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 章 我現在要去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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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良玉在雲車墜毀的海域找了許久,都沒有發現顧乾的蹤跡。
他用水風井將無盡海發生的事傳給等在燕國傳送點的聞人胥,告知他們目標被截去了青陽。
六國與太乙無盡海的交接處各不相同,有的因為地形和氣候原因,雲車靠岸的地方或是荒漠、平原、溪河,隻有燕國,與之相連的還是海域。
水風海氣相連,眨眼就將消息傳出去。
雲車停靠在雷暴區域之外,公孫乞站在車門邊看梅良玉放出海眼,問他:“這也需要用天地同調?”
“不需要。”梅良玉說,“胡叔之前將海眼的坐標放進了北鯤城,太乙的所有海眼都能互傳,屬於燕國的坐標分支最多,所以隻要有一個主眼在,就能隨時在太乙喚出海眼的分支。”
如今有主眼的地方,除了北鯤城,就是燕都,以及燕國六州。
公孫乞又問:“你打算去六州哪裏?”
“先去三鶴河,再去六州高原,最後到出雲城。”梅良玉立在海眼中心,頭也沒回道,“六州地勢寬闊,占整個燕國的三分之一,但它有幾個特別之處。”
“六州沒有平術之人。”
“降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可以修行的九流術士。”
公孫乞淡聲說:“所以這地才總是被人覬覦。”
梅良玉:“聽說六州最開始是關押窮凶惡極之人的監獄,在內鬥中一批貴族和落敗的王室成員被流放到此。
後來的王室得知六州沒有平術之人,便一直對此有所忌憚,用息壤控製著六州的土壤和環境,讓生活在六州的人,無法離開六州地界,無法生存在沒有被息壤滋養過的土地,也無法適應沒能被息壤滋養的水源。”
公孫乞聽完梅良玉這番話,抬抬眼皮,說:“也不是所有六州人都不適應外麵的土地和水源,在六州的天雨,隻要沒有落地受到汙染,就和外麵的水一樣,在六州隻要長期喝天雨還不死,到了外麵就能活。”
“自從六州失去息壤庇護,死了很多人,但剩下大部分人,也在靠各種辦法活下去。”
“去到外麵的六州人比你想得要多,公孫家就是其中之一。”公孫乞冷冷笑道,“六州局勢複雜,息壤賦予那片土地繁榮,得以生出許多天材異寶,養育的子民也變得越來越優秀,實力強悍,修行比其他人都容易。”
梅良玉回過頭來,低聲說:“所以趙餘鄉才一直對你保持懷疑,因為公孫家出自六州,你在六州的功績越大,他反而越怕你和六州部落勾結奪取王位?”
公孫乞漠然道:“對有些人來說,就算你把心挖出來給他看,他也隻相信自己的想法。”
梅良玉卻笑道:“舅舅,你現在不也是這種人嗎?”
公孫乞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對待虞歲的態度,然而他想起虞歲的劍靈厭厭,卻道:“你認為她的未來有什麽出路?身為南宮家的人,與南宮家作對,到時候她隻會被南宮明拋棄,再被青陽通緝,和我現在一樣,成為一個四處流浪的通緝犯,或者有一天,她的滅世者身份被發現,到時候不止是青陽,還有水舟那些聖者上天入地都會找她的麻煩。”
“她很快就會成為無處可去的人。”
無處可去,也是無家可歸之人。
梅良玉看回海眼:“我會在那之前先把六州拿回來。”
公孫乞笑道:“機關家的人會同意你這麽做?”
梅良玉說:“現在是他們聽我的。”
公孫乞久久凝視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和記憶裏稚子的模樣完全不同,他們分別的時間太長,青年經曆的許多事他都不曾知曉。
他無法想象梅良玉是如何喜歡上虞歲的,卻終於在此刻感受到了無法挽回的真實感。
“隨你。”公孫乞收回視線,淡聲道,“六州如今被幾國控製,沒有那麽容易拿下。她說要素星死在燕國,那到時候息壤就給到她一個人?”
