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回醉夢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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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一些熟讀聖賢書的小夫子,也往往願意與這些女子高談闊論,隨後雲雨一番。
在教坊司內若是有一定本事,也能自己選擇接待賓客的人選。
一般的青樓勾欄,大多都是誘拐哄騙民女,身姿便良莠不齊,更高端的需求更是無從滿足。
天下詩詞歌賦,雖然往往是興起而韻,興盡而結,但大多都講究一些題材與場合。
可那些官老爺、大書生來說,若是沒有些高雅的東西做前戲,後麵的東西就太無趣了。
教坊司裏流落的女子,大多都是被抄家的官宦女子,至少也得是商人的妻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這詞曲如此美妙,為何會從如此一個卑下的煙花柳巷裏流傳出來呢?”
京都城西區,一處不大不小的房子。
陳劉沒有去桂香樓蹭飯,而是去置辦了一些家具回來。
正當他清潔房屋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陳劉的房門。
“陳公子在家嗎?”
打開門一瞧,是一個身材矮小,體態猥瑣的小廝。
他滿臉諂媚地看著陳劉,問道:
“陳公子有空嗎?我們媽媽有請您去醉夢樓談談事情。”
說起醉夢樓,陳劉才想起來這人也是當天見到過的幾個龜公之一,估計是喊來跑腿的。
“何事?”
“媽媽說等您到了,慢慢聊。”
其實思來想去,他們之間的聯係也隻有自己救下來的依雲一人。
陳劉覺得應該也是這件事,不過這樣上趕著過來,卻有些不合情理。
那老鴇子又不知道自己有了五百兩,更不會主動地把樓裏的姑娘推出去。
事情奇奇怪怪,不過陳劉想了想,和小廝說了一聲:
“今天下午,我會過去。”
“得嘞您嘞。”
小廝沒有過多停留,邁著他的短腿,快速地跑回醉夢樓。
陳劉沒過多久,也關了大門,向桂香樓走去。
不管那老鴇子有什麽小心思,找幾個朋友去壓壓場子都會好很多。
那邊,酒席也正開張。
雖然花費屬實不小,但菜品也很是豐盛。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雞、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一聲聲菜名報上來,分擺四桌。
豪氣的張春大爺今日要好好過一過有錢人的生活。
至於明日還剩下什麽,重要嗎?
“大爺不在乎。”
身邊的同僚也一個勁兒地煽風點火,呐喊助威。
“你看張頭,顯然是被五百兩衝昏了頭腦,典型的暴發戶模樣。”
有幾個小捕頭隨便地聊著,話語裏盡是對張春狀態的擔憂,但看他們那動作……心動的感覺果然都是心髒病要發作,幾個人旋得比誰都快。
他們幾個小的在討論這種話題,老的幾個就在說一些更成熟的東西。
“教坊司的娘們是真的好看!”
張春坐在首座上誇誇而談,感慨著說道。
“怎麽個意思?張頭,給咱說說看。”
“怎麽說呢……前凸後翹,細皮嫩肉,皮膚那個白喲,那個嫩啊,那個攝人心魄,嘴裏吐出的氣兒都是甜的!一個字!潤!兩個字,很潤!三個字,特別潤!”
眾人甚是驚歎,幾個年紀小的還問他。
“張頭,能給我們解釋一下嘛?沒聽懂。”
張春沒有直接答複他,而是雙手上下比劃,在腰肢間盈盈一握,胸脯處再將雙手盡力張開。
眾位老司機意味深長,但沒進過勾欄的幾個小崽子還不懂,他們也覺得此間大道不足為外人道也,也沒跟幾個人解釋。
“頭兒,聽說那教坊司裏還有花魁,聽人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頭兒有沒有上過她?”
張春故作猶豫,隨後緩緩吐出話來:
“那南歌姑娘的花船就停在我身邊,邀我上船,要不是急著回衙門,我肯定得和南歌姑娘共度春宵啊!”
幾個小崽子信以為真,甚是膜拜。
稍微懂一點的老油條,已經知道張春開始吹牛皮了。
那花魁南歌可是連探花郎都拒絕過的,會和一個京兆府的小捕頭睡覺?
不過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並不戳破這個牛皮。
畢竟,人生在世,要是連個牛皮都不能吹,還有什麽意思?
陳劉站在門外,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壞張春的興致。
不過下一刻,他就不用擔心了。
因為他又被人嚇出心肌梗塞出來了。
“白九大人,你不要這麽神出鬼沒好不好!我真的會被你嚇死的。”
好不容易把呼吸和心跳穩定下來,忍住了拔刀砍死他的衝動。
“他們說進門要敲門,也沒有說傳送也要打招呼啊!”
