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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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這裏什麽時候新貼了一張告示?”
“竟然還蓋了魏先生的大印?”
然而另外一處民間辦學執牛耳者,倒是被書院連番讚賞並大力支持。
皇室所在,朝堂核心,各地驛道、運河的交匯處,天下兵甲拱衛的心髒,無數學子“暮登天子堂”的所在……無數的名號加在長安的頭上都不為過。
不過,此時的讀書人還是更期待著國子監開學講課的鍾鼓聲敲響。這一次落座講學的可不再是一般的老儒士,也不是平常的司業、祭酒,而是被認為最有可能接任年事已高的魏明大祭酒的範蜀。
範蜀祭酒可是當年的連中三元的存在,不僅被皇帝欽點為國子監祭酒,一步登天,更是書院夫子都稱了一聲“善”。如此傳說中的人物來講學,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西京長安,作為大梁的國都,自然是八方賓服,萬邦來朝的所在。
他所作答的考卷當中,唯有詩詞歌賦與著經解文兩部分被公布出來,便已經讓青陽學子折服。
至於其他的答卷,便好像消失一般,沒有人能夠再看見。
“我也看過他的文章,所寫《將進酒》不過是辭藻堆砌,不足掛齒,《登高》也不過是自怨自艾,無病呻吟。”
“……”
國子監門外突然一片沉默,沒有人說話。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那位大放厥詞的學子,有如看傻子一般。
然而那個身材臃腫、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語出驚人,已經讓他們歎為觀止,說不出話來了,於是繼續說道。
“且別說他寫的這些狗屁不通的詩詞了,就單說他策論等科,科科沒有應答之作,便知道隻不過是繡花枕頭,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得到的解元之名。我家狗都比他寫的好……”
他忽然覺得身子有些冷,那些個學子眼神變得有些綠油油的,讓人忍不住發慌。
此時,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拿手碰了碰這個胖子。
“兄台,蕭解元他除了女工之外,幾乎樣樣都答了……”
“那定是文章太差,主官們都不願將其公布!”
胖子大手一揮,直接就下了定論。
“嗯……去年有人寫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都被發了出來……”
不知怎麽,胖子突然老臉一紅,支支吾吾了一陣,才斷斷續續地說道:
“那……那……那可能是別有深意……打老虎……打老虎……打老虎好啊,老虎是害蟲,打了當然好啊……”
眾人聽到此,直接哄堂大笑。
那詩可是讓當年那位學子的師長羞憤不已,即使是閱卷的主官,都恨不得直接把它丟進茅廁裏。
有些人也差不多意識到了胖子就是那首“大作”的作者,於是一個個簇擁上來,希望得到一個簽名什麽的。
胖子再如何遲鈍,也知道他們是在取笑自己,隻能無力地狡辯:
“即使我寫的不怎麽樣,但他可能寫得更差,直接丟了也有可能……”
到此處,有認識他的人也已經無地自容了,許多認出胖子的人都開始取笑他,甚至調侃起了和胖子有關的一些朋友。
他們隻好趕緊拉著胖就要跑離這裏,即使錯失了聽範蜀祭酒講學也不能再在這裏丟麵子了。
這胖子也是,真要丟盡他爺爺的臉嗎?
“老將軍非被你氣死不可!那蕭元的文章驚動的書院大儒、國子監,其他工用之作更是讓六部與內閣緊急封禁保密,以防外泄,你覺得可能是你說的那樣嘛?!!”
胖子一臉懵懂,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可結局好像已經注定——就他爺爺那暴脾氣,要是知道他當眾出醜還暗自得意,肯定會拿皮鞭抽死他的。
“快快快,千萬別回我家啊!”
遠走的人一片淒嚎,留在國子監門外的眾人的笑聲卻久久不絕。
旁邊打算吃麵的年輕人也是哈哈一笑,坐在了路邊的麵攤旁邊,便大聲叫喊著:
“老板,來一碗羊肉麵,兩碟茴香豆,四隻燒鴨,八隻烤豬。”
隨後整整齊齊地排出了八枚銅錢。
粗布衣裳的老板走過來,一枚又一枚地撿起,隨後丟進了放錢的盒子裏,拿著刀過來,大喝一聲: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想吃霸王餐?”
