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特半蹲下來依舊比林招雲高，微微覆眼，眼神掃過顫了。
    “今天也睡不著？”
    斯萊特的態度很讓人摸不著頭腦，林招雲睫毛顫得厲害，垂眼不敢看他，上齒不斷啃咬下唇，半響才輕“啊，嗯”了一聲。
    按住檔案的指尖撚住一角，慢慢翻開。
    “s級個人檔案。”
    “這樣不好哦。”
    “我想大家都比較注重隱私。”
    大短褲褲腳下的細白小腿肚細細地打顫，踩在拖鞋上的粉白腳趾蜷得很整齊圓潤。
    饒是斯萊特，目光都在上麵停頓一秒。
    斯萊特一直給林招雲可靠長輩感，他外表也看起來比安東尼西格蒙德更成熟些，雖然穿著病號服，但是胸口口袋總是別著一根看起來昂貴的鋼筆。
    在這之前，林招雲對他有著很莫名的信任，但此刻，莫名就是不敢在他麵前放肆，害怕會被嚴厲管教。
    也像是被教導主任抓住看考試小抄。
    心虛感驚恐感重疊在一起。
    “對不起……”林招雲垂著頭，手指蜷著絞到一塊。
    斯萊特盯著林招雲纖長的睫毛，指尖觸碰上，又引起他驚慌的輕顫。
    “乖。”他撿起檔案文件夾站起身來，眼皮依舊垂著，林招雲抬眼去偷瞥斯萊特的表情，卻發現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臉上，而是更往下一些。
    林招雲這才意識到什麽，整張小臉肉眼可見憋紅，慌手慌腳站起身去扣自己的上衣紐扣。
    忽然，浴室的門被打開，林招雲手太顫抖，沒能把紐扣扣上，驚慌地攏上衣服，去看來人。
    西格蒙德。
    他光著膀子，像是完全沒準備浴室裏還會有人，朦朧的睡意被打散，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西格蒙德一進來，林招雲害怕的情緒就減弱了一些。
    他下意識就覺得，很討厭自己的西格蒙德不屑和自己計較。
    自己也不用與斯萊特獨處。
    “你們兩個大半夜在這兒幹什麽？”他的目光越過斯萊特，停在林招雲的身上。
    他兩步走到二人跟前，發出微不可查氣哼聲，下頜骨淩厲微抬，眼角稍上揚，語氣輕蔑：“怎麽，斯萊特，你在搞他？”
    西格蒙德看到下方白生生的小臉一下子更白了，濃密的睫毛顫了一下又一下，張張嘴似乎先要反駁，但是卻隻說出很微弱的：“不是的……”
    林招雲向斯萊特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真的蠢過頭了，釣上安東尼一個不夠，還想要再釣一個？然後在一旁抱著胳膊看他們爭奪你？你受得了嗎！？”
    “看起來臉挺純，沒想到那麽……”
    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忽然小腿上挨了一腳，傳來痛感，低下頭，凶手是那隻窄小粉紅圓潤的腳。
    被踢的地方，變得很火辣麻癢，踢到他的腳麵和腳尖都已經肉眼可見變紅。
    林招雲被氣壞了，本來就包在眼裏的淚水一下掉出來，發出輕微濕悶的哭腔。
    “你……胡說！”
    眼角發紅，鼻尖濕濕的，粉粉白白的臉讓抬起頭的西格蒙德的髒話憋回肚子裏去。
    “我、我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林招雲腳趾尖尖麻木，明明是自己生氣踢出去，西格蒙德卻像是銅皮鐵骨似得，反而將他的指頭尖尖震得發了紅。
    本來還想再踢一腳，打消念頭，這樣更氣了。
    他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水，攏住自己的衣服就往外走，西格蒙德沒忍住，伸出胳膊擋住他，抓住他的肩頭去看他的臉。
    哭得亂七八糟的，鼻頭、睫毛、劉海全都濕濕的，指腹把眼角揉更紅，一張漂亮清純的臉莫名就變得嬌豔得厲害。
    西格蒙德眼角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識又伸過頭湊更近去看。
    “你、你要做什麽……”林招雲被他突然的湊近驚了一下，撇開頭。
    他的表情依舊麵色凶煞，神情依舊摻著不耐與不屑：“不是就不是，你解釋就好，哭那麽凶做什麽？嘖，到時候又說我欺負你，我是打你了，還是……”
    “西格蒙德，說錯話就道個歉吧。”斯萊特側過頭，薄唇線條扯緊，打圓場道。
    林招雲聽到這話，這才轉頭正眼去看西格蒙德，這一眼看過來，看得西格蒙德心髒砰砰跳兩下，尾椎骨麻了一瞬。
    他壓著喉頭道：“對不起。”
    【啊哈，這不就是氣急敗壞得不到就破口大罵？】
    【臣複議！】
    【不過話也沒說錯，長得清純，其實嘿嘿。老婆別打我！）】
    林招雲鑽回床上一會，斯萊特和西格蒙德才從浴室先後出來，斯萊特經過他床邊時留了一句話：“早點睡，養好精神。”
    “嗯……”林招雲擦掉臉上的淚痕時，西格蒙德剛好出來，在他床邊停了幾秒，林招雲抬頭去看他的時候，他才嘖了一聲走掉。
    林招雲：？?
