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且看天地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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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尊離去,天下道門分作各支。
    天宗、人宗、龍虎、武當、劍宗為各支脈當中勢力最甚者,稱為道門五宗。其餘門派雖與此五宗並無上下關係,卻往往也認可這五宗代表著道門整體,同氣連枝。
    其中天宗絕情斷欲,潛入深山,與紅塵隔絕,隻求與天地相和,無為自然,全性保真。
    天宗也是全真一脈聚集之地。
    與天宗相對的人宗落入凡世,與世俗勾連,尋求以煙火塵埃煉心,在紅塵當中成仙。
    茅山上清派便與人宗關係莫逆,往往於人間斬妖除魔、懲奸除惡。
    龍虎山則是大梁官方欽定的道門祖庭,也是正一道士最強盛的道門名山。
    雖然並不被道門完全認可,但對於普通百姓,天師與神仙無異。
    劍宗使劍,專修一劍。此劍之外,再無一物,尋求一劍破萬法。
    青衫劍仙,誰人不曾欽羨?
    隻可惜,天下最著名的劍客卻不在劍宗,而在武當。
    武當有劍,乃是呂祖之劍!
    懸劍崖邊,正懸掛著呂祖的佩劍。
    而這一日,武當七十二峰震動,天生異象,懸劍崖上的佩劍更是震顫不已。
    上有紫霄雷雲翻湧,下有黃泉之水倒灌。
    武當山的山門道士已經將香客們請至大殿,免得他們遭受天地威勢的影響。
    其餘實力通玄的老道長都站在懸劍崖遠處,即使是他們也無法靠近那把正在凝聚威能的古劍。
    “掌教,這是……”
    “有人要借劍。”
    須發鬢白,頭戴黃冠,手持浮塵的武當山掌教雖然也驚異於古劍的變化,但掐算之間已經了解了一切的前因後果。
    隻不過,他不知道。
    這到底是何人,能千裏之外,讓呂祖佩劍發生共鳴。
    這共鳴甚至引來了天地法則的注意,害怕這一劍會捅破天去。
    爾來修道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呂祖即使已然乘黃鶴飛升,留下的佩劍所蘊含的劍道也近乎與這天道持平。
    “那我們借是不借?”
    身邊的師弟問詢著掌教的意見。
    雖然此間有共鳴不假,但若是掌教不願讓古劍出山,也並非不可。
    “既有緣法,借便是了。呂祖之劍,隻斬妖邪不公。”
    隨著掌教拂手,呂祖佩劍瞬間衝出劍鞘,飛天而去。
    這一瞬,無論是北蠻巫神、靈鷲山佛主、十萬大山妖族、欽天監、南疆、須彌山、雲夢澤、大梁……所有的頂尖勢力與絕世高手都把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劍落下,可是無可匹敵之勢。
    呂祖之劍,誰人可擋其威能!
    ……
    東北密林,陳劉突然發生的變化讓森林女王倍感驚異。
    這一刻,他身上的威勢不斷提升,甚至漸漸有一種讓她都感覺到恐怖的氣勢在醞釀。
    囚禁婉秋的木盒當中,突然有一股力量與陳劉產生共鳴,瞬間斬去了鎮壓婉秋的所有符咒術法。
    那木盒乃是森林女王的本命法器所化,更與東北密林的氣運山水相和。那股力量不知是難以破除,還是不願破除,隻是盤旋在婉秋周圍,護持住她。
    “這實在是難以想象。”
    可就當森林女王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之時,更讓她無法想象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陳劉右手掐作劍指,指向南方。
    他渾厚的聲音,突然在天地之間響徹:
    “劍來!”
    森林女王瞬間感覺一股滔天般的威勢瞬間衝破千萬裏的阻隔,向她的身上壓來。
    連忙趕走靈鹿,她雙手按在地麵,一顆晶瑩的祖母綠寶石從地底被藤條托出,隨後藤條自主折斷,形成手杖,將寶石纏繞在手杖之上。
    隨後,整片東北密林的山水氣運都在這一刻向此處湧來,在她的身前形成一道萬物難破的護盾。
    法器在手,再加天地護佑,讓森林女王心安。
    隨後,她不再將陳劉當作一名普通的八品修士,而是與她一樣的絕世高手,鄭重地問道:
    “你究竟是誰?為何能召來如此恐怖的一劍?!”
