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崔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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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中不太平,嗣王就算有天兵護衛,卻也怕不得周全,況乎按本朝典律,觀察使轄武衛三伍,行旗令使一伍,典值筆吏一伍,謂曰五配。如今嗣王麾下沒有半個兵卒,說句您不中聽的話,這出了長安城,莫說您那刺史銜,就算王印在手,那劫道的響馬山賊也不在乎。到時您還得靠著手裏的刀劍保命,這些個兵刃也好讓您招募些豪俠,免得到時吃了暗虧!”管事老頭笑眯眯的解釋。
    “陛下那........?”李晆拱手麵朝皇宮方向。
    “嗣王大可放心,此番典兵便是驪山行宮那幾位都配了甲胄,您這仨弓倆刀的陛下還瞧不上眼,連掖庭宮裏都不會過問。”管事老頭附在耳邊輕聲回應。
    李晆點點頭,揮手吩咐程述把剩下那匹馬也給牽來,好奇地問了一句:“穆王府就一子入軍,怎地連匹好馬都要淘換?”
    管事立馬垂首小聲道:“嗣王明鑒,陛下所召的十萬天兵是什麽貨色,您還不清楚?此番征伐鴉軍,還得靠赫連鐸和朱全忠之流,禦馬那就是保命的法寶,自然多多益善!”
    李晆有些啞然,連個王府管事都能看出來的局勢,怎麽皇帝偏偏就不明白呢?府兵製度崩潰之後,再想從民間征召軍隊,沒有幾年的訓練是萬萬不行的,神策軍這群烏合之眾才招募不到半年,如何能跟李克用的百戰精兵相比,自保都不足,還他娘敢東征?
    程述雖然文人出身,可家傳的武人基因依然延續,三石弓隨意拉開都能臉不紅心不跳,不像李晆,屎都差點蹦出來,這才勉強拉個半圓,別說殺敵,連隻兔子都怕射不死。
    “四郎,這橫刀不錯,比祖上傳下的要重。”程述拿著兵刃在院裏撒歡。
    “張廚子,你眼瞎啦,還不給製住,等著耶耶給你奔喪呐!”徐懷恩不知從哪鑽出來,抬手就一拐棍把程述打翻在地。衝著身上狠狠抽了幾下又道:“夯貨,再在府裏伺弄兵刃,老奴拾綴不死你!”
    程述不敢反抗,眼睜睜看著張廚子把橫刀抱走,隻能哼哼唧唧地跑李晆身後站著。
    “嗣王殿下,蜀中不比京師,府中護衛不足,指望程述這夯貨,怕是還沒出關中,老奴就得去見先帝。”老太監露出為數不多的幾顆黃牙對李晆說。
    很想把老家夥剩下幾顆牙全打掉,讓他下半輩子隻能喝稀飯。自己莫名其妙被皇帝記恨,一大半原因都是因為他,可想歸想,嘴上卻不敢有絲毫抱怨,隻能陪著笑道:“您老定個章程,該招募就招募,實在不成我就去朝陛下求些人手。”
    “既然嗣王答應,老奴就讓老家那邊過來幾個年青後生幫襯,免得招募到些好吃懶做的夯貨。”老太監邊說邊瞪了幾眼程述。
    李晆現在想靜靜,一個徐懷恩就被皇帝弄成這樣,再來幾個小號,自己指不定就會被皇帝刪號。
    “想當年,先祖位列淩煙閣,那是何等風光,如今子孫卻連口飽飯都吃不上,一唏噓哉,一唏噓哉!”老太監沒等李晆回應,自顧自的歎息起來。
    大唐世家門閥的勢力經過數百年的打壓依舊興盛,甚至連宰相職位都一直在門閥世家中輪換。老太監祖上進過淩煙閣,隻要不是出過謀反之人,那影響力絕對不比節度使低。老太監要真有這種家室,李晆這次入蜀就能多條保障。
    “您老祖上是?”李晆滿懷希冀地問。
    “瓷笨的,淩煙閣二十四功臣有誰跟老奴一個姓?”老太監給了個鄙視的眼神。
    很好,怕什麽來什麽,當年徐世績被賜李姓,又為了避諱李世民的字,直接改名李績。可惜孫子李敬業不爭氣,跟武妹妹掰腕子被直接團滅,賜姓被奪的同時還差點滅族。虧得李績次子李思文站隊武周,跟自個侄子互毆,這才留下一脈。問題留下的這一脈沒啥人才,安史之亂後便銷聲匿跡,別說爵位,就連個官職都沒混上。
    “你老確定家裏的後生還堪用?”李晆有些質疑。
    “若不是別的門路老奴不屑走,你小子就算封個刺史,也別想徐家人會過來投靠,真當英國公的大名是虛的?”老太監嘴上老奴老奴的叫,可行事作風跟家裏長輩沒啥區別,弄得李晆都不敢拒絕。
    ..........
    大順元年四月初八,長安昌明坊歸德寺。
    戶部員外郎崔翰正在偏殿中品茗,道童小心翼翼端上盤鮮果,也不等人吩咐,立馬悄聲退出殿外。
    “中延此次出關禍事不斷,必有血光之災,若想保命,貧道還是那句話,能避則避,遇事斷不可為先。”崔翰上首坐著的老道皺眉說道。
    崔瀚拿起顆梨子,用力咬下一口,使勁嚼幾下後,這才苦笑道:“屈兄有所不知,避不了呀,聖上下了死令,龍驤衛大將軍張程其隻是說了句有恙在身,立馬被貶到幽州別駕的位置上。老天爺喲,河朔三鎮誰敢赴任,那就是尋死的地界,本官出門前,都見張家去買棺材了。”
    老道士手指輕顫幾下,隨即皺著眉道:“皇族典兵本就不為藩鎮所喜,陛下現在連關中都力所不及,何來控軍保權之舉?此番東征,貧道敢言,不出三月,天兵必敗。”
    崔翰將啃剩的梨骨頭用力擲出門外,拿起桌上的濕布邊擦嘴邊道:“可惜我崔家千年旺族,如今卻連活命的法子都想不出!早知今日,當年就不該入京,即便跟隨高駢入淮都成。三日後便是大軍開拔之時,本官怕是與屈兄再難相見,這昌明坊的宅子便留與兄台吧,也算你我相交之證。”
    屈姓老道對崔瀚的要求並不在意,隻是皺眉思索道:“西蜀雖亂,卻有吉星庇佑,奈何皇家..........唉,中延命格奇異,非輔他人不得富貴,如今隻怕...........”
    “嗬嗬,曆朝曆代能得我崔氏輔佐之人,非天子莫屬,餘者皆為草芥爾。西蜀那些個草莽屠夫,何來..........”崔瀚說到這頓時一愣,很快改口道:“您的意思是,本官隻要尋到輔佐之人,便可避開此番劫難?”
    老道士點點頭,表情嚴肅地說:“袁天師親授《推背圖》,上九卦皆已應驗,而今天星大亂,乃應第十卦之象。依貧道所推,吉星在南。倘若中延依卦南行,必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