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木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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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寬敞的院落, 院中一側規矩堆放著製作木偶的材料與工具,一位長發及腰的人正坐在雨棚下的木盆邊,背身擦拭著半幹的頭發。
那人的手不知為何在輕輕顫抖,伸向一旁刻木的小刀……
隨著卷起長發的人微微側過頭, 連闕這才看清, 那竟是個男人。
他攥緊手中的刻木刀, 如同下定決心一般突然狠狠劃向自己的頭發!
就在小刀即將劃向他的長發時, 一條木棍突兀地自大敞的房門內飛出, 徑直打在男人持刀的手腕處,將他手中的小刀震得飛落在一側地上。
男人捂住陣陣發麻的手腕驚慌站起身, 身後的老者已經將拐棍拾回, 重重敲擊在地。
“你這是想幹什麽?”
老者衣衫襤褸、氣勢淩厲,在他枯瘦的麵龐, 那一雙眼眶下其中一個卻是一片空洞, 讓他顯得更為可怖。
“我我我……”那人嚇得跌坐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說不完一句話:“我沒有……”
連闕與零一沉默隱在牆頭, 兩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觀察著院內的一幕。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你怎麽就不懂這樣的道理?!”
那位老者說著一拐杖抽在男人身上,男人的哀嚎刹時間回蕩在院內。
連闕凝眉將視線轉向一旁的房屋內, 在雨棚的半遮下, 有人正立在門前平淡注視著眼前的一幕。
如今形勢不明, 連闕和零一都未輕舉妄動。
好在老者的拐杖在男人身上敲打了幾下之後便收了手,怒斥道:“我不管你們曾經怎麽樣, 到了木匠村就必須遵守這裏的規矩!”
“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吊著一口氣, 疼得在地上抽搐著。
“今天的工作不許偷懶, 天黑之前沒有做好……”
“好、好的……”男人沒等他說完便顫抖著說道。
老者冷哼了一聲, 轉而仿佛沒有察覺到門口的人徑直越過他走進房間。
那位獨目的老者雖然身形枯槁, 揮棍的動作卻極有力道。地上的男人疼得冷汗直流,他看到門口的人,呼救般想爬起身,那人卻視若無睹地自他身側走過,徑直走到一側的木材堆前。
就在這時,有四人自門外快步走了進來。
領頭的人目光陰沉,進院後便將手中的傘丟在一旁:
“老瞎子在說謊,他不是村裏唯一的木匠。這個副本也不止我們幾個,我們剛在村東頭發現了一對父子,沒費多少力氣就抓住了,幾句話就跟我們交了底……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另外一夥人。”
他說罷似有察覺般抬起頭看向雨中的牆頭,那裏早已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
連闕與零一前後回到老瘸子的家,經過這一遭,兩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其餘幾人圍在院中正低聲說著什麽,見兩人進門不約而同止住了交談。
連闕撐傘率先走進,跟在他身後的零一卻未如他那般閑適,出門前還好好的傘此刻破了一塊洞,有雨水順著洞口滴落在他的身上。
但即便連闕的傘麵完整,他的身上也被雨水打濕了大半。
“你們怎麽才回來?”老劉見狀忙招呼他們過來,等到兩人都來到雨棚下,他神色難看地低聲說道:
“這個副本並不是隻有我們,我們剛剛發現了其他人,和我們一樣進入十九獄的人!”
連闕對他的“發現”不置可否,他剛剛聽到對方探路四人的話,便知道他們幾個也不巧撞上了。
隻是是誰發現了誰,就顯而易見了。
“對方不知是敵是友,是不是跟我們同一時間進入副本的,但是,你們應該都聽說過,十九獄每一個副本都代表著一種墮性。”
“對,我在安全區的時候聽說過,如果購買提示卡有可能會知道副本墮性。”賀賀抓過自己的頭發喃喃低語。
老劉微眯著眼,篤定地說道:“無論如何,老瘸子一定對我們說了謊,我猜這裏就是謊言地獄!”
見眾人不語,他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準確:
“知道了這個,咱們隻要小心老瘸子給我們錯誤的信息就好了。”
連闕挑了挑眉,如果沒有上一個副本,或許他的推測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在上一個副本中,無論是謊稱自己是公館主人的文森瑞、隱瞞了部分真相的崔靜還是欺騙自己的莎莎,故事的推動與轉折點都來源於各自的謊言。
既然所有人都無法重複進入相同墮性的地獄,那這裏就不會是謊言地獄。
隻是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都隻是他的推測。
“但這些還隻是我的推測。”老劉轉而謙遜道:“大家都來說說你們發現了什麽?”
“這裏既然有其他進入十九獄的人,那他們身邊會不會也有其他npc?”
賀賀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因為我在上一個副本的時候就是這樣,有兩個鬼王,一個是壞人一個是好人,我們要選擇幫助誰……”
她的話一出老劉和小磊對視了一眼,跟著附和道:“我們沒有這樣的情況,但如果是這樣,那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就說得通了。”
“你們剛剛出去,有沒有發現什麽?”
