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2 章 會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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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陽覺得自己見鬼了,他十分冷靜地掛斷了傳音,再一使勁,將手中的聽風尺捏碎。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說:“你要是在這裏就直接出來,別裝神弄鬼嚇人。”

    等了好一會,連點風吹草動都不見,讓晨光樹影都疑惑他究竟在和誰對話。

    韓子陽被這麽一鬧,心裏沸騰的殺意降了不少,在日出之後離開原地,思考不守信是不是通信院的人。

    她絕對是通信院的術士,否則不可能操控數山的銘文和定位。

    但她不是在太乙嗎?還是個在太乙修行的學生,太乙的通信院和外邊的不相連,那她是怎麽知道的?

    靠異火嗎?

    韓子陽對自己成為被異火選中的滅世者一事並沒有細想太多,因為對他來說,有比異火更需要他在意的麻煩。

    幾次共感後,他對其他滅世者也有大概的印象。

    這個小姑娘從最開始的積極尋找剝離異火的辦法,到後來似乎改變了決心,想要說服滅世者共同一心,目前為止……她那邊已經有兩個人了。

    盡管如此,但韓子陽還是感覺不太妙。

    ……

    虞歲望著掛斷傳音的界麵,對公孫乞說:“他害怕了。”

    是該害怕,人在太乙無盡海上,卻能知道對方遠在青陽帝都。

    公孫乞直接問:“他是誰?”

    “不告訴你。”虞歲收起聽風尺,她也隻是知道了殺人狂魔現在的位置,卻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既然他人在青陽,說不定也是個青陽人,是你仇人的概率變大了。”

    虞歲說:“我還隻是半個青陽人呢。”

    公孫乞隻覺得這青陽有必要走一趟。

    虞歲看了眼聽風尺,沒想到殺人狂魔這麽害怕,直接把聽風尺都毀了。

    嚇倒了麽?

    她轉了轉眼珠,又抬頭看公孫乞:“你怎麽肯定不是明月青?”

    公孫乞倒是回複了:“他要是有聯係其他滅世者的念頭,早在許多年前就行動了。”

    “現在他身份都暴露了,躲著我們也沒有用。”虞歲說,“而且外界還有人在找他,連殺人狂魔都知道,對了,殺人狂魔在青陽,說不定就是青陽勢力在找明月青。”

    公孫乞笑道:“你是說你那個一心想要統一六國的爹?”

    虞歲頓了頓,也笑道:“那還真說不定,可他找明月青又有什麽用?拉攏這個孤立全世界的醫家聖者,不如控製有明顯弱點的周先生。”

    公孫乞朝她看去一眼,像是無聲詢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在虞歲看來,他仿佛知道答案一般。少女輕輕張嘴,欲要開口前,忽然想到一個人,聲音在唇邊停頓。

    公孫乞竟然知道南宮祖母受傷一事。

    虞歲重新看回公孫乞:“你知道的這麽多,若是早些出手,有的人也不會死。”

    這話成功又戳到公孫乞心口上的傷,他冷冷笑道:“你以為我擁有異火,卻為何沒有一把火將青陽燒了?”

    虞歲卻安靜了。

    因為公孫乞當初堅持的理由和她一樣。

    不想殺無辜之人。

    他克製著,不願使用異火來解決問題。即使他作為燕國的將軍,應該無條件守護燕國的子民。

    公孫乞放別人一條生路,給別人機會,卻讓自己輸到一無所有。

    虞歲望著公孫乞,心裏卻對自己說,我才不要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

    誰也別想道德綁架我。

    梅良玉推門出來,就看見兩人站在過道裏安安靜靜,氣氛詭異卻又平和。

    “睡醒了?”他問虞歲。

    虞歲點點頭,偏頭看他出來的房間,“刑師兄呢?”