    他和886吐槽：我好煩他。
    886附和：【嗯，壞蛋。】
    林招雲怎麽就覺得886很敷衍呢。
    哭一場是挺累的，後半夜涼快下來，他很快陷入睡眠，這一覺睡得很沉。
    ……
    第二天下午很是悶熱，病房裏能光膀子的都光著膀子，天黑沉沉像是一不留神就會壓下來。
    斯萊特沒有在寢室，安東尼在水泥地上做著卷腹運動，胳膊上鼻尖額頭，都掛著濕熱的汗漬，沉重的喘氣聲纏繞在空間裏。
    西格蒙德則被熱得煩躁，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林招雲盤著兩條細白的腿垂頭閱讀書籍，西格蒙德視線無意識掃過，燎得更躁。
    今天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什麽緣故，燥得慌。
    “在看什麽？”安東尼從浴室衝完澡，脖子上掛著毛巾，湊了過來。
    他身上還有一些熱氣，靠近林招雲，他的耳朵尖被熏熱，粉粉紅紅的。
    看的是一本童話書，但是林招雲沒有看過，所以讀得津津有味。
    “這本我都能背了，你還能看得這麽起勁？”安東尼一側頭就能嗅到林招雲身上幹淨香味。
    林招雲也側過頭去，安東尼靠得緊，他的唇珠幾乎要從對方的側臉擦過去。
    “終於肯看我了？”安東尼抓住林招雲下巴，大拇指在下唇上稍碾摁，指腹軟得不像話。
    林招雲本來都消氣了，被他這麽一提醒，又想起來，抿住唇躲開摁壓。
    安東尼微覆眼皮，動作粗魯強行捏住他的腮，稍微一用力，唇縫打開了。
    裏麵還袒著一點收不回去的舌尖。
    不過也隻是一瞬之間，很快就被側過頭避開，安東尼還是舍不得用勁的。
    “疼……”
    “別躲我。”安東尼對林招雲說。
    林招雲還是怕他的，用手背擦拭唇角的津漬，就垂下頭模模糊糊回應：“嗯……”
    “我沒看過，小時候很少看童話書……”
    見林招雲願意和他正常溝通，安東尼心氣順了點，肩膀靠了上去嗎，體型對比差異相當明顯。
    “也沒人給你講嗎？我小時候那會，我媽給我講得耳朵都生繭子了。”
    林招雲睫毛一顫，微垂眼皮：“沒有。”
    ……
    這種天氣果然會下大雨，到了晚飯前，刮起了大風，天空中出現了壯觀的弧狀積雨雲。
    一大片冰雹落了下來，砸在窗台、玻璃和屋頂，劈啪作響。
    在安靜的夜晚，突兀地響起一個重擊聲，嘭的一聲，然後哀嚎與怪異亢奮的叫喊聲突兀地響起。
    林招雲剛有些睡意，即將睡去，這樣被嚇醒，心跳“砰砰砰”，眼睫亂顫。
    他瞬間清醒，也聽到了其他室友醒來的聲音。
    有誰的床頭充電式台燈亮起，他從被子縫隙裏探出頭：“你們……剛剛有聽見什麽嗎？”
    安東尼先走了過來，林招雲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靠過來的時候體溫很高，幾乎就要能聽到心髒的脈動。
    他身軀很高大，像是白天的烏雲死的，黑壓壓的。
    “聽到了。”
    安東尼走到門口往外看了幾眼，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把鑰匙，很輕易地就打開了門。
    門打開後，外麵的動靜就全傳了進來，也穿進來很濃重的血腥味。
    林招雲睜圓著眼，腦子一片空白，緊跟著又聽到外麵磕磕撞撞的撞擊聲響，頭皮發麻。
    腦海裏甚至都能想象出來，外頭的誰舉著可怕的鈍器，惡劣亢奮追逐弱小的模樣。
    他的後背全濕了。
    安東尼在門口看了一會，轉過頭時，林招雲想問他點什麽，卻看到他麵容亢奮嘴角上揚，蹲下在自己床底找什麽，最後他從床底拎出了一根很粗的鐵質棒球棒。
    安東尼肩頭扛著繞了過來，掌心貼到林招雲頸肉上磋磨，這一側剛好有台燈，安東尼的手指忽地頓住，移開指腹後，一小片紅色痕跡幾乎快淡得看不見。
    “這是誰弄的？”
    在灰暗的燈光下，安東尼頸部的紋身仿佛要動起來，怪異得可怕。
    林招雲還沒反應過來，他忽然詭異地吊著嘴角笑了一下，也不再問，隻是說，“你關好門，不要出來。”
    林招雲反應過來的時候，安東尼已經開門走出去，他從門口的視窗往外看，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
    ……
    安東尼去了很久，天色逐漸涼了，他依舊沒有回來。
