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治亂循環新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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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乾隻做了很簡單的一件事,那就是對繚繞在眾凡民身上的紅塵氣做了個小小的調整再分配。
他先是看向仝子義、郭振二人,搖了搖頭,這兩位可是核心焦點,是最受矚目的存在,無關緊要的時候發個神經也還罷了,誰還沒個情緒低潮,可若在關鍵時刻做出不符合他們“人設”的行為,這是絕對不行的。
在暗中管理的同時,更重要的是“順理成章,合情合理”。
若隻此一法可用,那他寧願看著這茬韭菜地徹底廢掉,也絕不會出手。
同樣的道理,那些現在正活躍的,要為此間局麵負至少一半責任的“劣幣”群體也不能大動,可以適當削弱一點,但“劣幣人設”卻必須立住。
所以,最適合動手腳的是兩個群體。
其中一個群體,細究起來,內涵並不完全相同,但若簡單歸納,便是“沉默的大多數”。
他們或是力量微弱,或是心性軟弱,或是地位低微,無論客觀還是主觀,他們選擇被動等待,自我麻痹,當做沒事發生,一切還好。
當然,這是他們呈現在外的結果,其內心情緒之激烈,波濤之洶湧,並不弱於人,憤懣不甘之意,更是充溢心胸。
可是,誰在意呢。
薑乾同樣也不在意。
他將繚繞在他們身周的紅塵氣一點點的剝離,那些內心憤懣不甘者,情緒漸漸平和下來;那些內心情緒激烈,波瀾跌宕者,也漸漸心如止水,似乎有種淡看風雲,淡看生死的悠然超脫。
此前,他們選擇什麽都不做,但內心卻還受著煎熬,現在,他們依然什麽都沒做,但內心卻如古井平湖。
外在與內在,完成了統一。
“我這也算是幫你們知行合一了。”薑乾心中如是想。
而這些從“沉默的大多數”身上剝離出來紅塵氣,薑乾沒有私吞,全部注入給了另一個群體。
相比於沉默的大多數,這個群體數量不算多。..
所以,當這些紅塵氣集中在這一小撮人身上,繚繞其身周的紅塵氣陡然濃鬱了數倍不止。
在薑乾的“視界”中,在這次紅塵氣注入之前,這個小群體分散,零星,彼此不相連,就像夜空中相隔極遠的點點螢火,又像大海中相隔遙遠的一座座孤島,他們衝不破黑暗,也跨越不了大海。
可隨著這一波濃鬱的紅塵氣的注入,螢火仿佛變成了一座座小小燈塔,可以遙遙照見彼此,找到同類,座座孤島有連接成片之勢。
這是隻有他能見的微妙變化,在聚居地,此刻夜深人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同。
……
賀鐵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昏暗的屋頂,內心隻覺煩悶異常,幹脆翻身而起,拿起一杆鐵木長槍便大步向外走去。
母親早在他不記事的年紀就已經去世,他自小隨著也就勉強二流水準、卻一心想要幹大事業、夢想有大成就的父親四處漂泊,恰逢開拓戰爭爆發,父親帶著年幼的他如飛蛾撲火般踏入這片蠻荒。
都沒堅持滿一年,誌氣與實力並不匹配的父親,因為一次次自不量力的行動積累在體內的暗傷與蠻荒這樣惡劣的環境彼此相激,來了個總爆發,忽然就撒手而去,獨留下他這個才剛滿十歲的孩童在這蠻荒之地。
因為自小經曆使然,與人相處,他總給人一種疏離、難以融入其中、與人打成一片的感覺。
但他私心裏,卻已將這處新生的聚居地當成了故鄉。
在來此紮根之前,自有記憶以來便隨著父親四處漂泊的他沒有故鄉,也從不知故鄉為何物,當他走下法舟,和一群一起,用雙手創造,在一片荒蕪中親手建造出了這樣一處家園。
勞動,歡聚,可以放下一切顧慮安心入睡的香甜……還有讀書學習,仙長為師。
此間所得,遠遠超出了他踏上這片土地前最好的預期。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的心與這片新生的土地烙在了一起。
他常聽一些老人回憶故鄉,經常感慨:“這裏啥都好,不過,這輩子怕是再也歸不了根了。”
落葉歸根,將長眠的身體埋在故鄉的泥土下,是他們的執念。
“我卻不同,這裏就是我的故鄉。”
也正因如此,當知道兩位仙長忽然就要離去,他才會那般失態的質問。那一刻的他,仿佛代入到了這片土地,在為這片土地發聲。
而自兩位仙長離開後,他清楚的感受到曾經欣欣向榮的家園在一點點的衰敗枯萎。
仝子義的軟弱無能,郭振的無事生非,一群心思各異的人把持著話語權,他無數次想要持槍上前,喝問他們是不是都是豬腦子,看不清現在真正的要務是什麽嗎?
我一個年不滿十五歲的小孩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可是,我確實就知是個年不滿十五歲的小屁孩啊!
黑夜下的演武場,賀鐵鑄演練著一套家傳槍術,一朵朵槍花如同暗夜曇花倏開倏滅,將內心激蕩卻又無處宣泄的情緒盡數融入到手中一杆長槍之中。
今夜,心中的煩悶之氣遠超以往,借著演練槍術發泄,那種酣暢淋漓、一瀉千裏的通達之感卻也同樣前所未有。
賀鐵鑄堅持著將一套槍術演練完畢,大口喘息著停在原地,感受著五髒六腑如同浸泡在溫水中的舒暢愉悅,槍柄杵地,心中也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鬱氣發泄得差不多,修為又有了一個跨越式的提升,賀鐵鑄也忍不住心中喜悅。
正這時,忽聽得旁邊傳來兩聲“啪啪”的拍掌聲。
“誰?”賀鐵鑄一驚,扭頭循聲向黑暗方向看去。
因為中心區域的圍屋和繞圍屋而建的棚屋區有些零星的燈火傳出,使得演武場朝向中心區域的方向有些淡淡的微亮,與之相反,朝著蠻荒野地一側就被反襯的分外黑暗,賀鐵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漆黑一片。
這忽然從黑暗中傳出的掌聲,讓賀鐵鑄吃了一驚,忍不住心中有些發毛。
一手平平的端著長槍,似乎隻要稍有不妥,就要直接向前刺去。
“賀兄弟,別動手,是我們。”
一個年紀在三四十之間的中年將空空如也的雙手攤開,示意無害,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而在他身後,則還跟著三人,他們低垂著頭,大半身形都還在黑暗裏,賀鐵鑄隻能稍稍見到些許輪廓。
中年上下打量著賀鐵鑄,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欣賞:
“剛才我也是唐突了,不過,實在是沒忍住,賀兄弟現在還不滿十五歲吧,居然已經到了【煉髒腑】境界,真是了不起!”
見都是熟人,賀鐵鑄將槍頭稍稍下垂,避開中年的要害之地,但眼中警惕卻並未完全消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中年身後沉默跟隨的三人,喝問:“你們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