    梅良玉說:“用了機關家珍藏的藥,恢複得很好,你等會可以帶他一起回學院。”

    虞歲聽他說是機關家珍藏的藥,也就沒有多想,上前與梅良玉去說悄悄話,告訴了他另一個在青陽的滅世者剛才聯係自己的事。

    梅良玉說:“青陽真是塊福地,你們滅世者都搶著要去那,就是不知道它受不受得住。”

    虞歲聽完後無語半晌。

    她從機關盒裏拿出一顆扶桑珠,親手塞到梅良玉耳裏,在對方揚眉示意的時候,再拿出聽風尺給他發傳音。

    梅良玉從中聽見了山靈向他打招呼的聲音:“你好,我是山靈。”

    “什麽東西?”他驚訝地看向虞歲。

    “數山的具象化。”虞歲衝他笑,“會說話的數山。”

    梅良玉:“我指的是你放我耳朵裏的。”

    “扶桑珠,這樣就算你在和我傳音中,別人也聽不見,發現不了。”虞歲老實解釋,過後覺得有些好笑,“你竟然更在意扶桑珠嗎?”

    “至少這個有具體的概念,另一個沒有。”梅良玉也沒好氣道,“你總是偷偷給人製造驚嚇,我已經被你嚇習慣了。”

    “有這麽嚇人嗎?”虞歲不以為意道,“它挺可愛的呀。”

    梅良玉眼皮都沒抬一下:“你上次說可愛是你的劍靈。”

    他不知道那個烏漆麻黑又呆又笨的玩意哪裏可愛。

    笨的可愛?

    兩人無意間說起那些日常閑談,開了頭就沒有結束似的,彼此談話的神色和語調都與和旁人在一起時完全不同。

    公孫乞隔著一段距離,用八卦生術偷聽二人的談話。

    他偷看到麵對自己不是冷笑就是沉默的兩人,彼此笑得自然肆意,衝他陰陽怪氣的姑娘,也會跟青年撒嬌調笑;和他在一起沉默又深沉的青年,此刻麵對喜歡的姑娘則變得輕鬆悠然。

    或許是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光,公孫乞的心頭忽地一顫,對虞歲的觀感一改再改。

    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間,虞歲才朝敞開的車門走去,看都沒看公孫乞一眼,而是朝梅良玉招了招手:“師兄,出門在外記得想我呀!”

    公孫乞:“……”

    梅良玉:“行,每天都想。”

    虞歲又道:“最少要想我半個時辰。”

    梅良玉笑道:“不行,最少要想你一個時辰。”

    “……”公孫乞淡聲說,“不必為了惡心我說這些惡心的話。”

    虞歲這才笑著去看他:“光明正大地說給你聽還不好嗎?免得你還要用八卦生術來偷聽。”

    公孫乞朝配合虞歲演戲的梅良玉看去,梅良玉輕輕聳肩,眼神像是在說“抱歉了舅舅”,姿態卻是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

    虞歲捉弄完公孫乞,見他受不了地轉身走開後,才斂了笑意對梅良玉說:“我知道你接下來要去做很多又麻煩又痛苦的事,但無論你做什麽,我都能理解。”

    梅良玉安靜聽著。

    “師兄,當你需要我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虞歲說,“隻要你開口,不管我在做什麽,我都會為你而來。”

    兩人都知道,這次分別,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見麵,而他們分開後,彼此都要去解決困擾了他們許久的難題。

    梅良玉的眼眸中倒映著站在車門前,背對浩瀚海域的少女,她迎著狂嘯的海風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力量,給出的承諾正如上一次那樣讓他為之心動,貪婪地想要占有。

    可又和上一次在雪山下的承諾不同,這一次梅良玉真切地從虞歲這裏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愛意。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梅良玉站在原地,目光始終在少女身上,他低聲道,“歲歲。”

    師兄很少這麽叫她。虞歲聽見他說:“以後,你——”

    雲車忽然啟動帶來的巨大轟鳴蓋過了梅良玉的聲音,虞歲沒能聽見他說了什麽。等轟鳴聲過去,虞歲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梅良玉卻輕輕搖頭。

    司徒瑾將雲車開往海眼中心,為了防止被海眼吸進去,雲車不能停住,必須動起來。

    虞歲帶著刑春進入海眼,傳送回到太乙學院。

    ……

    盛暃在回程的路上,遇見帶著王府侍衛隊的二哥蘇楓。

    蘇楓是最先收到消息的人,也是最先做出行動,他還以為虞歲也跟著盛暃一起回來了,不過眯著眼打量了會眼前的隊伍,不見虞歲半點影子。

    兩人在快要進入帝都的官道上相遇,蘇楓對盛暃說:“你這樣突然回來,更像是逃學。”

