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5 章 郡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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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後,霞光滿天,趕往青陽的隊伍踩著霞光大盛的點進入城內。

    這些天出入青陽王府的人很多,王府門前屋後的守衛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盛暃從回來起就跪在議事廳門前,盛夫人多次找南宮明說情卻無用。

    但南宮明每日清晨都會來這裏看一眼還跪著反思的三兒子。

    有時候簡單地說兩句話,有時候隻看一眼就離去。

    今早南宮明問他:“你在太乙這些年,就隻學會了如何與人置氣鬥膽,卻還是沒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和心思嗎?”

    盛暃頭也沒抬地說:“難道你送我去太乙,是為了讓我學這些的?”

    南宮明卻道:“是你自己要去太乙的。”

    這次我沒有對顧乾出手,他的失蹤還是死亡,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卻根本不信。”盛暃說到最後,喉間有幾分艱澀,“說到底你就是不信我,你怕真的是我做的,那麽顧乾背後的勢力就該來找你的麻煩,你在猶豫要不要讓我出來頂罪是嗎?”

    長廊下的二人陷入寂靜。

    晨間鳥雀鳴叫過後,南宮明才說:“不是你最好。”

    男人的神色依舊過於寡淡,如他平日的高傲,藐視一切,因此難以讓人從中體會到半分父子溫情。

    盛暃低下頭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複雜的情緒交織,讓他胸口發悶。

    他以為今日的談話就此結束,卻聽南宮明又道:“歲歲今日回來,會帶來這些天搜尋的結果。”

    盛暃一想到自己又要看見那張討厭的臉,再次壓了壓呼吸。

    ……

    郡主今日回府,消息已提前傳遍王府各個院裏。

    素夫人以身體抱恙的理由,將去往燕國六州的命令一拖再拖,偏偏她最近體弱不是裝的,南宮明也默許了她繼續留下來養身子。

    如今虞歲回來,讓素夫人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半塊息壤。

    這個孩子在太乙有所成長,這是讓素夫人最擔心的。原本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螞蟻,若是悄悄掌握了力量,脫離控製,那許多事就變得麻煩起來。

    素夫人捂嘴咳嗽起來,低眉怔怔望著掌心鮮紅的血色,心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啞婦敲響屋門,進屋後側過身來,露出跟在後麵的白衣女子。

    楚錦掃了眼坐在桌邊背過身去的素夫人,問道:“小妹今日回府,你也不去見一見嗎?”

    素夫人啞聲道:“讓她來一趟就行。”

    何須她去。

    楚錦進屋走到素夫人身前,伸手要為她把脈,卻被素夫人避開。

    “你若是還能強撐,那就自己撐下去吧。”楚錦也沒有強求,說完便轉身離去。

    啞婦低著頭守在門前,等素夫人調息結束後,端著藥上前放在桌上。

    素夫人閉了閉眼,對啞婦說:“你跟過去看看,再帶郡主過來。”

    啞婦點了點頭。

    ……

    韓子陽在都城郊外待了幾天,這會趁著天明才回王府。他不知道這幾天王府發生了什麽,剛一進門,就看見立在大門前的韓秉。

    “你去哪了?”韓秉問道。

    “無可奉告。”韓子陽說。

    他又不是南宮家的狗,去哪裏都得說一聲。

    韓秉也沒有生氣,語調平穩:“如果你再不回來,從王府出去找你的人會變得更多。”

    韓子陽卻像是心情不好,陰沉沉地說:“我知道王爺很在乎我,但我也不是三歲小孩,就像我們是遠親的關係,彼此之間也要保持足夠遠的距離才行。”

    韓秉問:“你想要多遠?”

    韓子陽不耐煩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兩人之間瞧著火藥味十足,像是馬上就要動手打起來。後邊幾名二部的術士都有些心疼自家大少爺遇上韓子陽這麽一個麻煩人物。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

    韓秉看上去仍舊冷靜,他說:“再有下次,希望你能提前說一聲,否則到時候意外在不該見到你的地方找到你,彼此都會很麻煩。”

    韓子陽聽完這話,心裏哢嚓響了聲,他掃了眼那幾名二部的人,走近韓秉身前,壓低聲音:“除了南宮家的人,你還叫了別的人跟蹤我?”

