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後, 心裏想著協會的事情，戚朝抓了抓頭發便起身去地下室，開始製作第五個人偶。
    設計圖在兩天前就已經畫好了。
    如今戚朝要做的就是捏製土模, 他戴上手套, 後知後覺的發現, 係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
    照理來說，在設計圖畫好後, 係統就該出現，宣布獲得獎勵或是公布下一周的支線任務。
    戚朝當初製作狸白、向月和霜鑒玄鑒時，係統都曾出現過，可這一回, 從繪製人設圖開始, 係統沒有出現過一次。
    幾天前戚朝主動找它尋求幫助的時候，係統就沒有動靜，原本戚朝隻是以為係統在忙, 可連續幾天都不出現, 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怪異。
    在試探地叫了係統幾次後, 戚朝便意識到係統那邊可能出現了問題。
    他想了想，點開了舉報服務的按鈕。
    匠人來到位麵後，會有係統進行指引服務，而舉報服務的存在就是為了保障匠人自身的權益, 隻要認為係統的做法損害了自身利益，就可以選擇投訴舉報係統。
    戚朝一直知道有這個東西, 不過從沒有用過, 現在係統失聯，為了聯係到中心世界，隻能用這個方法。
    他在留言板那欄中, 寫下了係統失蹤的時間，以及最後一次和係統對話的內容，隨後發了出去。
    【叮——您的信件已經送達，工作人員將在十五個工作日內回複您，希望匠人耐心等待。】
    戚朝看了一眼，沒再理會。
    係統失蹤前，自己剛送了它一串數據源，離開前它也隻是說隔壁宿主有事，跟往常沒什麽區別，戚朝想不出來它會遇到什麽意外，隻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戚朝壓下心裏的擔憂，轉身就開啟了工作模式，專心製作他的第五個人偶。
    第五個人偶是戚朝在和沈哥去楓樹林野餐時出現的靈感，戚朝並不準備將這個人偶製作成像狸白或是向月那樣的孩童體或少年體。
    她的設定是自由的精靈。
    在這種情況下，最符合人設的應該是六十厘米左右的少女體。
    在藍星，大部分人偶的身體比例與人類等同。
    一方麵，小尺寸的母石很少見，大部分母石都和人類心髒差不多。
    另一方麵，母石尺寸太小，石體極脆弱，需要十分小心，否則容易在喚醒的時候出現裂縫而導致失敗，也因此藍星尺寸和精靈相仿的人偶寥寥無幾。
    不過，戚朝不準備放棄自己的打算。
    明天去礦脈。
    戚朝想著，心裏將這事提上日程，戴好手套，低頭捏起了土模。
    事實上，相比狸白和向月那種體態的人偶，他更擅長製作小尺寸的人偶，前十來年，戚朝一直做的也是那樣的人偶。
    按照他的速度，最多三個月家裏的精靈就能醒來。
    不論製作了多少人偶，戚朝對新生人偶的期待，都不會減少絲毫，他坐在書桌前手中的筆刀不斷調整細化著人偶的細節，等十二點的鬧鍾響起來後，戚朝才起身，回到了客廳。
    家裏的幾個人偶這時候正埋頭看著光腦，時不時能聽到他們低聲討論著什麽，從幾個人偶認真的眼神中看的出來，他們沒有在玩，而是正在幹正事。
    孩子們真愛學習啊。
    戚朝心裏有些自豪，他一直覺得幾個人偶要給自己的驚喜，就是在光腦上努力學習知識。
    光腦上對有害知識的過濾功能很強大，戚朝也不擔心幾個人偶學壞，一直很支持他們的行為。
    再次看了幾個人偶一眼，戚朝笑了笑，轉身進了廚房內開始做午飯。
    事實上，與戚朝想的不同。
    五個坐在沙發上表情認真的人偶，光腦屏幕上並不是學習界麵，而是昨晚戚朝直播的錄像。
    從早上醒來後，他們就一直循環播放著戚朝昨晚和修梅的對話。
    兩句“我家的孩子當然要我養著”、“要是他們想自己出去闖蕩，我也不會阻攔。”更是被幾個人偶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
    “昨天我聽到爸爸說這句話的時候就一直很開心。”狸白在沙發上晃著腿，金眸亮晶晶的，就算戴著麵具也無法掩飾他現在的好心情，兩顆小虎牙更是惹眼：“有光腦真方便，爸爸的直播能一直保存下來。”
    爸爸說自己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狸白很開心，至於後麵自己主動離開的話，狸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一直和爸爸生活下去。
    和喋喋不休的狸白相比，其他幾個人偶則顯得有些安靜。
    不過，從四個人偶目不轉睛地盯著光腦屏幕的行為，就能看出來，他們同樣很喜歡這個視頻。
    玄鑒和霜鑒是被第一任父親拋棄過的人偶，狸白會單純地因為父親的承諾開心，他們不同，兩個人偶的想法更加的複雜。
    他們依舊忘不了被上一任父親送到拍賣會的那一幕，被父親拋棄，遠比被人類鎖在籠子裏戲弄圍觀更讓兩個人偶無助和崩潰。