“六州很快就不用再依賴息壤了。”梅良玉說,“青陽之所以能順利駐紮軍隊在六州,是因為息壤在南宮家,等於南宮家掌握著六州子民的命,如果六州不需要息壤,那他們也沒有顧忌了。”
他曾和父母去過六州,記憶裏失去息壤的六州,變得荒蕪貧瘠,酷暑嚴寒之地非常極端,毒蟲滿地,瘴氣熏天,白骨隨處可見,人們的目光總是互相警惕或者算計。
那裏是一個充滿懷疑和猜忌的地方,想要讓所有人都目標一致,確實很難。
公孫乞問:“你是不是該叫醒她了?”
梅良玉卻道:“等她自己睡醒。”
司徒瑾敲了敲門框,對他說:“另一個先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良玉知道是刑春醒了,顧乾那一箭雖然穿胸而過,但刑春到底是族長之子,關鍵時刻家中長輩給的保命之物化解了擊碎光核的殺招,加上梅良玉用大量五行之氣填補他流失的氣,又得到及時的救治,所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梅良玉說:“讓他昏過去。”
司徒瑾:“你來?”
梅良玉:“沒空。”
司徒瑾在心裏翻了翻白眼,回去跟醒來也虛弱無比的刑春說:“你再躺躺,隨後送你回學院。”
刑春現在的狀態也不能走海眼傳送,隻能等到了地方後換乘新的雲車。
司徒瑾正打算嘮叨兩句,忽然聽見開門聲,梅良玉還是過來了。
躺在床上的刑春緩慢地轉了轉眼珠,看向走到床邊來的梅良玉,心裏鬆了口氣,他輕輕張嘴,想要問問月珍和蒼殊怎麽樣,卻牽扯傷口疼得他皺起眉頭,說不出話來。
刑春人還是有些迷糊,力不從心。
司徒瑾識趣地離開,把空間留給這兩兄弟,隨著關門聲響起,梅良玉垂眸,神色安靜地注視著刑春。
刑春雖然沒什麽精神和力氣,卻還是在窺見青年的神色時,感到有些不對勁。
刑春從來不怕梅良玉發脾氣說狠話,卻怕梅良玉陷入沉默變得安靜。這時候所有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刑春又認為,一般這時候,梅良玉都在傷心難過,隻不過嘴比命硬,死也不會說。
他心想你又在傷心什麽呢,之前莫名其妙發脾氣說狠話的人不是你嗎?
但是算了,看在你又一次救我的份上原諒你了。
可梅良玉卻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刑春聽得怔住。
他沒來得及細細探究,就疲憊地閉上眼睡去,失去意識,梅良玉為了讓他盡快恢複到可以通過海眼傳送,再次使用天地同調,為他補充大量五行之氣。
天地間新生的氣湧入刑春重傷的身軀,快速修複填補,以氣養身,是最簡單又有效的辦法。
等梅良玉停手的時候,胸口一滯,抬手捂嘴,卻沒能掩住這一口血,血水順著指縫流出,滴答落地。
梅良玉走到窗邊,看向墜滿殘骸的海麵,抬手擦拭著身上血跡。
時到今日他才明白,父親之所以選擇由他繼承千機之心,並非他的機關家天賦是孩子中最出眾的,而是機關之心配合他的神機術使用,才是最簡單、有效的。
因此,他接下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提前透支自己的生命。
……
虞歲醒來的時候沒看見梅良玉,她在被子裏舒服地打了個滾,眨巴著眼放空片刻後,才麻溜地翻身下床去。
等她開門出去,隻見到站在對麵車廂門口的公孫乞,於是問他:“我師兄呢?”
被人打破發呆的公孫乞沒什麽表情地說:“自己去找。”
虞歲揉著眼睛慢悠悠走上前去,倒是一點都不怕公孫乞會對自己拔劍相向,她看見外邊的海眼,隨口問:“你用過海眼傳送嗎?”
