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位麵的意識都是極為狡猾而聰明的存在, 他們決定著自己位麵的過去與未來，在位麵中，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高於他們。
    同樣的, 作為位麵內的至高者，他們也擁有著限製，位麵意識若是缺陷很多，受到規則的限製也越大。
    就比如現在, 明明它非常想要碾死麵前的人類, 可受製於規則，它不能對眼前的人類出手, 因為人類是母樹的化身。
    這個位麵的命運線都是圍繞著這棵母樹來進行的, 位麵意識可以自毀，卻不能違抗規則主動攻擊母樹。
    殘缺的位麵意識有些委屈。
    它隻是想要按照世界線自毀，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麽要阻止自己。
    更讓它生氣的是，麵前這個黑發碧眼的人類甚至強行將精神力注射到自己的核心內。
    在戚朝看來, 自己的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修複位麵意識。
    可在位麵意識看來，戚朝一舉一動都是為了抹殺它的意識, 進一步取代自己。
    位麵意識想, 幸虧自己機智的變成了母石，現在的形態雖然是它刻意擬化的, 可因為吸收過精神力的緣故，與真正的母石並沒有什麽差別。
    將自身凝成母石不僅可以凝實能量，以此保護自己的意識, 還可以用示弱的方式，讓麵前的人類對自己束手無措。
    隻要能夠逃離這裏。
    位麵意識不介意對著人類示弱。
    但凡人類放鬆警惕，自己就能立刻抓住時機逃跑。
    察覺到母樹下的人和人偶走了過來，位麵意識立刻警惕了許多。
    它沒有忘記, 一開始自己被吸引過來就是因為那個身體裏帶著其他位麵來的係統的家夥。
    自己已經將能量凝實，母樹化身根本無法再像那樣“攻擊”自己，相比之下，還是那個未知的存在更讓它心存忌憚。
    正當位麵意識警惕地“望”著戚陽時，下一秒，他便聽到自己已經不放在眼裏的母樹化身出聲道：“這是位麵意識凝成的母石，可能剛才我給了它很多精神力，它很喜歡我，竟然不惜變成母石也要作為人偶誕生在我的手裏。”
    位麵意識：？？？
    什麽東西，它喜歡誰？它為什麽會想不開要去做人偶？
    一旁的戚陽看著他哥臉上的表情，清楚他哥這是惡趣味發作，他順勢張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哥，你可不要辜負位麵意識對你的信任。”
    聽到這話，位麵意識下意識想要解散自己的能量逃跑，卻因為被戚朝攥在手裏，怎麽也無法解放能量。
    為什麽會這樣？
    位麵意識驚疑不定，抬頭看向戚朝時，竟發現對方對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嘲諷它的不自量力，原本的輕視逐漸籠上了一層恐懼。
    戚朝倒是不清楚一個殘缺的位麵意識思維這麽活躍，他跟攥著石頭似的，將母石鬆鬆垮垮的握在手裏。
    若是知道此刻位麵意識的想法，他可能還會疑惑半天。
    另一邊或許是因為是高級位麵產物的緣故，係統將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它看著位麵意識試圖分散自身能量逃離卻無果，有些沉默，不知該同情還是好笑。
    宿主將精神力注入位麵意識核心內，一定程度上就是簽訂了契約，在宿主不同意的情況下，位麵意識想要逃離宿主的掌心根本不可能。
    它猶豫了一下，將位麵意識的反應告訴了宿主。
    戚朝聞言挑了挑眉，順勢攥緊了手裏的“母石”，“乖，不要著急，我回去就給你製作身體。”
    位麵意識：……
    戚朝沒有多說，望向巨樹上空蕩蕩的樹枝，眼神微暖，他清楚，在最後關頭是黑影們主動放棄執念，回歸母樹，自己才有機會讓位麵意識示弱。
    周身綠色的光團縈繞在戚朝身邊，這其中是否有黑影誰也不知道。
    戚朝抿了抿唇，隨後輕輕拍了拍一旁的幾個人偶，視線從他們臉上遊走的花紋挪開，他道：“先回去找沈哥，之後我有話要給你們講。”
    戚朝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來喜怒，可不論是向月狸白秋秋，還是玄鑒霜鑒，心都提了起來。
    他們清楚，之前想要犧牲自己幫助爸爸的行為，惹爸爸生氣了。
    一旁的阿骨見狀，在進入漩渦前，特意跟著向月道：“沒事啦，爸爸如果凶你們，到時候阿骨會勸爸爸的。”
    半點不提在知道向月他們的打算時，阿骨和赤妖也想跟著插一腳，隻不過因為沒有花紋，他們的反應比較慢一些，沒來得及跟上而已。
    向月的目光從爸爸的背影上離開，隨後輕輕點頭，沒有拒絕阿骨的好意。
    阿骨的眼睛彎了起來。
    他清楚向月應該也在害怕爸爸生氣，所以才會同意。
    然而阿骨的笑容隻維持了一秒鍾，就收斂了一些，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但內心裏，阿骨一直憂心著沈瑜希的狀況。