    盛暃聽後臉色不免黑了幾分,到嘴邊的招呼被咽回去,就冷冷地望著蘇楓。

    “算了,看你也不好過的樣子,走吧。”蘇楓笑道,“我來的時候已經讓人去通知姨娘了。”

    盛暃這才抿了抿唇,微微低著頭,騎馬跟在蘇楓身旁繼續往前。

    蘇楓隨意地問道:“你既然決定要回來了,怎麽不叫上歲歲一起。”

    “別跟我提她。”盛暃神色不耐道。

    蘇楓:“你又生什麽氣?我早就要你別管她和顧……”

    “顧乾現在生死不明,他待的那輛雲車飛龍墜海了。”盛暃忽然說。

    蘇楓愣住,反應過來後欲言又止。

    他不是幼年還會跟顧乾爭風吃醋的小孩了,如今也多少知道,父親對顧乾的在乎態度,還關係著另一股勢力。

    兩人不再多話,快馬加鞭回到青陽帝都。

    盛夫人從商會趕回南宮王府,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兒子這些年一直在太乙不回,也不知道要置氣多久,她本來打算今年年末就親自去一趟太乙把人抓回來,沒想到兒子提前開竅了。

    她隻知道盛暃回來了,卻不知道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麽。

    盛夫人興致很高,親自下廚要為兒子接風洗塵。

    另一邊,盛暃剛踏進王府大門,就被人叫去議事廳。

    南宮明正等候在此。

    晨光露頭後,照亮了前行的路,進入晚秋,議事廳那一片的楓林堪比晚霞彩雲,晨露墜在葉尖,隨著有人踏入此間,路過時帶起的微風而墜落在長滿苔蘚的池岸。

    盛暃風塵仆仆,帶著一身血跡走過廊角,剛要踏入大門,就一股熟悉的五行威壓攔住。

    廳內站著的一男一女同時朝盛暃看去,而立在首位的人背對著他,淡聲道:“跪下。”

    江尺等人停在廊角,他們再往前走個兩三步,就能繞過門窗,看見廳內的情況,卻沒敢往前,隻見站在門口就快要進去的盛暃頓了頓,隨即麵無表情地跪了下去。

    蘇楓有些驚訝盛暃的聽話程度,還以為他至少會罵罵咧咧兩句問為什麽要跪。

    韓秉瞧著神色平靜,沒有要為這個許久不見的弟弟求情的意思。

    楚錦站在南宮明左手邊,微微眯著眼打量跪在門口的盛暃,盛暃忽然抬頭,目光冷淡地朝她看回來,同樣打量著這個被他認為是突然加入南宮家的野孩子。

    和南宮歲有幾分相似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

    站在議事廳內的白衣女子,是絕不會容忍有人指著她鼻子謾罵還得強迫自己安靜聆聽的類型,和妹妹的乖巧軟和完全不同,張揚、孤傲的氣息外放,就連身為醫師偽裝時的溫雅平和都已完全退去。

    盛暃看楚錦的第一眼就覺得討厭,本能的討厭,以及對南宮歲的遷怒。

    他緩緩轉開視線,看向背對著自己的父親。

    南宮明說:“你沒能解決自己在太乙的糾紛就回來了,是想讓那些事成為跟隨你一輩子的恥辱嗎?”

    盛暃卻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南宮明語調很淡,聽不出喜怒:“你在太乙待了幾年,就隻有這點長進?”

    盛暃低垂著頭說:“這次百家夜行,我在……”

    南宮明卻沒有要聽他說的意思,無視盛暃喊了一聲:“江尺。”

    盛暃說話的動作頓住,楚錦饒有趣味地望著這一幕。

    江尺快步上前,來到議事廳門前垂首:“王爺。”

    南宮明轉過身來,神色冷漠:“你說說看這一路是怎麽回事。”

    江尺剛要開口,盛暃忽道:“在太乙無間山淵的那一片浮屠塔,被燕國通緝犯公孫乞拿走了。”

    那把驚鴻劍,隻要事後查一查,很容易就能確認目標,而盛暃一直忍著,沒有告訴任何人。

    盛暃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抬頭望向南宮明,神色不卑不亢道:“回來的路上,顧乾為了給錢瓔報仇,去了另一輛雲車上追擊梅良玉等人,結果那輛雲車墜海解體,而他也在無盡海不知所終。”

    南宮明的神色隨著他說顧乾不知所終時,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