    但是現在，他們的爸爸說，會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玄鑒和霜鑒牽著手，靜靜地注視著光腦屏幕，表麵上很平靜，但隻有兩個人偶自己知道，他們的內心是空茫而又忐忑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軟乎乎的，沒有一點真實感。
    可隨著直播錄像重複的播放，看著屏幕上戚朝笑著一遍遍說出那些承諾，這種飄忽感逐漸轉變成了一種踏實的安心。
    爸爸不會騙他們的。
    玄鑒和霜鑒同時想到。
    一旁的向月聽到動靜，瞥了他們一眼，隨後轉頭看向了屏幕，身後的尾巴小幅度晃了一下。
    等重新將視頻看了一眼後，向月關了光腦，隨後突然出聲道：“今天晚上就行動吧，我們的計劃不能再拖了。”
    正開心地重複看著視頻的幾個人偶都抬頭看向了向月。
    “今天晚上？”
    蘭洛眉頭一皺，“目標就定那個？”
    “嗯。”
    向月點頭，“阿骨告訴我，今晚莫斯有時間，如果再拖下去，也許計劃還沒有完成，爸爸就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目標。”
    “我想要幫助爸爸。”
    向月掃視了一圈人偶，紅眸顯得認真而鄭重。
    在坐的人偶沒有不想幫助爸爸的，尤其是當他們看到了評論區對爸爸的嘲笑。
    就連脾氣最好的狸白在看到那些評論時，指甲都有些控製不住的變尖，更不要說暴脾氣的蘭洛，以及將戚朝視作救贖的玄鑒和霜鑒。
    “好的。”
    蘭洛想到那些評論，笑容燦爛了許多，眼神卻顯得有些冷：“早點完成計劃，我不想讓那些人再嘲笑爸爸了。”
    爸爸是天下最好的人，這麽好的人卻要被評論區的那群人類嘲笑。
    一想到這裏，蘭洛就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幾個人偶同意了今晚執行計劃，盡管沒有強調過，他們五個都心照不宣的將這件事情瞞了下來，等到夜晚降臨，本該睡覺的他們在別墅安靜下來後，同時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和守在外麵的莫斯碰麵。
    莫斯靠在別墅外的大樹上，懷裏抱著布偶，似乎已經等了一段時間。
    他的能力隻能定位到自己去過的地方，麵前這幾個人偶的目標正好在甘汾區，也是巧合。
    看到他們從別墅出來，莫斯轉過身，打開了空間漩渦，沙啞地提醒道：“甘汾區很亂，找到目標後，盡早離開。”
    莫斯繃帶下的薄唇微抿。
    很久之前，他就同意參與向月的計劃，隻是有些意外這幾個人偶這麽快便開始行動，不過，在阿骨給他看那個視頻後，莫斯就猜到了原因。
    “好。”五個人偶點頭同意。
    甘汾區是藍星帝國最貧窮的一個區域，這種貧窮讓這片區域堆積著大量的垃圾，空氣中始終都彌漫著一股破舊的味道。
    人偶是富人區的玩具，但在甘汾區數量同樣不少，不過，與富人區精致漂亮的高等級人偶不同，甘汾區的人偶大多都是從各地的垃圾場內被回收過來的遺棄人偶。
    a級人偶程七就是一個。
    程七住在甘汾區的下水道內，這裏陰暗潮濕，牆上的髒水時不時往下落幾滴，他的皮膚早已經被這些髒水腐蝕。
    程七有著自己的光腦，這是他靠著回收廢品在甘汾區的黑市上買來的。
    他將自己偽裝的很好。直到現在，那群人類都還沒有發現程七是一個人偶。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
    在察覺到不對後，程七裹緊了鬥篷，朝著下水道的方向快速跑了過去。
    作為被拋棄的a級人偶，程七不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其他，都比s級人偶弱很多，甚至表情也很呆板，這也是當初他的富豪主人拋棄他的原因之一。
    黑暗之中，程七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往後瞥去，隱約能看到手裏拿著木棍的身影。
    甘汾區搶劫的事情並不少。
    他被腐蝕的臉上有些焦急，腳下的動作加快了許多，身後的賊眉鼠眼的男人見狀，也提起了速度。
    程七是一個少年身形的人偶，就算穿著鬥篷也無法遮住他的瘦弱，這也是他被盯上的原因。
    上一次程七躲在垃圾桶裏逃過了一次，可現在這裏是條窄巷子，所有的東西一清二楚，根本沒有地方藏身。
    程七隻能不停地跑。
    然而，瘦弱的人偶再怎麽跑，也沒辦法跑過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在鬥篷被突然拽住後，程七趔趄了一下，黑色的鬥篷直接被拽了下來。
    “人偶？”
    賊眉鼠眼的男人樂了，甘汾區時不時就會有這種妄圖偽裝人類的人偶出沒，沒想到他也遇到了一個。
    這可真是件大好事。
    看樣子這個人偶等級不低，雖然長的醜，但是反手賣出去也能買個酒喝，甘汾區總有些見不得光的店收這種沒人要的人偶。
    程七恐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下意識想要後退，卻被男人狠狠敲了一棍子，腦袋瞬間破了一個洞。
    甘汾區被人類帶走的人偶下場都很慘，這是程七親眼見到的。
    他呼吸急促，眼裏泛起了恐懼的水霧。
