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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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這個概念對世家而言有些模糊,他們講究的是家國天下,
    因此,崔瀚在聽完徐懷恩的講述後沒有任何驚訝,似乎李茂貞這麽做是理所應當,至於大唐兵卒少個一百二百的無所謂,沒事還跟老太監討論起領軍人選來。
    “您老真是內廷派來的?”李晆打算問個明白。
    徐懷恩跟崔瀚相視一笑,然後互相搖搖頭:“尚不到時候,四郎切莫多問,須知世上唯老奴與崔家不會害你!”
    李晆心裏跟貓撓似的,你他娘哪來那麽多秘密,還有這姓崔的憑啥不會害我?
    “您與琬兒的婚事乃老王妃在世時便定好的,家父彼時乃保媒之人,四郎現在可知為何崔某不會害你,又從長安追隨你至戍州!”崔瀚無奈的補充一句。
    古人很可怕,這是李晆穿越後得出的結論,不知道老雅王當年安排了多少後手,也難怪當今皇帝千方百計找自個麻煩。要是那老家夥再活幾年,保不齊皇帝就換人了。
    “收起你那齷齪心思,當年烽煙四起,朝綱紊亂,滿長安的人都在尋條後路,但凡能活命,誰還管犯不犯忌諱。要是沒老主家留下的幫襯,你連新皇登基都熬不到。眼下該操心的不是防備老奴,而是竇鑊那幫子殺才!”徐懷恩很像蛔蟲,李晆想到什麽他就說破什麽。
    “莫如路上找個僻靜地方........”崔瀚比出個殺人的手勢。
    李晆不認為自己有王八之氣,因此對竇鑊隻是相互利用,壓根沒想過把人家劃入自己陣營。可不管信不信,總不會朝滅口那方麵想,現在被平日裏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老太監直接刷新三觀。大唐人命不值錢,因此把己方之外的任何勢力都當做假想敵,竇鑊這幫人來曆可疑,在確保了己方安全的情況下,除掉才是最好的選擇。
    “能不殺人嗎?”李晆覺得自己很善良。
    崔瀚點點頭:“成,明日報與武定軍,此間有戍州逃卒便可!”
    ......
    是夜,李晆迎來穿越後久違的失眠,他覺著自己猶如提線木偶般任人擺布,在大唐每一個人都擁有比自己更高的智慧,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很可能成為司馬衷那樣的傀儡。
    時鍾尚未發明的時代,陽光才是農戶的報時器。
    當朝霞穿過樹葉,斑駁的灑在院子裏時,程述卻感受不到任何暖意,甚至一絲冷汗從額頭上悄悄冒出。此時透過莊子大門,能夠看到門外整整齊齊站著近百人,雖然都是莊戶打扮,卻隱隱露出絲殺氣。
    “是幫見過血的,一會要是殺進來,你護著貴人往城裏退,我這點人手隻夠撐上半盞茶功夫。”都是刀口舔血的,宇文嚴一眼便看出這幫人的來曆。
    還好徐懷恩及時出現,在與領頭的漢子交涉一番後,衝著程述喊道:“去挑五十人,往後跟著你護衛四郎左右,餘下的護住女眷。”
    “能派至嗣王身邊的必有把柄在手,又或是想要搏個出身,這些人能信得過,再養上他三年五載,到時便成了王府私兵,連聖命都可不顧!”崔瀚怕李晆不信任這些人,站在一旁解釋。
    這點李晆很清楚,後世被調離原有崗位,分配到個新單位的人總是很孤獨,隻要這單位領導稍微說幾句好話,再時不時來點小恩惠,那必然變成個死忠,即便老領導親臨也不會輕易改變立場,因此這一百來人其實比宇文嚴那些遊俠還可靠。
    似乎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王佺從頭到尾都沒出現,直到李晆開始啟程,這家夥才隔著院牆打了聲招呼,旁邊依舊站著那個中年仆役。
    ......
    出洋州,過通州,再取道渝州,然後沿長江逆流而上便可到達戍州。
    這是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既能繞開成都附近的主戰場,又能避免黔中烏蠻騷擾,唯一的不足之處是雨季行路艱難。
    “額......主家,這蘑菇能吃不?昨夜還好好的,早起居然從馬鞍子上長出來,得是個祥瑞吧?”程述舉著朵黃白相間的蘑菇問。
    這裏離戍州不到五百裏,已經是西川地界,本就是野生蘑菇繁殖的時間,再被夜裏小雨一淋,別說長出蘑菇,就算長出木耳都不稀奇。
    “想去見盧國公你就吃,指不定午時就能跟他老人家相會!”李晆把腳從稀泥裏拔出來,一臉嫌棄的說。
    程述目前還不打算見自家祖宗,把手裏的蘑菇遠遠拋開,然後又從樹上摘下個野果子,擦都不擦就扔嘴裏。
    “唉,早知戍州路途如此艱難,某家就該蹲長安苦熬著,現在連自家婆姨都跟著遭罪,也不知家父當年咋想的!”崔瀚渾身上下都是泥水,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李晆伸手拉了崔瀚一把,喘著粗氣道:“現在後悔也晚啦,再走回去怕是連你都熬不住,更別提崔家嫂子。”
    崔瀚悲歎一聲,低頭趕路,委屈的表情很像楊白勞。
    剛走到條稍寬的小路,隊伍後方便有些嘈雜,負責後衛警戒的宇文嚴急匆匆跑來:“貴人,琬小娘暈過去了,再不想個法子怕是熬不過今晚。”
    三個來月的路程就算男人都扛不住,更別提韋琬這種世家小姐,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光憑毅力就讓李晆佩服不已,尤其從洋州出來後,韋琬似乎不再使性子,偶爾跟李晆相遇,也隻是轉頭走開,完全彰顯出大家閨秀的風範。
    韋琬此時眼口緊閉,小臉煞白,躺在油布上任憑自己姐姐如何哭喊都無反應,要不是胸口還有低微的起伏,李晆幾乎都以為這潑辣丫頭已經沒了。
    “不是用油布裹住全身了麽,怎地還是染了病?”崔瀚有些焦急的詢問。
    “自前日起,也不知怎地,三妹便腹瀉不止,本想著熬到個村子再醫治,沒成想這地界一連幾日都見不到人家,這可如何是好呀......嗚嗚....”崔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拉肚子在後世最多掛上幾天吊瓶,輕微的甚至吃幾片藥就成,可放大唐,這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痢疾,霍亂,甚至腸胃炎都可能成為致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