公孫乞懶得搭理她。
虞歲便仰著臉看回他:“你要不要趁機會將你所有的仇家都告訴我?不然要是剩下的滅世者裏也有你的仇人,那你可怎麽辦呀。”
小姑娘話裏的陰陽怪氣讓公孫乞閉了閉眼,主打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明月青和你有仇嗎?”虞歲卻偏不放過他。
“要是你倆有仇可怎麽辦,滅世者跟滅世者打起來,還不知道是自己遭殃還是別人遭殃,另一個經常殺人的殺人狂魔說不定也和你有仇呢,但是他經常殺人,說不定比你更有經驗,你怕是打不過。”
虞歲身邊很少有人能與她談論滅世者的話題,薛木石算一個,公孫乞也算一個,這些話就算是和師兄或者鍾離雀說,都有些差點意思。
所以此刻就算公孫乞想當瞎子和啞巴,虞歲也要當隻蜜蜂,管他愛聽不愛聽,自己先陰陽怪氣完再說。
“三名醫家聖者我已經見過兩個了,一個蔣院長,一個周先生,對了,周先生應該是你們燕國的聖者,聽說他上次和我娘告別後,就在青陽不知去向。”
“你要不要也去找找周先生,看看他是不是你的仇人呀?要是僅存的三名醫家聖者,有兩個都是你的仇人,那確實有點意思。”
小姑娘的聲音雖甜養耳,但沒有一個字是他想聽的。
虞歲問:“周先生幫了我娘這麽多,我怎麽沒聽你罵他兩句?”
她不滿道:“周先生憑什麽不用挨罵?”
公孫乞終於忍不住道:“你想罵他不必問我。”
“我要聽你罵他。”虞歲命令道。
公孫乞睜開眼,神色冷漠,而他看見的也是少女冷淡的麵容,梅良玉不在,兩人反而都沒有顧慮,彼此之間有股針鋒相對的暗潮湧動。
“你想跟我動手?”公孫乞瞥了眼虞歲空無一物的手。
“你和我真要打起來,誰殺誰還不一定,師兄有時候對我擔心過頭了,不過我也挺喜歡。”虞歲也低眸看向他手中劍,“下次我可不想再看見你的劍橫在他脖子上,你若是非要執著地跟我尋仇,那就拿出點實力來,別隻拿著把劍瞎比劃。”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抬眼,望向對方眼底,同是深不見底的黑淵。
兩人無聲對峙中,虞歲的聽風尺忽然響起,屬於滅世者聯絡的聲響,讓虞歲率先轉開視線,拿出聽風尺。
不是傳文,而是傳音提示。
虞歲對公孫乞說:“這是之前告訴你們的聯絡銘文,你猜這次是誰?”
公孫乞說:“不會是明月青。”
“是麽?”虞歲對他語氣裏的堅定有幾分意外,隨即接起傳音,聽見青年戾氣橫生的聲音:
“聽著,我現在要去殺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至少在這兩天裏,不要再搞出共感壞事。”
殺人狂魔的聲音,確實不是明月青。
虞歲微微眯著眼打量公孫乞,而公孫乞對聽風尺那邊的人問:“你要殺誰?”
韓子陽擰起眉頭,不守信不是個姑娘嗎,怎麽是男人的聲音?
虞歲也漫聲道:“你要是沒把握就別著急呀,等我們回來幫你不就好了,也免得換你觸發共感。”
如果不是這個熟悉的聲音,韓子陽真的會懷疑自己打錯傳音了。
他質問:“剛才的男人是誰?”
虞歲說:“是陰陽怪。”
韓子陽還沒來得及震驚,公孫乞就問虞歲:“你怎麽知道他在哪?”
“猜的呀,”虞歲笑道,“殺人狂魔,你在青陽是嗎?”
公孫乞和韓子陽同時眼皮一跳,在韓子陽主動發出傳音的時候,他就對虞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山靈在龐大的數山群之中,準確地找到了韓子陽手中聽風尺的定位。
“青陽帝都。”虞歲語調輕慢地點出韓子陽此刻的位置,“臨光巷,十四街。”
韓子陽站在無人的街巷屋牆下,忍不住抬頭朝四周望去,分明寂靜無人,可傳音裏說出的準確位置卻讓他感到毛骨悚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