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這涼州土狗果然笨嘴拙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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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濃一陣無語。
    她家姑娘演技真好,如果不曾看見她半夜數錢,她簡直都要相信她是真的不愛錢財了。
    元妄怔住。
    他凝視身邊的小娘子,她穿嫩黃襦裙,梳簡單的高髻,兩鬢垂落流蘇銀步搖,眼尾因病而紅如桃花,小臉蒼白如紙,原本圓潤的小臉也仿佛跟著尖俏幾分。
    她不愛金銀珠寶,隻在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別人都瞧不起自己是涼州來的,賀小娘子卻對他一視同仁。
    她擁有世上最純粹幹淨的靈魂!
    這麽賢惠善良的小娘子……
    想娶!
    薛凝雲:“……”
    賀二這天天上課打瞌睡的人,還知道孟子呢?
    這番話,可是從前的賀二絕對說不出口的。
    可見她瘋了,實打實地瘋了,隻是偏偏跟別人瘋的不太一樣。
    搞得她都想弄些藥嚐嚐滋味兒了,說不定她吃了藥以後學問還能精進幾分……
    正各懷心思,遠處山腳下突然傳來慘絕人寰的尖叫。
    眾人好奇地催車過去瞧,遠遠就看見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慘叫聲此起彼伏,令人肝膽俱裂。
    等到走近了,賀瑤才發現被燒的原來是那艘沉香木船,以及——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些刺客!
    他們被鐵鏈牢牢地綁縛在沉香木船裏,渾身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依稀可見表情猙獰扭曲,正忍受著刻骨銘心的疼痛,不斷地發出各種慘叫和謾罵。
    有宮人在旁邊議論道:“聽說他們意圖行刺皇後娘娘,娘娘震怒,下旨把他們和沉香木船一起燒了。”
    “是皇後娘娘下的旨呀,這就不奇怪了。上個月西南蜀地的錦緞送晚了十日,也是娘娘下旨,賜死了那五百個涉事的織工。”
    “剛剛他們罵的好像就是賜死織工的事,他們是那些織工的父親、兒子、夫君,為她們報仇來著!”
    “難怪行刺的時候功夫平平,原來他們不是專門的刺客。眼睜睜看著女兒、母親、妻子被賜死,怪可憐的。”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怪就怪她們自己,晚了十日才完工。”
    “十日而已啊!”
    “……”
    十日而已啊……
    世家貴族的馬車從火堆旁經過,大都是漠不關心的姿態。
    鎮國公府的馬車略作停頓。
    車廂裏,柏雅忍不住蹙眉,“活活把人燒死,這也太殘忍了。”
    “這就是我看不慣賀沉珠的緣故。”羅青鶴握緊折扇。
    柏雅咬了咬嘴唇,輕聲道:“賀大姑娘是皇後娘娘最寵信的宮女,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勸一勸皇後娘娘,想來,大約是為了她自己的地位著想吧。原以為賀大姑娘是良善之人,如今看來……也不過是阿諛奉承之輩。”
    羅青鶴冷笑,“她利欲熏心、助紂為虐,真真辜負了那一身才情。所以我常說,女子是否才華橫溢並不重要,人品道德才是最要緊的。可惜我阿耶阿娘沒有心眼,不知道像賀沉珠那樣的女人,絕不可能成為一個賢婦,娶她過門,是要為禍三代的。”
    柏雅垂下眼簾,神情變幻莫測。
    表哥娶賀沉珠,是無法更改的死局。
    她得不到世子妃之位,她能做的,隻有讓他們夫妻離心,提高自己的寵妾地位,盡可能地為自己和家族謀取好處。
    思及此,她突然伸出手,輕輕覆在羅青鶴的手背上。
    四目相對。
    柏雅認真道:“我已經明白表哥的處境是何其的艱難,也明白表哥心懷蒼生的誌向,我決意從今往後,與表哥同甘共苦,不遺餘力地支持表哥。”
    麵前的小娘子溫婉如水。
    她眼裏的那份崇敬,是賀沉珠臉上絕不會出現的情緒。
    羅青鶴微微動容,“小雅……”
    柏雅正經勸道:“所以表哥不能再遊山玩水,為了天下蒼生,你要努力當上高官,如此,在朝堂上才有話語權,才能為百姓謀利。”
    她麵上光明磊落,心裏卻道,如此,她的地位才能水漲船高。
    哪怕是妾,那也是權臣的寵妾呢!
    給廣陵的那些小姐妹知道,還不得羨慕死她?
    羅青鶴眼眶微微濕潤。
    雖然柏雅出身小門小戶,但這份敢為天下先的胸襟,絕不是賀沉珠那種利欲熏心的女人能夠擁有的。
    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賢妻。
    如果柏雅是他的世子妃……
    哪怕不依靠家族,家中有這樣的賢妻,他的仕途定然也會一帆風順。
    退婚另娶的念頭,逐漸在羅青鶴的心裏生根發芽。
    羅家的馬車離開之後,賀家的犢車悄然出現。
    隨著火勢漸盛,慘叫聲已經逐漸湮滅。
    漫山遍野彌漫著濃鬱的沉香,賀瑤嗅覺靈敏,總覺得那沉香裏麵似乎還藏著些詭異又令人作嘔的甜香,大約是鮮血的味道。
    她的麵色更加蒼白。
    皇後娘娘看起來那麽親近隨和的一位大美人,為什麽……
    為什麽下手會這麽殘忍?
    竟然下令將這些刺客活活燒死……
    她跟隨祖父上戰場時,祖父曾經說過,士可殺不可辱,不能虐殺敵人,不能以草芥人命為樂,不論是敵國還是自家的士兵,他們也都隻是平凡的父親和兒子,能給他們一個痛快,就不要反複折磨淩辱。
    給他們一個痛快,就算是戰場上的“仁”了。
    賀瑤有些後悔又有些自責,早知皇後娘娘會這麽對待俘虜,當初在寺廟裏時,她就直接下狠手了……
    元妄眯了眯桃花眼,眼底晦暗深沉。
    半晌,他慢慢收回視線,注意到了賀瑤的異常。
    是了,他從涼州來,見慣了鮮血和人命,這地獄般的慘象比起涼州的餓殍遍野,實在是不算什麽。
    可是賀家小娘子養在深閨嬌嬌怯怯,每日彈琴繡花的,哪裏見過這種血腥場麵?
    隻怕都要嚇破了膽。
    他為賀瑤遞上一盞溫茶,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的,他從未接觸過像賀家小娘子這般嬌弱矜貴的少女,又哪裏曉得如何安慰人家呢?
    過了好半晌,他才勉強想出一句,“若是害怕,不妨喝些熱水。”
    春濃翻了個白眼。
    不會安慰可以不要安慰,叫人家小姑娘多喝熱水算什麽事兒?
    難道她家姑娘不知道多喝熱水嗎?
    這涼州土狗果然笨嘴拙舌,上不得台麵,配不上她家姑娘。
    ,
    晚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