    回答是不可能的。
    那來自武當的一劍瞬息便飛至陳劉的身前,可怖的劍氣,瞬間削去所有的樹木、山石。
    這一劍未曾發出,僅僅停駐在陳劉身前,就讓這方圓幾裏的樹木山石瞬間化作齏粉,山體被劍意壓平,化作平原,變成溝穀。
    陳劉口中一句:
    “散。”
    圍繞在森林女王身周的氣運被那古劍之威瞬間擊碎脈絡,化作一盤散沙。
    隨後陳劉握住那把千百年沒有主人的古劍劍柄,向前一遞。
    天地間仿佛也有一位逍遙道士的虛影出現,他腰間挽酒,手持長劍,一同遞劍。
    古劍攜帶著勢不可擋的威能瞬間向前斬去。
    所有的劍氣收蓄,隻留天地一線,而這一線,放在森林女王麵前,宛如生命的切割線。
    法杖抵在身前,一道道絕世的術法護盾套在身前,一層一層又一層。
    可在那集中的劍氣一線麵前,卻宛如雞蛋殼一般,一觸即碎,層層崩解。
    最後劍氣臨身,森林女王持杖格擋,嗬斥了願意傾盡天地氣運助她的密林靈性。
    “反正一切也是我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她知道,她除非舍去密林的億萬生靈,否則抵擋不住這一劍。
    可她因為一己之私,做違心之事,已經讓她無比痛苦。
    再如何,她也不可能喪失最後的底線的。
    她忽然說了一句:
    “這樣也挺好的,解脫了。”
    可就當她打算放棄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熟悉的側臉,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情景。
    “不!”
    曾經發生的一切在她的麵前重演,可那一次終究比不得這一劍。
    當年,他因為她,與友人深入黑暗,探尋寶物。
    雖然最終取得,但當年與他意氣風發的友人盡數死在深淵之下,他的心也死在了那一刻。
    然而當追上門來的阿修羅王向她打出一掌時,他仍然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身前。
    結局是他修為盡失,瘋瘋癲癲,變得癡傻無比。
    可終究活著,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對,活著就有希望……
    智慧法相一定能救他,大輪回法相一定能找回他逝去的那些朋友!
    她做的一切違背良心的事情,隻為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能回來!
    可,這一劍之下,哪有生還的可能?
    “不要,不要,不要!”
    然而,任她如何哀求,也不會有任何希望發生。
    劍氣之下,眾生平等。
    他隻留下一抹釋然的微笑,與一聲輕輕的“對不起”。
    隨後,那道熟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不要,不要丟下我……”
    她生命中的明燈仿佛刹那熄滅,雙眼失去光芒,臉色癡呆,癱坐在地麵上,想哭卻哭不出聲來。
    而那裹挾天地的一劍,仍然不曾削弱半分。
    劍氣落下,她仍然沒有存活的可能。
    “唉。沒想到這變數如此之大。”
    就在這一刻,一聲歎息從虛空傳來。
    隨後一枚神鏡飛至森林女王的身前,阻擋那一劍。
    呂祖佩劍與神鏡發生劇烈的碰撞,天地瞬間寂寥,所有一切的聲音與變化都被這等力量吞噬。
    上下之間,仿佛陷入黑白,時間陷入停滯。
    最後,那神鏡砰的一聲,裂出了一道縫隙。
    一塊鏡片飛射而出,落在陳劉手中,而那一劍,也瞬間脫手,飛離東北密林,落入武當懸劍崖的劍鞘當中。
    隨後,虛空當中有一道身影踏出,他看著破碎的神鏡,沒有多說什麽。
    違背誓言的出手,必將受到報應。
    可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監正,也無法置身事外地看著他唯一的妹妹,就這樣香消玉殞。
    陳劉此刻也因與如此法器共鳴,力竭昏迷了過去。
    “唉。”
    即使是身為山峰上的存在,也難以隨心所欲。
    雖然他也是實在沒有想到,陳劉這個變數竟然能牽動如此巨大的變化。
    呂祖的佩劍,竟是被他給喚了過來。
    這一劍,也讓無數人與無數勢力都心驚膽戰,都在盡全力探查呂祖佩劍異動的緣故。
    若是呂祖之劍能輕易驅動,那武當近乎多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
    ……
    “婉秋!”
    躺在竹製躺椅上的陳劉突然驚醒過來。
    他連忙往懷中按去,摸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盒才心安了些許。
    “醒了?”
    竹亭之下,正有一老者在煮茶飲茶。
    陳劉看去,便強行站起身來,行了一禮。
    “監正大人。”
    隨後他立馬問監正能否救一救婉秋。
    監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竹亭外,仍然失魂落魄的森林女王。
    她身周的光暈已經消失,露出完全的身形來。
    顰顰蹙蛾眉,原本明亮的雙眼失去生氣,變得憂鬱、絕望。
    片刻後,監正說道:
    “你知道我的真名嗎?”
    “不就叫監正?”
    “……我本名洛無清,她名洛清凝。”
    陳劉看看監正,又看看亭外的女子,瞬間反應了過來,把懷中的木盒掩得更緊了。
    監正放下茶杯,緩緩吐出事情的真相。
    從當年洛清凝與那人的相識一直講到此刻他們的生死相隔,也說明了他與洛清凝的兄妹關係。
    她內心的掙紮,與背後蠱惑之人的盤算,以及最後她不願意舍去天地生靈而放棄對抗的打算也說了。
    “你沒猜錯,我就是在為她求情。”
    監正看了一眼洛清凝,說道:
    “我原本不能出手的……不過也付出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