    不過，這個擔心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因為從漩渦中出來後，阿骨就看到了沈瑜希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沈瑜希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脊背清瘦單薄，靠坐在床背上，眉頭微蹙，呼吸輕喘，看得出來他的狀況並不好，可跟之前相比，已經好了許多。
    在看到戚朝他們從漩渦中走出來後，沈瑜希皺起的眉頭瞬間被撫平，露出了淺淡卻真實的笑容，“你們回來了。”
    戚朝看著原本昏睡的人醒來，腳下一頓，雖然早猜到沈哥會醒來，可見到這一幕，戚朝高興之餘，還有些後怕。
    沈瑜希似乎察覺到戚朝沉穩的表情下起伏的情緒，他麵上溫柔的表情不變，右手卻抬了起來，因為有些脫力，泛白的指尖還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抱歉，讓你們受累了。”
    “不累，倒是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戚朝攥住沈瑜希的手指。
    “已經輕鬆很多了。”
    沈瑜希說著，偏頭看向了旁邊的人偶們，金發從肩頭垂落。
    人偶們很有眼色，就連最小的秋秋都看出來爸爸和父親需要單獨相處的空間，他們在確定父親身體沒有大礙後，就成群結隊的離開了房間。
    沈瑜希沒有阻攔，而是詢問戚朝事情的經過。
    他有許多事情想要詢問，卻因為剛剛醒來的緣故，可知的信息極少，唯一知道的也就是戚朝和家裏的幾個人偶為了救自己而去尋找位麵意識。
    “位麵意識在這裏。”
    沈瑜希聞言，視線落在了戚朝的左手上，接著看到了一塊紅色的水晶，聲音疑惑：“母石？”
    戚朝嗯了一聲，隨後解釋了事情的經過，“我現在準備給位麵意識製作身體。”
    他的拇指撫摸過母石，能明顯感覺到裏麵有生命跡象，母樹的直覺在告訴他，手中的石頭完全可以當做母石來喚醒。
    戚朝之所以要替位麵意識製作身體，不止是因為惡趣味，更多的是，他需要和位麵意識進行交流。
    位麵意識不能說話。
    但隻有擁有身體，他們就能互相協商。
    沈瑜希聽到戚朝的打算，愣了一下，和一個殘缺的位麵協商，也隻有戚朝能想到這個辦法，他輕笑一聲，“你若是想做，就去做吧。”
    他停頓了一下，“若是現在開始製作一個人偶時間應該會很長。”
    尤其是戚朝這樣精益求精的性格，隻會將陣線拉的更長。
    “我知道的。”
    戚朝對著沈瑜希笑了笑，“所以，我想問問沈哥，介不介意讓我在你第一次製作的人偶身上改動。”
    第一次製作的人偶？
    沈瑜希微怔，隨後想到了地下室櫃子裏放著的人偶軀殼，“你是在說地下室的那個嗎？”
    “對。”
    沈瑜希再怎麽天才，在第一次製作人偶的時候，也是出過差錯的，盡管隻出錯過一個部位，但那之後，他就將出錯的人偶軀殼放在了地下室內，轉而製作了更加完美的莫斯。
    因為人偶並沒有放置母石，甚至連眼睛和經脈都沒有製作，地下室的樹脂軀殼隻是個有輕微瑕疵的半成品。
    如今時間緊迫，否則按照戚朝的性格，就算為了有點智障的位麵意識，也會精細雕琢。
    雖然半成品人偶隻是沈哥第一次嚐試的作品，但外表和設定卻讓人十分驚豔，根本不會委屈位麵意識。
    “若是你不嫌棄人偶軀殼上的瑕疵，我很樂意能幫上你的忙。”沈瑜希說著，嘴角微彎，很期待能看到戚朝在自己製作的人偶上進行修改。
    戚朝怎麽可能嫌棄？
    他對沈哥笑了笑，“今天下午我就去地下室一趟。”
    沈瑜希點點頭，目光落在紅色的母石上麵，眼裏的笑意深了一些，他更期待的是，位麵意識見到那具軀殼的反應。
    事實上，位麵意識不需要見到那個所謂的半成品，隻是聽著兩人說人偶有“瑕疵”，它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短短的幾分鍾內，不論是低賤的殘疾人偶亦或是供人取笑的小醜人偶，位麵意識都聯想過，它深知這個世界裏，人偶地位低等，可笑的軀殼一個接著一個。
    它堂堂一個位麵最高存在成為這樣的存在何其可笑，更可恨的是，它想逃也逃不掉。
    正在位麵意識痛苦糾結之際，遠在臨京區皇宮的帝王又靠著異能試圖給他發消息。
    【親愛的天地，請您告訴我，轉移器的核心如今在什麽地方。】
    轉移器核心，又稱母樹核心，現在正在試煉場內，那個它剛剛被捉的地方，也是它一切痛苦的起源，想到這裏，原本就有些缺陷的位麵意識瞬間惱怒。
    另一邊，帝王期待地等著天地回應自己，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能量湧動，滿心的虔誠，接著，腦袋陣痛。
    帝王察覺到疼痛，反而激動了起來，這代表天地正在給自己傳信。
    他激動地憋紅了臉，虔誠地跪在地上接聽旨意，下一秒，腦內的回聲震耳欲聾，天地威嚴地道：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