說話間,他的視線掃過被兩人放回原處的傘,回想起零一傘麵的孔洞又探尋地望向零一:“你們是一起的?這傘是怎麽回事?”
“不是。”連闕率先說道:“剛在門外遇到的。”
老劉微微頷首,無論相信與否,他都不希望這兩人是一起的。這位自稱姓景的男人年紀不大,長相雖極具鋒芒,但如他所說也的確不像是惡靈。
至於另一個叫零一的男人,雖然他的長相也算出挑,但身上更多的反而是書卷氣。
零一淡淡瞥過連闕,因他這樣將自己撇清的態度微微挑眉,還是避過這個話題答道:“你們猜得不錯,村西麵還有一個木匠。”
“什麽?!”老劉眉頭深鎖:“老瘸子果然一直都在騙我們!”
“我騙你們什麽了?”
老瘸子的聲音自眾人身後響起,老劉瞬間被激得頭皮發麻,他僵硬著回過身,就見老瘸子正倚在門邊不知聽了多久。
老劉慌亂地想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誰料老瘸子卻並未在意,隻拄著拐走到眾人身側坐下。
“你剛剛去那瞎子的院子了?”
“嗯。”零一應聲道。
“都聽見什麽了?”
“他說……他才是村裏唯一的木匠。”
連闕隨著零一導向性十足的話觀察著老瘸子的表情,果然見他平靜的麵色中出現了一絲裂痕,暴怒道:
“他放屁!”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如果不是因為他,我的腿怎麽會……他那樣的人根本不配成為木匠!”老瘸子將手中的拐杖重擊向地麵,極力維持著麵上的平和:
“所以,我才是這裏唯一的木匠。”
話罷他也不欲多說,用拐棍敲打著臨近的木椅:“活都幹完了?”
眾人聞言忙回到各自的位置,老瘸子雖然踱步進了房間,未說完的話還是縈繞在眾人心中。
經過了早上老瘸子的點撥,此刻幾人幹活的動作還算得心應手。
連闕將手套戴好,拿起雕刻成型的零件在手中端詳。
透過木塊,他的視線落向坐在對麵的賀賀。
她正認真打磨手中的零件,卻時不時抬手揉過自己的發頂,最後幹脆將礙事的手套脫下,渾然未覺指尖的木屑已然沾染了長發。
連闕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在屋頂看到的那幕,村西的獨目木匠和意圖剪斷頭發的男人。
“你的頭發怎麽了?”
連闕突然的問話在眾人的沉默間異常突兀,其餘幾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循聲望去,賀賀這才發現連闕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而此刻她的手還在無意識撓著頭。
她的指尖染了木屑,此刻發頂也被染上了點點黃白。
她忙將手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可能是因為有木屑,頭發有點癢。”
眾人都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聽罷他們的對話便重新低頭打磨。
賀賀微微頷首,正打算繼續工作,忽聽連闕再次問道:
“你昨天的頭發有這麽長嗎?”
賀賀聞言低下頭,她的頭發垂落在腰際,因為頭發本來就很長,此刻被連闕問起她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辨。
“別關注人家小姑娘頭發長不長了,年輕人,搭訕也不能這麽搭訕,而且這裏是什麽地方,有這樣的時間多動腦想想怎麽離開。”
老劉見狀不悅提醒道:“剛剛我們都發現了線索,隻有你一無所獲。”
“我也有去找線索,可我隻是個新人,當然不會那麽快找到線索。”
連闕這樣的話讓老劉的神色中不自覺浮現起一絲得意,誰知連闕隨即垂眸打量著手中的木塊,拉長了尾音:“不過,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聽到村西的人說……”
老劉一聽這話,急忙追問:“他們說了什麽?”
連闕隻淡淡抬眼自他身上瞥過:“說他們遇到一對父子,身手差、幾句話就把他們的情況交代了。”
“……”
幾人聞言哪還能不知剛剛老劉說發現了還有其他人,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被抓住後交代了真相。
老劉的麵上一陣青一陣白,正難堪得想反駁他的話時便見老瘸子捧著一碗東西自屋內走出。
“不好好幹活,都圍在這裏幹什麽?”
眾人齊齊收聲,隻見他說著一瘸一拐地走到低著頭沒怎麽說話的小磊身邊,將碗遞到他麵前:“一天沒吃飯了吧?我做了湯,趁熱喝點吧。”
幾人聞言神色皆變,不約而同地看向他手中那碗白而粘稠的肉湯。
“這、這是什麽?”老劉拉住兒子的衣袖,麵色慘白地問道。
“你是想問這裏麵的肉是哪裏來的?”老瘸子將二人驚恐的神色看在眼底,他將碗擱在小磊麵前,冷嗤道:
“你隔壁的房間不是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