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雲子怎麽樣了？”
    程金華在廠裏一聽到報信人說的話，就匆匆忙忙往醫院這邊跑了，連假都沒來得及請，這會兒臉上全是擔憂，手都忍不住顫抖。
    一是擔心媳婦黃從雲情況不好，有什麽三長兩短，二是擔心媳婦肚子裏的孩子，盼了八年了啊。
    黃母看著女婿擔憂的模樣安撫道：“剛剛才進去，這會兒還沒開始生呢，你先別慌，一會兒說不得雲子還得你安撫呢。”
    程金華攥著拳心呼了口氣道：“好，我不慌，不過從雲這會兒一直在喊，這真的沒事嗎？還是我進去看看吧！”
    說完程金華就想進去，隻是卻被黃母攔住了。
    “你在這等著就行了，現在進去不是給醫生添亂嗎？你站在那個產房門口，大聲跟雲子說話就行，進去就別了，你硬進醫生還要攔著你呢。”
    程金華聽了這話，立馬走到產房門口，趴著被簾子擋住的手術門玻璃上，對著裏麵喊道：“雲子，我就在外麵，你不要害怕！一會兒我就去副食店給你買鹵肉，昨天不是還說想吃嗎？咱生完就吃。”
    黃從雲這會兒聽到丈夫的話，心口很暖，這個時候有個人能在門外還一直惦記著你昨兒個隨口說下的話，惦記著你想吃什麽，讓她覺得很是感動，她知道自己沒有嫁錯人。
    黃從雲也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巨大的疼痛讓她沒有力氣說話，隻有隨著醫生一遍一遍“用力，用力”的痛呼。
    程金華在外麵聽著黃從雲痛苦的嘶喊聲，心裏就跟針紮似的，他站在手術室外麵大聲道：“咱生完這個孩子就不生了，不生了，以後沒二回了。”
    “媽，這都快要十二個小時了，怎麽還、沒生出了，從雲不會有事吧？”程金華從趕到醫院到現在，十二個小時一直盯著產房，眼睛都不敢眨，這會兒聽見裏麵媳婦的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人都在顫抖。
    黃母這會兒也在擔心，雖說女人生孩子好幾天沒生下也是有的，但是輪到自己閨女這麽長時間還沒生出了，她也沒法子安心，這會兒整個心都在半空裏提著。
    黃從雲的大姐黃從芬這會兒也來了，她當時生兒子虎子的時候，生的很快，沒有像小妹這樣艱難，所以這會兒也在擔心小妹的安危。
    不過她還是先安慰母親說：“媽，您先休息會，一會兒雲子生完了，還要您幫忙照顧呢，您現在就熬累了，一會兒怎麽辦？”
    而裏麵的醫生也在著急，孕婦的情況很不好，胎位有些不正，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得出去問病人家屬是保大還是保小了。
    程茘月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她隻覺得自己被一個溫暖的地方包裹著，卻分不清到底是在哪裏。
    她不是因為遇到喪屍自爆了，這會兒難道不是已經死了嗎？她可沒聽說過有自爆之後還能活下來的，所以這會兒為什麽還會有知覺呢？
    慢慢地，程荔月隻覺得空氣越來越少，身體越難受，原本擠壓自己出去的那股力道也漸漸沒有了。
    雖然這會兒程茘月沒有恢複意識，但是卻憑借著本能往有空氣的外麵擠去。
    “啊！嬰兒露出頭了！再使一點勁，就能生出來了！”醫生驚喜地喊道。
    而黃從雲聽到醫生這句話，原本疲憊無力的身體硬是又生出了一股力氣來。
    “啊！”黃從雲拚命用力。
    “生了生了！孩子生了！母女平安！”
    聽到了這句話，已經脫力的黃從雲看了眼被醫生抱在懷裏的孩子，終於忍不住地昏過去了。
    而程茘月從那個溫暖的地方出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嬰兒，而剛剛應該就是在母體中了。
    不過剛剛出來就已經用了她全部的力氣，這個時候也沒有力氣思考比如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一個嬰兒的事情，很快就睡過去了。
    產房外等著的幾個人也是終於放下了心。程金華從醫生哪裏接過自己盼了八年的孩子，然後走到了媳婦黃從雲的身邊。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終於是完整了，媳婦，孩子，都在自己的身邊，程金華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漂泊不定的旅人，終於找到了紮根的家了。
    孩子，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程金華不是沒有親人，隻是那些親人不如沒有，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是個孤兒。
    而現在，這一切都變了，他終於有親人了，一個孤兒一樣的人終於有了血脈的延續了。
    他知道懷裏的這個是閨女，但是那又怎麽樣？他盼了這個孩子盼了八年，他今年都三十了，之前在當兵上戰場的時候，甚至還擔心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一個孩子，現在能有一個閨女，他已經覺得是上天恩賜了。
    “好了，家屬已經看完了，給我們吧，這孩子身體不好，要送保溫箱。”
    “怎麽要送保溫箱？”程金華剛剛還滿是高興的表情立刻變了，他有些慌忙地問道。