“嘿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隨後上來的自然沒有燒鴨,更沒有烤豬,隻有一碗素麵,再加兩碟花生米。
陳劉沒法,隻能再加上一些錢,要來了兩塊羊肉。
茴香豆是沒有了,也沒辦法揪個小孩子來說一說“茴”字的三四種寫法了。
“這國子監可真豪華。”
陳劉吃著花生米,看著眼前正等待著開學的學子們。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讀書的時候可是老不想開學了,作業比自己的臉還幹淨,還要看到幾位老師的恨鐵不成鋼的臉色,再加上身邊一群學習又好又有伴侶的朋友,實在是開學就沒活路。
不過,大概是沒想到,匆匆流年還沒有流多久,竟然真的沒有了活路。
白發人送黑發人,隻不過自己也沒辦法寬慰父母了。
死前竟然真的可以走回馬燈,當時的陳劉還是很驚訝的,隻不過單薄的一生似乎除了如老牛一般的工作,就沒有什麽精彩的地方了。
驚訝過後,他就躺在草地裏裝死了。
身邊的小妹用狗尾巴草不停地挑逗著陳劉的鼻子,讓沉淪在混沌黑暗的陳劉嘴角一陣抽搐。
陳劉直接一個噴嚏,把身邊的老牛給驚了一下,於是他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然後就是錯愕、驚訝、慌張、麻木。
“穿越……嗯,穿越……”
手拿著一根狗尾巴草挑逗著沒有多高的小妹,看著她一跳一跳的,陳劉便釋然了。
陳小妹不是陳劉的親妹妹,他隻是借住在了叔叔家,她是叔叔的女兒。
這具身體的父母早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平日裏隻能看親戚鄰舍的接濟度日。
即使如此,老天爺也沒有放過他,在放牛的時候,身體的原主人突然病發,死掉了,陳劉也就占據了他的身體。
叔叔一家對他很好,沒有什麽刁難的,類似於那種排斥竟然沒有在這一家身上出現。
隻不過叔叔一家畢竟是種地的農民,陳劉重活這一世自然不是為了仍然如此碌碌一生,他想重拾當年的無限暢想,重活這一世。
至少,他得讓他今世這個家過得好一些,雖然他隻吃了半個月的飯,逗了半個月的妹妹。
“自然,來的人都是各王侯將軍的公子小姐,可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想象的。”
麵攤老板見陳劉說話,也就隨口答應了兩句。
這國子監作為大梁與書院明爭暗鬥的臉麵,自然得好看一些,不然直接就失了先手。
至於它會不會成為朝堂世族把持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話說那蕭元是誰,老板知道嗎?”
“誰知道呢?或許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吧。”
老板見又有人來,也就不再說話,做麵去了。
至於那蕭元,其實是陳劉對這個世界的一次試探。
“這蕭元到底是何方神聖?”
自從太宗皇帝棄用八股,重以策論文章、詩詞歌賦、著經解文、工用製造等多種方式取仕之後,這天下就很難有死讀經文就能登頂的讀書人了。
畢竟雖然花樣多變,但取仕的數量卻沒有增加,反而讓這些人更難在多樣的競爭當中脫穎而出。
張榜處大部分的榜文都已經陳舊,隻有中間這一張似乎是新貼的,還拓上了魏明大祭酒的官印。
本來以為是國子監有什麽重大是由要向各位學子宣告,卻沒想到是一個尋人啟事。
“國子監已得君之大作,甚覺蔚為大觀,萬望前來國子監一敘,共同為天下文脈傳承盡心。若有學子知曉青陽解元蕭元之下落,也希望告知,必有答謝。”
這榜文中竟然半分官方召令的口吻都沒有,反而像是邀請同輩甚至前輩一般,十分的客氣。
然而天下解元雖然都是珍才,但也不至於讓國子監放下姿態至此。
一部分人見大門還未打開,就擠過了人群,來到了貼告示的地方。
天還未明,眾人就早早等在國子監門口,等待著掌管國子監日常的監丞開門迎接學子入內。
當然,由於取仕之人主要科目仍是讀書,所以偏重其他科目獲勝者大多都難以與策論詩詞的學子相比,不過朝庭和各地官府都會為他們安排發揮才能、獲得俸祿的位置,也不會阻止他們繼續科舉之路。
這蕭元則不同,他在策論文章、詩詞歌賦、著經解文、工用製造甚至是兵甲操練方麵都有作答,而且各個都有如神來之筆,讓人歎為觀止。
儒家正統的書院,有文廟落座,自然是無可辯駁的第一。隻是入書院不難,有教無類,但出書院要求卻甚高,寧缺毋濫。書院秉持著即使在門內老死,也不會讓他們胡亂出去誤人子弟。
國子監開始的時候並不被書院承認,甚至被一些老夫子認為叛逆。
董氏“二聖”開創的國子監,也在這繁華的都市中。
國子監,是皇室與朝廷籠絡與培育天下英才的寶地,在天下讀書人心中能夠排在第二位。
若不是後期儒家內部爭論過後,認可了國子監傳遞文脈之用,又加之天下趨勢如此,讀書人確實需要更多的教學抉擇,也就不再把持官方學問的傳授。
隻不過,那董氏的“二聖”稱號卻並不為書院正統承認,隻予他君子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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