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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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輕易擊潰他,謝星潮從來沒聽過爺爺用這麽悲涼的語氣說話,眼圈瞬間變得通紅,可是他沒辦法,強忍著淚水,盡量平靜著語氣說:“我拿什麽來救你啊。”
    那時還在清晨,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謝星潮清晰的感知到爺爺給他蓋了被子,然後說我快走了……
    過年時和親戚圍在桌上吃飯他愣愣地看著菜肴卻未動一口,瘦得整個人皮包著骨頭輕飄飄的像是隨時就可能散架的骷髏。
    謝星潮抬頭望向遠方,眼神如同水洗過般明亮。
    爺爺時常坐在門口的石板上抽著煙,一待就是整整一天,朦朧的煙霧在枯黃褶皺的臉龐繚繞,不再健康的身體被各種各樣的病痛折磨著,膝下又無兒孫環繞。
    爺爺看著謝星潮跟姑娘情愫暗生卻沒錢娶人家而懊惱自責,在夜裏吞了藥,折磨兩三天人才故去。
    少年越跑越快,風聲在臉頰邊呼嘯而過,吹動著衣袂飄起,終於他停下來,彎下腰喘著粗氣。
    哥哥抱著她柔聲勸:“娘,這件事不怪你,誰也沒想到會這樣,你別傷心難過了,錢我們以後再想辦法就好。”
    “已經報官了,一定能找到的,以後我的孩子還要你幫忙帶呢。”
    謝星潮低著頭,聽娘崩潰的對自己肆意發泄,任由著她下手打罵。
    好像這個家裏……就隻有他一個人。
    雖然哥和娘誰也沒有往外傳丟錢的事,但是總有親戚大嘴巴,更何況門外還有官府的人在屋子裏查看線索。
    這事就傳到了呂雯耳中,包括今天路上白宸舟的事,被人添油加醋的告知她。
    謝星潮有些無奈,他向呂雯解釋:“我不是喜歡她,我隻是覺得不能看著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
    暫且將那些事拋之腦後,謝星潮如實回答老人的話,繃緊了黑瘦的臉龐:“爺爺已經下葬,錢的事可能……真的找不到了,我決定去參加地下賭場的對打。”
    老人震驚地轉過頭,盯著謝星潮看了一會兒,將徒弟那堅毅的臉上卸不下的那份認真看得一清二楚。
    那幾乎是刻在骨子上固執的狠勁兒。
    他皺眉:“今雨樓的地下賭場?”
    “是。”
    老人微微搖著頭:“你為了她放棄在軍營晉升的機會,放棄求仙問道,現在都要拚命了嗎?”
    “懇請師傅幫我。”
    ……
    ……
    隔天,跟明河他們約好在今雨樓拍賣會場碰麵。
    白宸舟帶著盧麒一起出門,兩人去修真市場看了不少仙家弟子賣的東西,沒什麽意思,最終她在街上看了半天才瞧上了個和田玉珠串手鏈,雙層珍珠再加上一顆金珠點綴,欣喜的套在手上試了試。
    沒來由地感到如芒在背,白宸舟朝那個方向看去,一個確鑿的目標都沒有,似有若無,莫名其妙的,仿佛隻是個錯覺,再仔細探查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眨眨眼睛沒說什麽,舉著手腕上的手鏈晃了晃,白宸舟詢問:“老板,這個我要了,多少錢。”
    盧麒往前邁了一步,想要開口說什麽,卻沒來得及,她直接痛快的付了錢,離遠之後他才輕聲提醒:“我可以幫你講價的。”
    講價?
    白宸舟觸摸著手串,困惑又糾結的皺了一下眉毛,還是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拒絕道:“我不需要浪費時間去跟別人講價,我也不喜歡做這件事。”
    這樣的差距,不由得刺激到盧麒敏感的內心,小男孩開始不知所措,低著頭,看著地麵。
    白宸舟顧及他的心情,歡脫地溫聲誇讚:“當然,會講價還是很不錯滴,實惠還能鍛煉口才和應變能力。”
    梅雨季的時候總是突然來了一陣雨。
    不多時,嘩啦啦的大雨砸在青石磚上,路人的踩水聲劈裏啪啦,白宸舟和盧麒被淋了一頭,左顧右盼,她拉著盧麒連忙冒著雨小跑到附近的屋簷下。
    白宸舟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隔著雨幕望向四周:“今天的雨好大,就跟依萍去找他爸要錢那天一樣大。”
    盧麒麵露疑惑。
    察覺到水珠沾濕眉睫,她伸手去蹭莫名覺得好笑。
    下一秒,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簷下躲雨,望進一雙深邃眼瞳,對上來人的臉,白宸舟不自覺地上下打量他。
    有些緣分是真的,怎麽說也說不清楚。
    說不想再見,那就是不見,如果見到了,那也隻是陌生人。
    漆姬帆的視線隻在她身上停了一會兒,就淡漠地移開了,全程麵無表情,再加上那張銳利冰冷的臉,簡直跟個冰塊兒一樣。
    別人什麽態度,她就什麽臉色。
    白宸舟的準則就是:既然不把我放在眼裏,那我也不搭理你好了。
    就這樣,三個人沉默的在屋簷下躲雨。
    她克製住搓手臂的欲望,納悶附近也沒有鬼,怎麽還這麽冷?
    慢慢視線就放在了左側的人身上。
    上次見麵接觸時間不長,而且白宸舟也沒有過多的關注到這種小事上,所以這一次可能是精神格外敏感,注意到漆姬帆的體溫低於常人。
    白宸舟猜測,他應該是天生的冰靈根。
    通信玉牌突然傳來感應,她取出後,裏麵就傳出來了一聲:“小舟,下雨了你還在外麵嗎?”
    漆姬帆忽然轉頭看過去。
    “這麽多錢呐!”
    “就放在那裏頭了,怎麽能沒有!”
    “那誰上這裏去了吧。”她吼起來。
    最近他們兩人回來幫忙主持喪禮,可是收的禮金被人偷了,銀錢一直由娘貼身放置,隻因為最後一天跟哥哥吵架就隨手擱置在櫃子裏。
    再去找,便無影無蹤。
    娘那天心情不好多喝了些酒,掀開櫃子後呆呆的反複翻看,被結果震驚得無以複加,認清事實後哭著喊著人得精神狀態仿佛已經崩潰。
    “你說這錢要是丟了,你這媳婦還能娶的成嗎?”
    “你說你娘最省心的一個人,怎麽能把錢丟了啊。”
    娘與父親合離後已經娶妻的兄長負責贍養,謝星潮留下來陪著爺爺在黎城外圍的房子住著,白日在城裏做工,沒過多久父親意外亡故。
    死前又後悔了,清醒的跟謝星潮說,“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我就放那塊了,我有什麽地方記不住!”
    “我那時候也沒喝酒,我心裏有數啊!”
    過了片刻,謝星潮走到老人麵前,氣息微微平複,喊道:“師傅。”
    “你爺爺的葬禮辦的如何了。”
    太陽西沉,一片蔥蔥蘢蘢的密林,夕陽透過茂密的枝葉縫隙灑落下斑駁的光影,點綴著漫山各色的小野花,而前方不遠處泉水旁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
    他背朝太陽坐著,沐浴在黃昏之中,身姿挺拔如鬆,白發飄揚,一襲古樸的灰袍迎風招展,正緩緩睜開渾濁的眸子。
    分明站在萬丈光芒下,謝星潮卻覺得如墜冰窟,心中分外沉悶苦澀。
    謝星潮的爺爺已經年過耄耋,也許是年歲越大身體上毛病就越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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