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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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4
    神代以知按掉電話, 目光還追隨著諸伏景光消失的方向。
    那人遮住了大半張臉,又是下雨,視野也很差勁, 但神代以知並不覺得自己會認錯諸伏景光。
    他和諸伏景光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從上次在米花博物館的意外相遇後,諸伏景光說最近不要聯係, 然後再到今天的偶遇。
    神代以知發現, 他和諸伏景光見或者不見, 都是由對方把握的這個尺度。
    沒錯,諸伏景光就是這樣的人。
    單從外表來看, 他,降穀零, 還有諸伏景光三人,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諸伏景光應該是更遷就的那個。
    然而實際上, 一旦諸伏景光做了什麽決定, 無論是他還是零都沒辦法改變他的意誌, 是他們中最有主見的人。
    順帶提一句, 看上去最不容易接近的神代以知,其實是最好說話的那個。這大概和他周圍都是些控製欲很強的人有關,他也無所謂為此讓步。
    但諸伏景光這副刻意躲著他的樣子, 讓神代以知有些不高興。
    ——為什麽要躲著我?是我不可信嗎?
    稍微細想, 神代以知發現他的確是不怎麽可信, 尤其是對於諸伏景光來說,於是更沮喪了。
    他從後備箱中拿出警燈安裝在自己的車頂,反正是公事, 他裝個燈待會就算闖個紅燈也不會扣他駕照分的。
    收了雨傘, 坐進了車裏, 將藍牙耳機戴好,調轉汽車方向朝著警視廳的方向趕去。
    路上,他抽空撥通了琴酒的電話,那邊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琴酒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隻有一句簡單的:【嗯。】
    “g哥,我今天突然加班,大概要很晚才能回去。”因為諸伏景光的事,神代以知臉上沒什麽表情,不過和琴酒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還是調整到了平時對琴酒說話的語氣,顯得十分溫柔。
    電話那端又先是‘嗯’了一聲,才問道:【還有呢?】
    “還有……”神代以知愣了愣,開始思考自己還有什麽沒說的,“冰箱裏有咖喱,想吃的話可以熱一下?”
    【我說你。】電話那端傳來了“噝”地一聲微小的機械摩擦聲,琴酒點了支香煙,【心情不好?】
    “沒有。”神代以知下意識地否定,然後才笑著說道,“加班嘛,肯定會有些煩。”
    掛了電話,神代以知輕輕歎了口氣。
    他還以為自己偽裝已經夠好了,結果僅僅通過電話就被聽出來了。
    他倒是想問琴酒蘇格蘭今天是不是在做什麽任務,隻是他沒有理由去做這種事,要是問了,說不定還會給諸伏景光帶來麻煩。
    在雨幕中神代以知趕到了警視廳,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整個警視廳總部都有些亂,神色各異的人急匆匆地奔走著,神代以知沒入其中,懶散的樣子十分顯眼。
    他也稍微收拾了情緒,從口袋裏拿出胸牌掛上,加快了腳步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進去的時候隻有後排開了兩片燈,前排的投影儀已經開始播放,刑事部的總管理官正站在電腦前,麵色凝重地看著上麵的內容。
    神代以知進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衝田白野轉過頭,小聲地提醒了一句:“這裏!”
    坐在他旁邊的是萩原研二,神代以知挑起一邊眉毛,走過去故意擠在了兩人中間坐下。
    “到底什麽事?”神代以知問道,從口袋裏拿出筆記本攤在桌子上裝模作樣。
    他下午約珠寶商見麵,去了比較遠的會麵地點。所以即便是差不多同一時間通知,他來得也要比其他人晚一些。
    他剛剛大概掃視了一圈,刑事部各科室,警部補以上的警員基本都到齊了,年末開會都不會有這麽齊全。
    “超重大毒品案。”衝田白野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雖然在場的都該是知情者,但因為內容過於駭人聽聞,他還是盡可能小聲地說道,“線人傳來的消息,明天晚上在新宿區要舉行的「秋之眷戀」音樂節,有人要在那裏發放大量的sd致幻劑。”
    “這是組犯部的工作吧?”神代以知抬起手支著下巴,手指無意地抹過嘴唇,“毒品不是我們的範疇。”
    “剛剛首相先生遭到了一場刺殺,是回家路上發生的,目前還沒有傳出去。”衝田白野的聲音更小了,隻有離他最近的神代以知能聽清,幾乎像是唇語般,“有人衝出來攔車,下車查看的時候,原本身邊的保鏢掏出刀刺傷了首相先生。”
    神代以知單手撐著臉,像是在聽什麽有趣的故事。
    “總之雖然沒有大礙,但是今天晚上,吃公家飯的人大概都別想睡覺了。”衝田白野的語氣也有些抱怨,“我聽說連稅務局都在加班。”
    他們當了兩年的搭檔,算是知道對方的本性,偶爾私下裏這樣說幾句出格的話,並不算多麽奇怪。
    “這樣。”
    神代以知覺得實在是無聊透頂,因為這種原因把他叫回來加班,並且事實上這次的事件根本輪不到他們刑事部來管。就算回來,他也隻是繼續做手頭上的那件電信詐騙案。
    為了這種無聊的騙子,他不僅沒能追上景光,還不能回去見琴酒。
    神代以知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要生氣,放在桌子下的手裏忽然被塞進了一個圓形的東西。
    神代以知轉過臉看向了一臉認真看著熒幕記筆記的萩原研二,實際上筆記本已經畫了第二隻皮卡丘了,萩原研二正在給皮卡丘畫衣服。
    神代以知低頭看了眼,是顆圓形的巧克力糖,直接拆開趁著講台上的人不注意塞進了嘴裏。
    萩原研二轉過臉對他露出了彎起眼睛的標誌性微笑,簡直就像是小學生上課悄悄分糖一樣。
    雖然幼稚,但也真的有趣。
    神代以知平日不怎麽吃甜的東西,這次的巧克力倒是不算太甜,濃鬱的巧克力味道在口中化開。
    “不過搜查一課肯定要出外勤了,我最討厭下雨天出外勤。幸好當年我選科室的時候早有先見之明,沒去搜查一課……”
    旁邊的衝田白野還在小聲說著,萩原研二卻忽然插了句嘴:“我前幾天和隔壁的河村警官聊天時,河村警官倒是說,之前在搜查一課,和前輩總是一起跑腿呢。”
    神代以知沒有轉頭看萩原研二,他知道研二敏銳,上次光是在洗手間的那二十分鍾,他都能猜出來景光,這次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對嘛,因為很麻煩,所以才申請轉過來的。”衝田白野就像自己根本沒說過剛剛的那句話一樣,十分自然地改了口,藍色的眼睛越過神代以知,落在了萩原研二身上。
    神代以知若無其事地往前移了移,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認識的另一個有著漂亮的藍色眸子的人,連性格也是和衝田白野很像的擅長照顧人的類型,但衝田白野怎麽看都有些違和。
    神代以知領口的什麽東西在光線的角度下,忽然反射了一道光。
    衝田白野明顯被那東西吸引,盯著寶石領帶夾看著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明顯變淺了許多。
    “這個……以前沒見過以知你戴呢。”衝田白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愣神,笑著說道,“新買的嗎?”
