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第 4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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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歲恢複意識時,聽見小孩嘀嘀咕咕的聲音,問要不要再給她添點被子,韓子陽說為什麽,小孩說因為她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顯得很冷。
“她死不了,你一邊去。”韓子陽把小孩趕走,無意識地瞥了眼床上的人,卻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
醒了?”韓子陽心裏嚇一跳。
虞歲雙眼無神,又閉了閉眼。
“她醒了嗎?”韓寅又湊過來,被韓子陽一手撥開。
虞歲這才睜開眼,看見韓寅包的像個木乃伊,隻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一下就被逗笑了。
她一笑,韓寅和韓子陽都看了過來。
屋頂傳來落雨擊打的聲響,少女的悶笑聲在屋中散開,應和著雨聲,竟詭異地美好。
韓子陽伸手摸了摸韓寅的頭,推他離開,回頭就聽見虞歲問:“什麽時候了?”
“卯時左右。”韓子陽將韓寅趕出去,回來時給她端來一碗藥,“喝吧。”
“什麽藥?”虞歲起身看了一眼。
“補氣修魂的藥。”韓子陽答完,又不解地問她,“難道我還能給你毒藥?”
“說不定。”虞歲接過藥碗打量著。
韓子陽輕扯嘴角,站在窗邊去,推開窗往外看了眼:“那滿地屍體我給你處理了,南宮家的人一時半會找不到你。”
“怎麽處理的?”虞歲問。
“燒了。”韓子陽雙手抱胸倚著牆壁,眯著眼看回虞歲,“你用的什麽九流術殺了他們?按理說,你不可能從那麽多人手裏活下來。”
“異火啊。”虞歲望著漆黑的藥水輕聲說,“這世上還有比異火更厲害的九流術嗎?”
韓子陽皺眉,以為她在開玩笑:“你不是說過,用異火控製不住,會把自己也一起燒掉?”
“你用過一次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虞歲端著碗喝了一口。
韓子陽說:“所以你的手是被異火燒傷的?”
虞歲頓了頓,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左手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她扯掉繃帶,看見被燒掉皮肉,隻剩漆黑骨架的五指。
“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低喃道。
“因為給你用了藥止痛,你說你這隻手還能長回來嗎?”韓子陽什麽刀山血海沒闖過,這會都覺得這一幕滲人。
虞歲將左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忽然攤開,一束小小的赤色火焰出現在她漆黑的掌心。
原本放鬆姿態倚著牆壁的韓子陽嚇得滿臉戒備:“你幹什麽?!”
“我小時候才能做到讓它現形。”虞歲卻盯著火焰,啞聲道,“後來我變強了,它也變強了,我便做不到隨意將它喚出。如今它被陰陽雙魚壓製了一部分力量,變得弱勢,我又可以召喚它出來。”
韓子陽還是沒放鬆警惕:“能召喚異火出來代表什麽?”
“代表它暫時勢弱,力量能被我使用,負擔減小了,也許隻會燒掉一隻手,而不是把我自己也整個燒掉。”虞歲拖著掌心的火焰湊到眼前,“大概消耗八到九成的力量就能控製住,我用逆星反極製造雙重威力才能秒殺那十二人。”
韓子陽被她說的,也不由自主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掌,他想試試按照虞歲說的,召喚異火,但聚氣凝神半天,也隻是感覺掌心有些許灼熱而已。
他隻能凝視看見藏在神魂深處的那一簇火苗。
研究不明白,韓子陽當即放棄,重新看回虞歲:“你和趙餘鄉認識?”
“認識,但我不知道他就是趙餘鄉。”虞歲心平氣和地回答,告訴了韓子陽自己與燕老相識的過程,“他會教我一些知識,我會給予他聽風尺的便利,他幫我賺錢,我給他想要的情報。”
韓子陽打量她:“你也幫趙餘鄉綁架小孩?”
“我不管這些。”虞歲說,“但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殺他。”
韓子陽沒說話。
虞歲此時也不在乎韓子陽心中如何想,安靜一會,韓子陽說:“看在你救了阿寅的份上,你和趙餘鄉的關係我不會告訴公孫乞。”反正這是他們之間的糾葛,韓子陽懶得參與,費腦子。
“你說了也沒關係。”虞歲卻道。
“大概在共感結束沒多久,公孫乞重傷鍾離辭從兵甲陣裏出來,現在人們都在找他藏在哪裏去了。"
韓子陽摸了摸下巴,“我當時過來找你了,沒親眼看到他破陣出來的一幕,但他既然能重傷鍾離辭,看來還是公孫乞技高一籌。”
虞歲說:“他也可以靠異火強化九流術。”
韓子陽瞅瞅她,指著自己說:“難道也要我像你們一樣,使用一次異火後才能進行到這一步?”