    韓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說:“你可以理解為保護你。”

    韓子陽伸手勾過韓秉的肩膀,看似好兄弟打招呼,實則勒住了韓秉的脖子,給予壓迫:“你要是珍惜自己手下的人,就別讓他們繼續跟著,否則我怕我一個失手,你就少幾條忠心的狗。”

    韓秉這才皺了皺眉峰,剛要抬手,韓子陽占了便宜就立馬收手,不給韓秉反擊的機會。

    兩人剛剛四目相對,外邊就傳來馬蹄聲,進門的江尺一眼看見邊上的韓秉和韓子陽兩人,笑眯著眼上前打招呼:“大少爺,韓先生也在呢?”

    韓子陽冷著臉沒說話,看見後麵長長一隊人,才問韓秉:“你們家來了什麽大人物?”

    江尺笑了笑,往後退了退,側著身子做迎接狀:“郡主回來了。”

    韓秉和韓子陽同時看見從隊伍最後麵走上來的人,霞光彩雲為景,那道清瘦的人影在熠熠生輝的光景中走近王府大門,靛藍色的裙擺輕輕晃動著微小的弧度。

    韓子陽早就聽說過南宮家的小女兒,今兒卻是第一次見。

    少女極黑的眼瞳隨意地掃過府內景色,落在前來迎接的曹岩等人身上。

    曹岩朝回府的人垂首道:“王爺在議事廳內等著。”

    虞歲腳下不停,徑直往曹岩走去,走動中抬首朝不遠處的韓秉二人看了一眼,望向韓秉時眼裏掠過淺淺笑意。

    韓子陽不經意地與虞歲收尾的一眼對上,二人眼中都隻是淡淡的打量和探究。

    江尺和阿靜等人都跟在虞歲身後,韓子陽掃了眼隊伍中被抓起來的人揚了揚眉,韓秉目光望著虞歲那邊,話卻是對身邊的人說:“你要是沒事,就回去休息吧。”

    “那邊看起來會很熱鬧。”韓子陽說。

    韓秉卻對他口中的熱鬧不感興趣,而是擰了擰眉,感覺不太妙。

    剛才回來的少女,神態輕鬆肆意,變得更加明豔靈動,卻又少了什麽。

    少了她始終端著的乖巧與膽怯。

    “你如果這時候過去,王爺那邊你就自己應付。”韓秉說完便要跟上隊伍。

    韓子陽心中嗤笑聲,沒有跟上去,而是攔住韓秉說:“把你聽風尺給我。”

    韓秉:“做什麽?”

    “給不給?”韓子陽揚眉不耐煩道。

    韓秉解下聽風尺給他,韓子陽這才滿意離去。

    ……

    這一次議事廳內的人,比上一次盛暃回來時更多。

    南宮六部和九部的統領也在,屬於南宮家的旁係分支主管等人也在,這一屋子的人,不是南宮明的親信,就是他的子女。

    今兒就連盛夫人和韓夫人也在,惠夫人想回來,也因為之前南宮明的命令,還在南宮老宅待著陪祖母。

    從黑夜到清晨,霧氣灑了盛暃一身,讓他整個人瞧著都是濕漉漉的。

    跪在門前的青年挺直腰背,眉目冷淡,不見頹勢。

    他們都聽見了遠處朝此地走來的隊伍傳出的動靜,廳內的人們心思各異,蘇楓今兒拒絕了去兵家重台的早會,就等著見虞歲一麵。

    他躲在角落裏,低著頭給韓秉發傳文,問他怎麽還沒過來,路上遇見歲歲沒有。

    韓子陽走在回庭院的路上,翻著韓秉的聽風尺,發現這人的聽風尺很是幹淨,都是公務上的對話,與幾個弟弟妹妹的對話也沒有什麽不妥。

    他看見蘇楓發來的傳文,輕嘖一聲,思考過後,還是決定再聯絡一次不守信。

    隻不過這次換韓秉的聽風尺來試探,就算不守信手眼通天找到聽風尺的主人,那也是韓秉背鍋。

    反正他之前用的也是別人的聽風尺。

    韓子陽下定決心,當場拿著韓秉的聽風尺輸入銘文,發去傳音。

    走在廊下的虞歲把玩著手中聽風尺,忽然停下腳步,其他人也跟著停下,看著她轉過身去,安靜等著走在後邊的韓秉。

    等韓秉走近後,她才溫聲笑道:“大哥,你的聽風尺呢?我剛還發傳文給你,問你過不過來。”

    韓秉頓住:“我來之前,將聽風尺給韓子……韓先生了。”

    “韓先生?”虞歲怔了怔,“是剛才站在你身邊的人嗎?”