    “是這樣的，因為生的時候因為胎位不正在母體裏待的太久了，當然也有些先天的原因，這個孩子比正常孩子要虛弱一點，所以要送保溫箱才行。等過幾天從保溫箱出來了，你們做父母的，照顧的時候也一定要小心點才行。
    這樣，你們先在醫院住兩天，我們觀察一下產婦和孩子的情況，這樣保險一點。”
    程金華聽了這話有些著急，“那這情況要緊嗎？以後等大一點會好一點嗎？”
    醫生安撫道：“雖然這孩子體弱了點，但是好好養還是不會出大問題的。
    隻是這孩子肯定是要比普通孩子更金貴一點了，需要更加小心地照顧。
    而以後這孩子的身體情況會是怎麽樣的，我們也不好斷定，生命危險暫時沒有，隻不過還是有很大幾率長大後還是會比平常孩子體質弱幾分的。”
    程金華聽了這話，看著醫生懷裏抱著的閨女，全是心疼。
    黃母和黃從芬聽見這話也有些難受，怎麽就這麽難？
    好不容易生出來了，結果居然體弱，不過隻要好好養，養得細心一點就沒有大事了，比起那些出生沒幾天就夭折的孩子，這也算是萬幸了。
    也幸好女婿對孩子的情況也沒有失望，畢竟又是個閨女身體還不好，黃母當姥姥的肯定不嫌棄，但是擔心女婿這個當爸的嫌棄，畢竟男人嘛，肯定都想要個兒子。
    不嫌棄就好，不嫌棄就好！當然退一萬步來講，要是程金華這個當爸的嫌棄，她這個當姥姥就把孩子抱走自己養，她難道還養不了一個外孫女了？
    程金華依依不舍地看著醫生把閨女抱走送去保溫箱，心裏是想跟著的，但是這邊還有媳婦要他照顧，他隻得放棄，他打算等晚上再過去看。
    程金華他看著病床上頭發已經汗濕的媳婦，滿是感激，她是自己的媳婦，也是為自己生了一個孩子的母親，他無論如何都是該感激她的。
    看著媳婦一縷一縷沾在一起的頭發，程金華細心地把頭發捋到一邊，單手拿著毛巾替媳婦慢慢擦汗。
    而一旁的黃母則是讓大閨女黃從芬在這邊陪著，自己跟著醫生一起過去看孩子在保溫箱裏的情況。
    黃母見識廣，是見過有小孩在出生的時候給抱錯的，閨女這會兒睡過去了，她得去替閨女多看著些才行。
    黃從雲生產的時候耗費了太多力氣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
    這會兒是早上九點，程金華一直在這邊守了一夜，但是因為廠那邊還得過去，不能天天請假，才剛剛走沒一會兒。
    這會兒是黃母在這邊陪著，至於程家人，他們是不會過來的。
    黃母端著一碗粥道：“金華他之前一直在這邊守著你，剛剛才走。這是熬好的粥，你喝一點。因為你剛剛生產完，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金華給你買來的鹵肉，我給你弄成絲煮在粥裏了，你快吃吧。”
    隔壁床的產婦有些羨慕，同樣是產婦，她還給家裏男人生了個兒子呢，可是到現在連口紅糖水都沒喝上。
    而人家呢？丈夫在床邊守了一夜，這會兒物資困難呢，還能特意買了肉讓嶽母熬粥給媳婦，她咋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呢？
    黃從雲這會兒自然不知道隔壁床的產婦想的是什麽，她隻是推開粥沒有吃，而是道：“我生的孩子呢？當時聽醫生說的母女平安，這麽說，我生的是閨女吧？”
    “是閨女。”
    “那她現在在哪？我怎麽在這病房裏沒見著她？”
    “她在保溫箱呢，你先喝粥，喝完我就扶你過去看孩子。”
    “保溫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孩子怎麽會在保溫箱？”
    黃母把醫生說的話解釋給閨女聽。
    黃從雲聽完就忍不住落淚，她掙紮著起身，道：“我現在就要去看看，不然我放心不下。”
    黃母如何不知道閨女現在初為人母的心情，隻是道：“你先喝兩口粥，不然還沒等你走過去，就先暈倒了。”
    黃從雲急著去看閨女，接過碗三下兩下就把一碗粥喝完了，粥並不熱，正好是可以直接入口的溫度。
    喝完黃從雲就要去看閨女了，一刻都等不急了。
    她生了十幾個小時才生下的閨女，卻連長啥樣都還沒見過，黃從雲這麽怎麽可能不著急？
    黃母攙著黃從雲去了新生兒監護室，精準地來到了自家孩子保溫箱麵前。
    “你看，這就是你生下的孩子，醫生說情況還行，再過幾天就能出來了，到時候你想怎麽抱就怎麽抱了。”黃母說道。
    而黃從雲看著保溫箱裏瘦瘦小小的閨女，看著氣息有些微弱，她很想抱，但是卻不敢，生怕自己一碰，這個孩子就會這麽離自己而去。
    太脆弱了！才出生兩天，眉眼都沒張開，皺皺巴巴的。可是黃從雲就是對這團小東西愛的不得了。
    怎麽會不愛呢，這是她親閨女，生了十幾個小時的親閨女。
    而越在保溫箱外盯著看，黃從雲越是覺得自己閨女好看，皺巴巴地也好看，越看越是看不夠，隻想一直在這邊守著。
    而一旁的黃母道：“對了，你跟金華兩個人給孩子起好名字了嗎？想好大名小名了嗎？”
    黃從雲一邊看著閨女舍不得移開眼一邊道：“已經起好了。
    之前我們就知道孩子大概會在六月出生，就商量要是生的男孩就叫程林鍾，女孩就叫程荔月。
    現在生的是女孩，就叫荔月了，小名月月。”
    保溫箱裏的程荔月此時昏昏沉沉的，隻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
    她努力打起精神仔細聽，卻越聽越覺得那聲音像是她媽媽的。
    可是，她的媽媽不是早就在末世來臨之前去世了嗎？跟爸爸一起，飛機空難死的。
    這是幻覺嗎？程荔月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