“大概吧,”虞歲搖搖頭,重新把手用繃帶包紮好,“那十二個人加起來,能看作是兩個聖者了,既然使用一次異火,就得付出成的力量,到時候也能再搏一搏。”
“我要繼續休息了。”虞歲將藥碗遞給他。
韓子陽沒聽明白:“你要跟誰再搏一搏?我要是你,這會就趁機離開青陽,以後天高皇帝遠。”
“你要是想離開青陽,我反而能幫你藏住消息。”
“我要走的,但得把息壤帶走”虞歲說。
韓子陽這才明白:“你要回去殺你素夫人?”
虞歲靜靜地看回去:“不行嗎?”
“那可太行了。”韓子陽說,“沒有人攔你,但你得想好後果,倘若你真的殺了她,奪回息壤,要怎麽麵對王府和王宮那邊?”
他還有句話沒說,因為韓子陽也懷疑以這種方式被一分為二的息壤,真的還能複原嗎?
韓子陽望著少女安靜的側臉,虛弱卻又冷漠,和初見時的靈動明媚完全是兩個模樣,雖然他心裏不想多管閑事,但嘴上卻忍不住在出謀劃策:
“趁現在他們誰都不知道你的下落,悄悄離開帝都,以後”
虞歲:“半塊息壤帶給我的限製太多了,它和我爭奪五行之氣,導致我無法修行,師尊也因此封印我的坤艮之力,所以我的星海無法完善,沒法煉化陰陽雙魚,也就沒法更好地壓製異火。”
韓子陽:“”
你體內的異寶挺多啊。
“那你怎麽不早動手?”韓子陽問。
虞歲朝他緩緩看去,目光無聲平靜。
韓子陽了然:“也對,要殺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換了誰都要猶豫,不到最後一刻難以下手。”
@血緣是奇怪的東西,韓子陽不是虞歲,沒有經曆那十八年的日日夜夜,永遠無法共情她的想法和做法。
換句話說,若非天生冷血冷情之人,又怎麽會對這種事無動於衷?世間法禮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行為一旦過界,就會被冠以畜生不如之名。
看看公孫乞,被滅門仇人趙太後撫養長大,養育之恩束縛著他,讓他最終也沒能對趙太後下殺手,而是自己選擇了離開燕國。
素夫人和虞歲之間,既有生恩也有養育之恩,外界並不知曉虞歲和素夫人相處的情況,所以他們隻會認為身為女兒,卻因為生存而殺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是不容於世、令人不齒的做法。
韓子陽心想,可她真的回去殺了素夫人,衝突升級,恐怕再想走就有些難了,他還想勸一勸時,忽然感應到有人往這邊靠近。
虞歲和他同時往門外看去,韓子陽單手掐訣,已經做好準備,屋外的人卻有禮貌地敲了敲門:“南宮歲?韓先生?”
是司徒瑾的聲音。
還未等人回答,屋門就被氣風震開,公孫乞一行三人站在門口往裏看去。
阿泉迎上韓子陽驚訝的目光,攤開掌心,露出一顆金黃的小球說:“對不住了韓先生,你走的時候我悄悄在你這留了一顆追蹤球。”
公孫乞則將手中的聽風尺往虞歲拋去:“他以為你死了,鬧著要來青陽。”
虞歲垂眸看去,伸手拿起聽風尺,聽見梅良玉的聲音:“歲歲?”
“師兄。”她輕聲回,“我還沒死。”
“我不該信你一個人可以的。”梅良玉語氣緊繃道,“我已經通過海眼到汜水河了。"
這是已經到青陽境內了。
虞歲驚愕地抬頭問公孫乞:“你都跟他說了什麽?”
公孫乞語氣毫無起伏道:“他找不到你,傳音問我,我隻是實話實說你可能死了。”@虞歲:“…”
梅良玉兩次向公孫乞確認真假,公孫乞都說當時觸發共感的人隻可能是虞歲,而且火靈球剛起就滅,那就是死太快了,連交代遺言的時間都沒有。
公孫乞這話把梅良玉急得都忘記了可以問山靈,將阻攔他的所有人都打了一遍,連傳海眼到青陽。
“師兄,你別擔心,我沒事。”虞歲剛說完,梅良玉就氣笑了,“你說你沒事?”
虞歲靜了靜,小聲說:“好吧,我有事,我要把他們都殺了。”
韓子陽和公孫乞等人早在虞歲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出去了。
虞歲對梅良玉說:“師兄,我累了,等我殺完人,拿到息壤後,你可以放棄一切,跟我一起離開嗎?”
梅良玉毫不猶豫地回答:“可以。”
虞歲的五指緩緩握緊聽風尺,微微張嘴,卻無聲息。
“虞歲,我說可以。”梅良玉再次重複,“我可以放棄一切跟你離開。”
她喜歡梅良玉,所以她要梅良玉舍棄除自己以外的一切。
在龍車上分開時,他們假惺惺地、自以為地替對方考慮,認為對方都有著比自己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表現得善解人意,笑著無聲表示自己能理解,可以放手。
可真的甘心嗎?
外麵暴雨的聲音似乎就在虞歲的耳邊,那麽的清晰暴烈,在得到梅良玉沒有遲疑的回答後,世界卻突然安靜了。
虞歲看著被繃帶纏繞的左手,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