    韓秉點點頭,與她簡單地介紹了韓子陽的背景:“他是爹從法家之地帶回來的客人,叫韓子陽。”

    原來是你啊。

    虞歲笑了笑,掐滅了傳音提醒。

    韓子陽卻收到虞歲發回去的傳文:“別拿我大哥的聽風尺給我發傳音。”

    ……大哥?

    韓子陽腦子轟地一聲炸響。

    下一條傳文卻寫道:“想見我就來議事廳。”

    韓子陽腳下刹住,猛地想起剛才回府的少女,心髒狂跳,立即轉身往回趕。

    竟然是你!

    ……

    長廊下的虞歲收起聽風尺,跟在韓秉身旁往前走去,過了轉角,便看見候在前頭的啞婦等侍女退身垂首,露出跪在議事廳門口的青年背影。

    盛暃瞥眼朝虞歲等人看去,一眼望見人群中被南宮三部術士抓著昏迷不醒的蘇興朝,先是錯愕,隨即想到虞歲要做什麽,臉色瞬變。

    “三哥。”

    少女輕快甜膩的聲音響在長廊,朝盛暃走去的虞歲,無視了議事廳內的所有人,笑盈盈道:“你不是發誓要親手殺了贏你賭約的蘇興朝嗎?”

    “你在太乙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把人殺了,現在我把蘇興朝給你帶回來了。”

    虞歲輕輕彎腰看向盛暃,輕聲發問:“你要現在就殺了他嗎?”

    盛暃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廳內的人們也驚訝地望向虞歲,似乎誰都沒想到,虞歲回來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向南宮明請安問好,而是挑釁盛暃,向本就落難的三少爺傷口撒鹽。

    就連蘇楓都是一愣,沒想到他倆的關係已經壞到這種程度。

    江尺和阿靜互看一眼,才知道抓了一路的這小子是這麽個用法。

    他還以為之前郡主問起三少爺的下落是關心兄長安危,現在想來……江尺不免為自己的直覺感到欣慰,這郡主確實不是個好惹的。

    以後可不能信阿靜的占感了。

    “南宮歲,”南宮明不悅的聲音將所有人的心思拉回,他冷眼朝少女望去,“你在幹什麽?”

    虞歲似乎這才看見南宮明一般,驚訝地直起身抬頭朝廳內站在首位的男人望去,隨意地拖長尾音喊了一聲:“爹。”

    楚錦朝虞歲望去,她瘋了?

    他站在長廊中,望著跪在廳門前的人淡聲道:“你忘記你當時是如何求我同意你去太乙的?”

    盛暃微微抿唇。

    隨著父親的問話,他逐漸想起來,當初追著父親求他要自己去太乙,是因為追尋大哥的腳步,而且進入太乙也是對實力的一種認可。

    整個玄古大陸的天才都在太乙,他為什麽不去?

    他是為了變得更強才去太乙的。

    可後來……怎麽總是跟顧乾置氣,爭鬥。

    回憶過往,有時候盛暃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時為什麽要這樣?

    父親說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盛暃無法反駁,卻又覺得不該如此。

    南宮明對盛暃的表現無疑是非常不滿意的,他以為從太乙回來的人,該是更加穩重、冷靜又強大的兒子,而不是還和他十六七歲一樣。

    “爹,你覺得我為什麽總是針對顧乾?”盛暃低聲說。

    南宮明神色漠然道:“你那些無聊又幼稚的猜測,我已經回答過你。”

    盛暃眼角輕抽,確實。

    他曾說顧乾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南宮明冷漠地說不是,回答過他是故人之子,但他總是不相信,心中不平衡,又說你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好,南宮明也曾回答過,說顧乾的父母對他們幫助很多,甚至為了南宮家的目標而死,難道南宮家不該對顧乾好嗎?

    正是因為有許多理由,讓南宮明不得不對顧乾好,才讓盛暃更加不能接受。

    “顧乾的存在很重要,如果失去他,後麵許多事情都會變得很艱難,你這些年與他爭鬥,我都可以當做是孩子之間的小吵小鬧,無傷大雅,因為你們從未真的下過死手。”

    南宮明說:“如果顧乾這次死在無盡海,你就真的讓我失望了。”

    男人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盛暃心頭一抽。

    他深吸一口氣,說:“就算是在無盡海,我也沒有對他出手。”

    南宮明卻問:“那為何沒有在當時讓雲車調頭回去找他?”

    盛暃也扭頭看過去,冷笑道:“爹,那你為何不問你的親兒子差點死在無盡海?就算是我們家欠顧乾的,你也不必每次都急著先去關心顧乾而無視其他人!”

    南宮明微微揚首,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說過許多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