    “還會哭？”
    男人更開心了，會哭就說明等級比他想的還高，那群老板估計更開心了。
    話音剛落，男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程七聽到撲騰一聲，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麵前站著幾個人偶。
    “你好呀，我叫狸白。”
    白發的人偶輕快活潑地打了聲招呼，顯得十分熱情，黑暗狹窄的巷子似乎因為他的存在亮了許多。
    程七眼裏還掛著淚水，他睜著眼睛看著麵前的幾個人偶，有些不敢置信。
    為什麽自己麵前會出現那幾個幸運的人偶？
    程七有光腦。
    在下水道的日子裏，他就是靠著光腦度過的，昨晚的直播他偶然間刷到了。
    那群人偶們笑得真開心。
    程七能感覺出來，他們的笑不是為了討好人類強裝出來，而是發自內心的。他們的父親願意一直陪著他們，甚至尊重他們的一切選擇。
    真好。
    程七就沒有這樣的父親，甚至在剛誕生的第一天就被送到了富豪的家裏。
    跟光鮮亮麗的他們相比，程七就像是躲在黑暗中的老鼠一樣，未來注定是要爛在惡臭熏天的下水道。
    “你們…”程七有些結巴，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群人偶不該出現在這裏。
    狸白站在程七的麵前伸出了手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那個人好壞，居然還把你的腦袋打破了。”
    說著狸白將他拽起來，露出了小虎牙：“幸好我們趕來了。”
    向月等幾個人偶站在了狸白的身後，默默地看著程七在狸白的聲音下逐漸放鬆了警惕，他們清楚，狸白的社交能力很強。
    跟不善言辭的他們相比，看上去沒有心眼的狸白其實才是最適合談判的人選。
    “爸爸想要提高人偶們的地位。”
    “我們想要幫爸爸，所以來找你加入我們。程七哥哥你好厲害，獨自在甘汾區生活了幾個月，甚至還買下了光腦！”
    狸白並沒有隱瞞他們的目的，在說程七經曆的時候，語氣更是真誠，任誰都能聽出這是他的真心話。
    莫斯看了眼程七，他清楚，這個人偶就是向月他們這次的目標。
    試煉場內的人偶都是赤妖和阿予找來的，這種看上去沒有一點攻擊力或者恨意的人偶不在她們的選擇範圍之內，莫斯不明白，向月他們為什麽會選擇這個人偶。
    程七並不知道莫斯心裏的疑惑，他聽著狸白的話，神情有些恍惚。
    提高…人偶地位？
    他們的父親居然會想要為人偶做這樣的事情嗎？想到那個在直播間裏笑容灑脫的男人，程七嘴唇有些顫抖。
    隻有被拋棄過的人偶，才會明白，在人類眼裏他們都隻是一群不值一提的玩具。
    同樣，沒有一個被拋棄的人偶不想脫離玩具的身份。
    這些人偶說的是真是假沒人知道，可無法否認的是，在聽到這件事後，程七對戚朝很有好感。
    不過，如今自己要活下來都很艱難，更不要說協助這群人偶了。
    程七低著頭看著狸白，有些猶豫，他並沒有狸白說的那麽厲害，也隻會撿垃圾，如果是以前，程七可能會因為對自己的能力的了解拒絕這個邀請，但這些人偶在剛才救了自己，看著麵前的幾個人偶，程七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沉默了半天，低聲將自己的猶豫說了出來：“我什麽也不會，光腦的錢都是我撿垃圾換的，你們讓我加入，我也幫不上忙。”
    “我們會教你的。”
    向月在這時候突然說了一句。
    教我？程七有些茫然，一旁的狸白這時候又開始發力了，原本程七就是一個容易被帶偏的性子，在狸白熱情的攻勢下，程七迷迷糊糊就答應了這件事。
    等晚上回到下水道後，程七才漸漸回過神來，恍然想起來，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群人偶讓自己加入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向月的計劃其實很簡單。
    父親想要成為大師級人形師是為了提升人偶的地位，向月的計劃則是讓人類無法小看人偶。
    向月認為，隻有讓人類承認他們，才能協助父親，完成他的目標。
    為了完成這一點，首先就需要足夠的人偶來幫助他們，選擇什麽樣的人偶更是重中之重。
    “下一個目標是臨京區的？”
    蘭洛抬頭看著向月。
    “嗯。”
    向月回了一聲，他頭頂的犬耳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那個人偶身份有些複雜，需要我們先調查一下。”
    玄鑒和霜鑒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聞言看著向月，沒有異議。
    狸白同樣沒反對，他是有些困的，但是為了爸爸的目標，狸白很樂意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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