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浮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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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的身形隱在樹影間,一襲白衣與古怪的機械麵罩極為熟悉,竟是與幻想商場中荷官的裝束一模一樣。
    連闕的目光有一瞬的錯愕,就在這時,那人已騰空躍起再次向著他們所在的枝頭攻來。
    他的動作迅捷如閃電,揮拳便直衝向兩人而來。
    連闕將手中的罐頭扔還給對危險無知無覺的人魚,帶著他縱身一躍避開了重擊而來的一拳。
    隨著連闕的不斷閃躲,他的身體已漸漸顯露疲態,追逐而來的人卻依舊身形極穩不見半分遲緩。
    連闕看著攀在自己肩上的人魚,忽然覺得這樣的閃避與拖延明顯占不到任何便宜。
    “等一下。”
    他在一棵樹枝上停下了腳步,製止了身後人的動作。
    那人竟也當真停下了腳步,在臨近的枝頭站定。
    一人僵持間,連闕打量著麵前一襲白衣的人。
    來人身材高挑而帶著少年感的瘦削,但每一次攻擊與追逐的動作都極為穩健,甚至不見半分青澀之感。
    這樣的人如同一把剛剛出竅的利刃,鋒芒乍現卻偏偏淡泊內斂。
    連闕一路閃避,並沒有與眼前的人發生正麵衝突,但是在他身上,他卻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身上的製服與荷官所穿極為相似,這讓連闕初步判斷出眼前的人應該來自人類最高裁決院。
    其細微差別隻有金屬麵具的樣式,製服的袖標與衣領袖口的圖案不同,更加重要的是……
    來人的脖頸處戴著一條金屬質感的奇怪頸環。
    連闕不由想起在幻想商場,那些人見到荷官時的反應。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在第一時間將荷官認作是……想到這裏,連闕唇邊牽起一抹禮貌的笑:
    “這樣突然出手,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認識嗎?”
    連闕的麵色語氣雖然毫無波瀾,觀察的視線卻隨之落向那張古怪的金屬麵具,等待著來人的答案。
    “劫掠重要研究資源為擾亂公務罪,根據情況而定,情節嚴重者可就地處決。”
    不帶一絲感情的機械音自麵具後傳來,連闕這才想起這種麵具的作用。
    他將視線落向來人頸部,那個奇怪的頸環有一指節寬,帶著與麵具相同的金屬質感。
    那位荷官並沒有佩戴這樣的東西,也不知這件多出東西的用途是什麽,大概也無外乎是權利或禁錮。
    但無論它代表了什麽,至少自他的話中連闕不難猜到,他定然是看到了自己從那輛車上劫下了沈逆,所以才會在未警示的情況下直接發動攻擊。
    “研究資源?”
    對峙中的沉默讓來人再次戒備,連闕審視的目光未停,再次開口道:
    “我隻是看到有人試圖綁架,路見不平。”
    連闕話罷對方有片刻的沉默,就在他打算再次開口緩解這份僵持時,那人脖子上如頸環一樣的奇怪裝置發出了兩聲極輕的警報音。
    他忽然抬起手打斷了連闕的話。
    “不要拖延時間,你還有三秒的考慮時間。”
    連闕詫異看向已經開始冷漠倒數的人,對於對方突然的轉變措手不及:“等一下……”
    他的話音未落,對方的倒數已然結束,下一秒一拳便再次向連闕重擊而來。
    這一次,對方的速度竟比方才還要迅捷,連闕的腳尖剛剛離開枝頭,那人的拳風便已自他的耳側擦過。
    招招直逼要害,且似完全不會因為這樣高強度的攻擊透支體力。
    “你就一點都幫不上忙?”
    連闕無奈地向背上的人問道。
    回答他的自然隻有那張懵懂的臉和似以為他們在玩什麽有趣遊戲般雀躍的笑聲。
    連闕不禁再次後悔起自己剛剛插手的決定。
    他也隨之看向樹下,隻見兩人奔走間竟來到了一條橫穿過叢林的河邊。
    拖延的時間越久,身後的人便似是對他的預判越加精準,幾個起落間,對方足以將樹幹震裂的拳風便精準落在他本打算落腳的枝頭。
    大量的體力消耗讓連闕的額頭染上了一層薄汗,再這樣下去他極有可能被那種熟悉而奇怪的困倦感侵蝕。
    看著越來越近的河流,他當即作出了決定。
    在飛身自河流兩側的樹梢躍過時,他拉開了背上的人魚,就這樣順勢看著他向河流中墜去。
    追逐而來的人顯然沒有料到一路避退卻始終沒有放下人魚的人,會這樣輕易將人魚丟了出去。
    這樣的想法也隻是在他的腦海中一晃而過,僅僅一瞬之間他便迅速作出了判斷,丟下了逃走的人跳向湍急的河流。
    他的動作毫無遲疑,如同最訓練有素的戰士,經過無數場戰鬥才能磨礪出這樣迅速的反應。
    然而就在他躍下的瞬間,另一道身影竟毫不遲疑地從樹上躍下,擋開了他探向人魚的動作,在他錯愕之際徑直將他撲撞向湖邊的草地。
    這樣的打法分明毫無章法可言,卻竟如同破開迷霧的利刃,將其打得措手不及。
    失重的錯亂感終止在兩人滾落在草地的廝打之下,淩厲的拳風被險險避開、被壓在身下的人轉瞬間便反客為主地重占了上風。
    機械麵具之下的人未有片刻放鬆,卻也因對方精準的判斷而心下詫異。
    對於戰鬥的評估於他而言就是本能,但眼前人並不像是戰士,甚至體能差到僅僅這樣簡單的交手,額頭便已滲出了薄汗。
