑟的名義進到這裏來，被抓了包。
    這一下根本解釋不了。
    “說話，招招。”亞瑟的聲音忽然就柔了下來，但是表情更加恐怖，帶著一種驚悚的冷漠，眼皮微覆，死死地盯著林招雲。
    他的變化讓把林招雲嚇的一愣一愣的，第六感告訴他，不再編點什麽，可能會出一些大問題。
    亞瑟伸手去捉住垂下的小臉，林招雲比力氣誰都比不過，隻能任他捏著。
    彈幕也跟著緊張起來。
    【靠，原以為是癡漢，原來是病嬌？】
    【這貨估計腦子裏和咱們招孩子的名字都想好，現在算是捉奸在床綠帽頭上戴bhi！】
    “我是去裏麵找一個東西……”林招雲垂著眼睫，小腦殼飛快運轉，低著頭小聲撒謊：“然後蘭斯醫生剛好在場，我被他抓到……”
    “你最好不要騙我。”亞瑟死死地盯著林招雲的臉，扯了扯嘴角，陰惻惻得嚇人得緊。
    亞瑟能感覺自己懷中的對方渾身繃得緊緊的，臉上是怕得要命的糟糕表情。
    亞瑟眯著眼看他，似乎在思量他說的話，忽然表情古怪：“你是不是……想偷東西了？”
    什麽？
    林招雲抬眼顫著睫毛看他，張張嘴正要說什麽，想到以前在新聞上看的報道。
    有些小偷養成了習慣，戒不掉小偷小摸，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經常手一癢就偷五塊十塊的。
    林招雲小小聲含糊不清回他：“嗯……”
    說完悄悄抬了眼去偷看亞瑟的臉色，深怕自己不明不白被宰掉。
    “你……不信我嗎？”
    林招雲他昳麗的五官像是被淚水打濕了，眼角濕紅，鼻尖粉粉，落在亞瑟的眼裏乖的要命。
    “我信。”
    ……
    兩人往外走，林招雲緩緩吐出憋悶在胸口的氣，這個遊戲真不會讓人短命嗎，他每天都被嚇個半死。
    因為緊張過度，林招雲接下來腦殼懵了一陣，放空似得，恍恍惚惚。
    林招雲問886：剛剛……蘭斯說的那個是真的嗎？
    886：【說的什麽？】
    林招雲磕巴：就是他說的那些，哎呀，我說不出來……
    886學著蘭斯的口氣拿腔拿調：【你知道嗎，在東區有一個小監獄，那些病人會把你關到哪兒，不給你吃飯，不給你衣服穿，不讓你睡覺，隻讓你……】
    林招雲立刻打斷他：你害不害臊！
    886：【？你讓我說的。】
    林招雲被他打斷一下竟然忘了自己要問什麽，回過神來時，發現他被亞瑟帶到了休息室門口。
    亞瑟拽著他往裏走，轉身就關掉了門。
    他關掉門慢慢走到林招雲跟前，林招雲垂眼站在原地臉色茫茫的，厚重的掌心貼到在他細膩的後頸揉了揉，林招雲後頸皮激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一抬眼，淺藍色的瞳孔和林招雲對上，深不見底。
    “招招，你知道嗎？我放在床頭的地圖不見了。”
    林招雲聲音有點顫：“……不知道。”
    說完他下意識用胳膊去碰自己的側腰。
    胳膊肘碰到一點點硬紙殼觸感，嚇得一個激靈，地圖就夾在這兒。
    林招雲：死不承認……可、可以嗎？
    886：【你……試試？】
    林招雲眼尾垂下，用力抿了唇，唇珠變白一瞬後又染回粉紅，睫毛細細地顫著，“你是在懷疑我嗎？就因為我是小偷？”
    “不是我拿的……”
    他的聲音一直都不大，尤其是撒謊的時候，會變得很軟很悶。
    “不是我拿的，你不信我……”
    林招雲撒個謊都緊張得和什麽似的，瞥到亞瑟似有軟化的神情，覺得似乎可以瞞天過海，理智氣壯地又補了一句。
    “不信你可以來搜……”
    亞瑟都聽到林招雲補充的那句話，胸腔極快顫了一瞬，目光直直落在林招雲柔軟的腰肢上。
    上一次林招雲跌在他的折疊床上，衣擺不小心翻開。
    露出細細窄窄地一截腰，覆著薄薄細膩的肌理，他想，虎口大概輕輕一握就會陷進去。
    亞瑟壓抑著自己怪異的心跳，像是聞著肉腥味的狗，拇指扼住林招雲的腕骨，拉近兩人的距離。
    “好，我要搜你。”
    林招雲手腕像是被燙著，從手腕處起一路燙到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