    一夜不停，驚叫嘶吼聲，林招雲嚇得蜷起來抱著自己躲在床頭。
    但是他的床頭牆麵後就是另外一間病房，時不時傳來非常可怕的撞擊聲和哀嚎。
    西格蒙德聽這外頭傳來的各種聲音，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但夾雜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中，有一個聲音讓他很敏銳地壓了一下喉頭，後背麻癢。
    簾子忽然被掀開，西格蒙德走了進來，林招雲腦袋埋在膝蓋處，淺金發絲淩亂，幾簇與睫毛纏在一起顫著。
    他小聲地咽嗚，帶著濕濕的哭腔，聲音從膝蓋處悶悶地傳來。
    “我好害怕……”
    西格蒙德原本十分冷硬的表情，非常明顯的怔住一瞬，
    林招雲一隻手垂著抓著床單，手指蜷縮得緊緊的。
    “能給我倒一杯水嗎？我好渴，”林招雲抖得厲害，連小腿肚都打顫，嘴唇幹涸，反複濡濕嘴唇，但是更緊繃了。
    西格蒙德點頭，走到飲水機接水，身後又傳來林招雲悶嬌嬌的聲音：“我要加兩包糖，麻煩你了……”
    西格蒙德：……
    挺嬌氣，還喜歡甜。
    西格蒙德看著林招雲吮上杯壁，一點點把溫熱的水咽下去，瞬間覺得自己口渴，轉身也去接了一杯水。
    發白的唇逐漸被糖水染濕、染紅。
    外麵的叫喊聲依舊，但是隔壁病房的聲音已經停止，沒有撞擊聲和哀嚎聲，但是似乎能聽到拖動什麽的聲音。
    天還沒有亮，林招雲害怕得睡不著，充電式台燈的光線也逐漸暗下去。
    就這樣幹坐了一會，西格蒙德忽然起身，林招雲以為他要走連忙去拽他的褲子邊邊。
    “你……你別走，我害怕。”
    怪異的心跳顫動起來，西格蒙德回過頭，和蜷著的白著臉的林招雲對上視線，對方眼睫帶著一點點悶出來的汗漬亂顫。
    隻想去放水杯的西格蒙德冷著麵又坐回來，又冷著嗓子：“膽子真小。”
    “嗯……”
    西格蒙德依靠在床頭側邊，林招雲就抱著膝蓋往他胳膊的邊上貼，他高熱的體溫隔著病號服都燙得林招雲顫了一下。
    但林招雲莫名地就覺得西格蒙德不會傷害自己。
    來得莫名的奇妙安心感。
    外麵似乎稍微停歇了，應該是都累了。
    林招雲也模模糊糊地合上眼，頭一歪，側臉直直地垂到西格蒙德的胳膊上，睡著過去。
    ……
    天蒙蒙地亮了。
    窗外泛起一層濃霧，讓人看不真切。
    林招雲醒來時還有點懵，一副沒有醒的樣子，皺著鼻子，稍睜開眼。
    清醒後林招雲立刻坐起身向四周看，沒有看到西格蒙德，他輕輕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打開浴室的門也空空如也。
    最後在茶水桌上找到他的便條紙————我出去看看，門鎖好。
    屋內靜悄悄的，林招雲曲著膝蓋，蜷手慢慢縮回被子，蔥白似得指尖攥著被沿。透過簾縫睜眼不斷地往門那邊看，心裏“砰砰砰”的心跳根本沒辦法減速。
    林招雲情緒低落：好害怕。
    886：【你不是還有我。】
    林招雲有點嫌棄：你能幫我打架嗎？
    886：【……】
    林招雲忽然想到什麽，伸手拉開抽屜去拿自己每日必吃的藥，摸索了一會沒有找到。
    他從床上探出上半身，將抽屜整個拉出來，裏麵什麽都沒有。
    就在靜默中，突兀地出現一連串淩亂的腳步聲，本以為隻是路過，或者其他病房，但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招雲惶然地看向門口，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忽然想起，西格蒙德出去後，門沒有還掛上防盜鎖。
    他顫抖著腳尖，鞋子都來不及穿，跑著去掛上防盜鎖。
    那腳步聲近在咫尺。
    “哢擦”，林招雲掛上了防盜鎖，小腿虛軟一瞬，順著門就往下癱倒。
    嘭————
    一個巨大的聲響從門外傳來，幾乎要擊穿林招雲的耳膜，他倉皇爬開幾步，一回頭，一張臉透著惡劣的興奮，趴在探視窗外往裏瞧。
    看到林招雲就癱在哪兒，小臉驚恐失措，眼睫亂顫，活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他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