白九伸直脖子,也往包廂裏麵瞅了瞅。
看著那張春在人前台前風光的樣子,也是一陣好笑。
至於自己的行為會不會讓陳劉一陣無語,他就不知道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劉如此安慰自己,正打算問白九怎麽會來這裏時,他突然注意到今天白九竟然沒有帶那根避雷針。
於是他指了指白九頭上。
罕見地,白九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當初我就應該聽你的。想不到三師兄肥頭大耳,老實巴交的樣子,竟然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白九直接把昨日監正告知他們避雷針的真正效果,以及眾人一同攻上木筌的房間的事情告訴了陳劉。
他們一行人在木筌想逃竄的最後一刻把他攔住,隨後就是好一陣胖揍。
“監正老師最後讓我們把三師兄吊在摘星樓外,吊上個三天三夜。”
白九說道此處,心裏稍微有些開心。
雖然監正老師是欽天監共同的“敵人”,但這種兩麵三刀的二五仔更讓人氣憤!
“……”
陳劉已經能夠想象出白九三師兄在摘星樓外社死的情景了——抽空去瞅一瞅這行為藝術。
聊完這個,陳劉又問了白九怎麽突然到這裏來。
他則指了指手上的紙袋子,裏麵裝著些桂香樓的糕點。
“七師姐要的。你呢?你要幹嘛?”
“本來有事找張大哥陪我去一趟,現在看他吹得……玩得這麽開心,還是不去打攪他的興趣了。”
“那你找我啊?我正好睡不了覺,閑的很!”
“監正大人還沒給你把光環去掉?”
“師父說什麽時候入四品,自己摘掉。”
“那你眼皮不會幹嗎?”——需不需要滴點眼藥水。
“……”
最後,陳劉還是請白九陪自己去醉夢樓了。
本來他們是打算直接到醉夢樓的大門的,可白九突然好像感覺到什麽,降落到了醉夢樓後院的一處爛泥池旁邊。
泥池臭氣熏天,黑水密布,一些老鼠還有什麽的屍體都腐爛在裏麵,沒人清理。
“這,這東西很不錯啊。”
白九蹲在泥池旁,也不管什麽臭氣,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一支從泥水裏鑽出來的蓮葉。
蓮葉還很小,如果不仔細看,在這種環境當中根本分辨不出來。
陳劉見白九蹲在那裏也走了過去。
他知道那株蓮葉。
正是他當日將依雲帶走時,發現的一枚泛著微光的蓮子。
他當時順手把蓮子埋在了泥裏,才過去不久,竟然真的生長了出來。
那蓮葉也好像感覺到了陳劉的來到,竟然搖動起來,浮動不大,但似乎能感覺出靈性來。
白九看了陳劉一眼,對他說道:
“看來這東西與你有緣啊!”——陳劉還以為他要說此寶與我有緣。要是那樣,他就得說道友請留步了。
“據說是醉夢樓裏傳出來的,隻有這麽一半。那樓裏的老鴇子請了幾位舉子續寫,也沒濟事兒。姐姐來了興致?”
“要是他能接上下半闕,也不是不行。”
搖曳在水中的花船,已經有許久沒有人上得了。
當然,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京兆府的二等捕頭前幾日便在教坊司流連了三日,身上的五十兩銀子便消耗一磬,便可見一斑。
至於有錢之外,就靠其他的底蘊了。
“這詞雖好,但不知道為何隻有一半?”
教坊司的花船之上,一位黑紗素衣的女子倚在窗邊,問著身邊侍奉的小姐妹。
像那教坊司的此時的花魁南歌,不是有錢就可以與她春宵一度的。
這些人往往都接受了係統的文化教育,自身在詩詞歌賦、詩書禮樂、琴棋書畫詩酒茶上都有著一定的造詣,而且從這種有權有勢家族中落魄的女子,身姿體貌大多都是上絕。
禮部的老爺和教坊司的主事卻都不太在意,任由花船的主人自行選擇。
反正隻要那花船還在水麵上停駐著,就會有絡繹不絕的人拜訪。不奢求春宵一度,隻希望能一睹紅顏。
世間大家往往都愛惜羽毛,不會自甘墮落,哪有有什麽高妙之作落入人間?更別說是鶯鶯燕燕的所在。
即使真的退一步,也需要自矜身份,教坊司裏的傳唱往往能被放開一麵,其他青樓勾欄就不堪入眼了。
一般朋友送別、詩人場合、懷古傷今、邊疆軍旅、抒發心中豪情或誌向,才是詩家推崇的。古史聖君、天地大風光、心思翻湧之地才是詩詞迸發的上上之選。
而煙花柳巷、憂傷自怨、平頭百姓,就是世人所鄙夷。
教坊司作為隸屬禮部的機構,其一的職能是準備宮廷禮樂的。不過這東西對於外界的人,並不重要。
對於一般人來說,教坊司真正的定位是官方禦設的官伎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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