    以金子為主要的製作原料,雕刻出栩栩如生地展翅欲飛的鴉,綠寶石鑲嵌在眼睛的位置。它的身周纏繞著一條蛇,像是藤蔓般依偎在鴉身上,鑲嵌著紅色的寶石。
    看上去就不便宜,實際上神代以知也的確花了不少錢。
    “是別人送的禮物。”神代以知十分自然地說道,要伸手去解開後麵的機關,想要取下來。
    “肯定是那位先生吧。”萩原研二接了他的話,看到神代以知與衝田白野同時有些愣怔的表情,萩原研二也有些呆住了,試著解釋道,“就是……haji醬你的監護人先生。”
    “也差不多。”神代以知含糊其辭。
    從萩原研二口中出現“那位先生”這個稱呼實在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剛剛真的把他給嚇到了。
    組織裏,一直以來都是稱那位神秘的最高掌權者“那位先生”的,那位先生不允許他們提到他的名字,絕對禁止任何程度的泄露消息。
    組織中的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沒見過boss,很多boss的命令都是通過二把手朗姆傳遞下來的。能直麵boss的人總共也沒有幾個人,反正連任務都沒怎麽做過的神代以知肯定不在其中。
    不過實際上,神代以知見過一次那位先生,在他進入組織的時候。說“見過”也不太恰當,那位先生見過他,他卻沒有親眼看到對方。
    他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眼睛也被黑色的布條蒙住。冰涼的像是屍體般的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端詳了許久。
    [很好。]
    像是破舊風箱般蒼老的聲音傳來,與電話中的相比有些許不同,但又很容易確定是同一個人,隨後他就得到了現在使用的這個代號。
    比起其他人,他拿到代號的方式似乎確實過分簡單了,但考慮到隻是繼承代號,又好像也不算奇怪。
    “神代警部,過來一下。”
    神代以知還在回憶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茶木警視的聲音,他將解到一半的領帶夾重新係好,對萩原研二說道:“待會等我一起。”
    如果說以前隻是有所懷疑,現在他基本可以確認了,衝田白野就算不是組織的人,也肯定和組織有所牽連。
    幸虧他從來沒有和衝田白野說過以前的事,要是他知道了景光和零的事,那就危險了。
    同樣的,他也沒辦法放心讓萩原研二和衝田白野單獨在一起,要是有可能,他不如遞交申請讓他回去和衝田白野搭檔吧。
    神代以知心中藏著事情,但是來到了茶木警視的麵前,又恢複了往日的精英警察的假麵:“您叫我?”
    “這次人手實在是有些不夠,剛剛警視監來找我借人,我把你借出去了。”茶木警視伸出手拍了拍神代以知的肩膀,頗為鄭重地說道,“好好幹。”
    神代以知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絕對相信茶木警視是好心,這次的事越大,最後計算功勞的時候也會越大,要是能在這次行動中表現出彩,對他的仕途絕對是有利無害的。
    茶木神太郎對他真的已經夠好了,不僅升職想著他,露臉的事情也想著他。要是按照這個進程,二十五歲之前沒升警視算他運氣不好。
    “謝、謝謝您。”神代以知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他好慘一人,不僅要在下雨的半夜三更出去查並非職責內的重大案件,還得到了領導的重視,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這種事情他是沒辦法拒絕的,工作上的事,更何況他參與進來才有好處,至少可以再問問琴酒組織有沒有摻和進這件事裏。
    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發放大量sd,以及刺殺要員的這種行為,完全不是組織的風格。雖然恐怖程度差不多,但組織很少進行這種高調的恐怖襲擊。
    被借調出去,要做的事情也不過是在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巡查。神代以知被分派到了新宿的歌舞伎町,離他見到景光的地方隻隔了一條街。
    分派的搜查一課的管理官見到他之後喜出望外,直接把這塊地方分給他了。
    便衣也是有規矩的,不能太過顯眼,要能最快程度地融入環境中,還得要能會套話,才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所以他看起來到底有多適合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