    偏偏這副倦怠的表情,卻又能遊刃有餘地將他的拳風盡數避開。
    在他震驚於對方這樣輕鬆化解他的攻擊時,連闕接下他的一拳,反手間突然探向他的麵具。
    那人急忙收住攻勢側頭避開。
    就在兩人打得難分勝負時,身後的林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驚恐的慘叫聲。
    一人同時停下動作順著聲音望去。
    隔了重重樹影望不真切,隻有樹叢後依稀露出廂貨車的一角。
    滾在地上的兩人同時放開了彼此,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約而同地向著聲源處跑去。
    裝載著魚缸的廂式貨車停在林間,車上原本的三人卻不知所蹤。
    連闕與身側的人一同戒備地走向那輛廂貨車,急刹車被迫停下的位置草地也被壓倒帶出極深的溝壑。
    這樣的刹車痕跡透露著古怪,就像是在行駛途中突遭變故,在極不穩定的情況中強行將車子停下。連闕的神色越加肅穆,他戒備地繞過箱式貨車,車門完好無損的敞開、車內的人卻不知去向。
    他順著敞開的車門望向車內,隻見座位一片淩亂。
    這樣的情況不似撞見了什麽,倒像是在車內發生了什麽。
    這樣想著,他的視線再次環視過車座,這一次竟在座椅角落發現了一處不明顯的血跡。
    血跡上似乎還沾著一些輕薄的絨毛。
    連闕心下一動正待去看,身側的人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向身後的密林疾奔而去。
    連闕略微沉吟,也將眼前的問題暫且放下,跟在那人身後闖進一旁的森林。
    這裏的植被繁茂,他緊跟著前方那人的腳步,行了不遠便聽到了古怪的聲響。
    他的麵色越發沉了下來,加快的腳步向著聲源處跑去。
    兩人不約而同地放輕了動作,待撥開一片草叢,眼前的景象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饒是連闕已經有過心理準備,麵前的一幕還是著實讓他深感不適。
    茂盛的林木間幾隻山雞正在奪食,因爭搶食物大打出手。
    詭異的是……這幾隻山雞有的腿變得極粗宛如人類的腿足有的翅膀褪去了羽毛,竟極酷似人的手臂,甚至有一隻的麵部已經開始脫毛,那張褪去絨毛的麵部極小,卻赫然生長出了人的五官。
    這幾隻山雞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它們都有著四隻眼睛,兩隻原本的雞目和一雙人類的眼睛。
    連闕的目光掃過,剛好有五隻。
    而它們正在分食搶奪的……正是來抓人魚三人的屍體。
    搶奪食物的山雞也同樣察覺到了兩名不速之客,它們停下了動作,十雙眼睛一同看向兩人的方向。
    這一幕著實詭異可怖,幾隻山雞像是找到了新的獵物,揮動著淩亂的肢體向著兩人撲來。
    連闕與身邊的人心照不宣地摒棄了前嫌,一同應付起這些模樣可怖的怪物。
    眼前的怪物身體不大,詭異如隨意拚接的四肢卻異常靈敏,更難以想象那些羽毛已褪了七七八八的手腳竟然還可以撲騰著飛起,撲啄向兩人的眼睛。
    這樣的攻擊方式令人心驚,它們像是延續了本能,卻又在基礎上更多了應對的變通。
    如此的認知讓連闕心下一片肅穆,但不待他看清,四隻山雞便已撲到了他的麵前。
    他揮舞著從一旁撿起的木枝,驅逐前赴後繼向他撲來的山雞。
    隻有一隻撲騰著掉毛的翅膀,飛向他身側那個穿著詭異製服頭戴金屬麵具的男人。
    那人也像是沒有料到眼前的一幕,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隨即他的手中冷光一閃,明明未見他的掌心握有武器,那隻山雞便被削去了詭異的手臂,如斷線的風箏般墜落。
    連闕這邊的情況要惡劣許多,四隻山雞同時圍在他的身邊,他揮舞著木枝將它們逐一擊落,但它們的生命力極強,沒一會變重新自地上爬起、甚至撿起地上散落的殘肢拚在身上,張牙舞爪地再次向他襲來。
    “讓開。”
    正精力不濟時,身側的人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帶到一邊,就在幾乎同一時間,那人伸手探向狂暴的山雞,掌心竟有熊熊烈火蔓延而出,在頃刻間舔舐過幾隻怪物的身體。
    火焰細微卻帶著灼人的炙熱,在一瞬間便將那四隻山雞化為焦炭。
    連闕怔忪看著眼前的一幕,下意識看向那人收回的手。
    隻見他的掌心處竟霍然裂開了細小的缺口,剛剛流竄的火焰正是自那道缺口處而來。然而因為這樣的變故,掌心像是被隔開了一道細口,星微的血跡自那塊傷口處滲出。
    那人卻無知無覺,隻似察覺到他的目光將手背向身後。
    連闕的心下一沉,抓住了那人還在流血的手腕。
    他未語間身後的黑影一晃,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側的人便已將他拉到身後——原本圍在那人身側被斬落的山雞竟奇跡般活了過來,瘋狂地尖嘯著撲來。
    刺耳的尖叫震得人耳膜鈍痛,褪毛的詭異翅羽帶著撲麵的腥風向一人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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