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充滿冷意，凍得雲婕心中發怵。
    她彎腰摟住他的肩，低聲說：“媽媽錯了，不該來這還忙著工作忙著應酬，最近我都在家陪你好不好，別生氣了。”
    翟蘅的指尖抵著照片上男人的臉，慢慢摩挲，“媽，離他遠點，嗯？”
    他已經給她很多台階了，也始終認為自己還是需要母親的。
    “知道了。”
    日子又平淡的過了一周。
    這天早上，大院裏來了一輛貨拉拉。
    劉雪搬家了。
    她跟混混談戀愛的事被季彥森的媽媽傳開，小女孩名聲在大院裏被大人背後說的難聽，很多同伴也不樂意跟她玩了，劉雪自己也開始害怕出門，人都快要抑鬱。
    再加上栽贓舉報的事，一家人都臭了。
    就連嚴鋒早年入贅就為了不給彩禮的奇葩事，也被人拿出來變成茶餘飯後的說道。
    日子難過，又被迫職位降級調動到了隔壁城裏。
    他們一家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薑暖暖在陽台俯視樓下的貨車，看著走出來的劉雪一直在哭，她母親還一直在低頭念叨她。
    她實在忍不住，大吼了一句，“事情都是你們幹的啊！我隻是聽你們的話！我就隻是想要一條新裙子！媽媽你不也經常在我麵前說誰的衣服好看嗎！你不也總問爸爸討錢買衣服嗎！”
    “啪！”
    嚴鋒甩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丟臉的玩意兒，上車！”
    薑暖暖皺了皺眉。
    劉雪本性真壞嗎？她現在不這樣認為。
    每個人最後會長成什麽樣的人，幾乎都有父母的幹預。
    翟蘅也是。
    她轉過頭，看著靠在欄杆上的漂亮青年。
    他唇角噙著一抹不顯眼的淡笑，心情十分不錯。
    她好奇的問：“今天很高興？”
    翟蘅說：“我媽在給我做飯。”
    薑暖暖訝異，“真的呀。”
    她差點要說個恭喜了。
    翟蘅嗯了一聲，神態漫不經心，“真難得不是麽。”
    就算隻是哄他的手段，他也能感覺到一點滿足。
    不過今天大院裏又臨時停電了，要晚上才來。
    家裏熱的慌，翟蘅將小桌子擺到陽台，做的滿頭大汗的雲婕還能勉強吹個風散散熱。
    薑暖暖搖著小扇子，衝她叫了一聲阿姨，便沒再打擾兩人吃飯。
    不過她剛回屋沒多久，就聽見雲婕高呼一聲好辣，隨之而來就是猛烈的咳嗽聲。
    薑暖暖腳步一頓，悄悄又探了半個頭出去看對麵。
    雲婕做的這頓午飯，共4個菜，一個鹽巴沒炒開一個太辣一個寡淡無味，還有一道沒去腥的海鮮湯。
    她每個都嚐了一口，自己都作出了無法忍受的評價，“好難吃。”
    她忐忑不安的看著翟蘅，“要不媽媽還是帶你出去吃吧。”
    “能吃。”
    翟蘅平靜的夾菜就著飯吃進嘴裏，用高壓鍋和煤氣燒出來的飯，因為雲婕的時間把控不好，裏麵還夾生。
    薑暖暖隔著一個陽台，都聽見了他嘴裏咯吱要命的酸澀聲音，偏偏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整碗飯都進了肚子。
    “下次可以改進。”
    聽兒子這麽說，雲婕眼裏升起的愧疚，如潮水決堤。
    她也強行陪他吃了小半碗，實在受不了了，才放下筷子，“我去洗碗。”
    翟蘅坐了一會，起身走到欄杆邊，“準備在門後站多久？”
    薑暖暖尷尬的走出來，“你知道我一直在啊。”
    他笑：“探頭探腦的。”
    她抿了抿唇，走到靠近他的一側，將背後的藥盒拿出來遞給他，“健胃消食片，你還是吃兩粒。”
    翟蘅微怔，心中劃過暖流，溫和道：“謝謝小鄰居。”
    他忽然往屋子裏看了看，“有人敲門，我先進去了。”
    “去吧去吧。”薑暖暖衝他揮揮手。
    翟蘅打開門，所有他竭力維持的溫馨，就此為止。
    他再無半點笑意，慢悠悠的往後走了一步，語氣不明，“媽，蕭叔來了。”
    蕭宏俊拎著兩袋西點禮盒，衝著他們笑。
    雲婕從廚房出來看見他，瞬間握緊了手中的洗碗布，麵色駭然，“你來做什麽。”
    她早就發短信給他，讓他安分幾天別在自己和兒子麵前出現了。
    蕭宏俊一臉驚喜的說：“是這樣，我在德國的醫生朋友答應了，今天可以做個視頻診斷，雲婕你手機裏不是有翟蘅以前的檢查報告麽，趁此機會給他看看，問問有沒有新的治療辦法。”
    翟蘅心裏明白蕭宏俊很想把自己弄去德國，這到底是為了他更好的治療，還有別有所圖，他覺得答案很明顯了。
    可他爸媽都是國外創業，翟家所有資產都在外婆手裏，繼承人是他，就算他死了，那也隻會由翟霖接手。
    關一個外人什麽事。
    蕭宏俊上心關注的理由是什麽。
    “我們坐下來，讓醫生看看吧。”
    蕭宏俊拿出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雲婕狠狠挖了他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轉頭問翟蘅意見，“兒子要不要看看？”
    翟蘅扯起唇角，“可以。”
    他一個人麵對醫生，雲婕趁機將蕭宏俊拉到陽台上，低聲吼他，“不是說了這兩天不要聯係我！你瘋了是不是！”
    蕭宏俊趕忙安慰她，“我也是太激動了才跟你說的。”
    雲婕怒火壓不住，“夠了，你收拾東西先走吧，別留在這陪我了。”
    “你不能生我的氣啊，寶貝。”蕭宏俊連忙將手機掏出來給她看，嗓音無奈，“其實是我們女兒早上發燒了鬧著要見你，你手機又一直關機，我實在是沒辦法，趁此機會找了這麽個理由過來。”
    良久，看著手機裏女兒發來的圖片，麵頰燒的通紅，雲婕心裏到底最心疼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兒，嘴上鬆了口，“我晚點找個理由到酒店來找你。”
    薑暖暖坐在陽台卡角處，聽完了他們的對話，生理惡心又難受。
    她能看出來翟蘅對自己的母親很包容，甚至是喜歡的，他一直在給他母親機會盼著她回頭看看他。
    但他媽媽很難意識到這點，還背著他在外麵有了情人，早早生了孩子。
    她真怕他知道真相後的模樣。
    畢竟換位思考是自己，那種心理上的打擊也無法承受。
    薑暖暖將額頭抵在膝蓋上，低低歎了口氣。
    傍晚，雲婕的轎車果然出了小區門。
    翟蘅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看著她讓外麵廚師為自己精心準備的營養餐許久，倏然抬手抓起桌布，將碗盤全部掃在地上，菜湯飛濺到他身上，燙出紅痕。
    他靠著木頭椅背，仰頭盯著頭頂的老式吊燈，麵無表情。
    薑暖暖聽見了隔壁乒鈴乓啷的一頓響，忍不住踮腳往他家看。
    “吃飯了暖暖！”
    保姆喊她。
    她抿了抿唇，走到餐桌前。
    屁股還沒坐好，又聽門口一陣聲響。
    她趕緊跑過去打開貓眼偷瞄。
    麵頰挨了一拳頭的保安麵不改色的將翟蘅推回了屋子，語氣公式化，“抱歉大少，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那些美名其曰拿來保護翟蘅的保安，是困守他的牢籠。
    薑暖暖心不在焉的吃完晚飯，咬著手指想了半天，最後下決心給他發了個短信。
    薑暖暖：哥哥，想出去吃夜宵嗎？
    不過五分鍾，她的手機震動。
    翟蘅：出不去。
    薑暖暖：我帶你越獄好不好呀。
    沒有開燈的客廳，翟蘅注視著刺目的手機屏，緩慢坐起身鬆了鬆身上的脛骨，走上了陽台。
    晚風微涼。
    薑暖暖費力舉著自己的折疊桌，將桌腿收好，架在了兩個陽台中間。
    “你在幹什麽。”他走過來，顆粒質感的聲音透著股剛睡醒的慵懶勁。
    “爬過來。”薑暖暖指指板子，“也就半米的距離，我給你扶著。”
    翟蘅彎起唇角，“小鄰居，你真的要帶我越獄？”
    她鄭重的點點頭，“你在家都餓瘦了，帶你出去吃點好的，你出錢。”
    翟蘅被她逗笑，“我怎麽最近總有一種感覺。”
    “什麽？”
    他看著她，目光溫柔而專注，“你真是來拯救我不開心的小天使吧。”
    （作話：這周大概能結束翟蘅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