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了。
    溫予盯著已發送的消息, 揉了揉自己額頭，她從沒想過有天會對誰發這樣的話。
    有點兒矯情。
    可既然發了也就發了。
    葉其蓁看到消息沒立即回複，不知道回什麽, 等車又駛過一個路口, 她才回了微信。
    回完後, 葉其蓁放下手機。
    沒隔幾秒，她又忍不住解鎖屏幕滑著聊天記錄看，目光定格在那句“我想你了”。
    反反複複, 一路都是如此。
    溫予怏怏窩在沙發裏, 時不時看看手機, 直到收到葉其蓁給她發來的消息和表情包，臉上才舒展開一點笑意。
    【y】現在在家嗎？
    【y】我過來
    ……
    半個多小時後, 葉其蓁在一中門口下了車, 連圍巾都忘了拿, 就直奔老小區去了。不管溫予對她是什麽想法，看到溫予發“我想你”時，她都想第一時間出現在溫予身邊。以溫予的性格，不會輕易發這樣的話，她擔心。
    敲門聲響了起來, 溫予走去開門。
    葉其蓁站在門口, 雙頰都凍僵了,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溫予嘴唇有些幹白, 氣色也不好。外邊冷，溫予低低說了聲“快進來”，拉著葉其蓁進屋。
    房間裏暖意十足。
    溫予先開口：“這幾天很忙？”
    葉其蓁：“嗯, 聚會還有走親戚。”
    沉默對視兩眼。
    溫予輕聲說：“我還以為你躲著我。”
    “躲你幹嘛……”葉其蓁聲音也小, 對溫予的話似懂非懂, 就像猜不透溫予對她不清不楚的態度。
    說完又是短暫的沉默。
    聽溫予說話鼻音重，葉其蓁關心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
    溫予聲音裏掩不住疲憊：“有點咳嗽。”
    果然是不舒服需要人陪，葉其蓁就覺得溫予不會無緣無故給她發那樣的話。她攤開掌心摸上溫予額頭，又問：“吃藥沒？要不要去看醫生？”
    “吃過感冒藥了。”
    “體溫量了嗎？”葉其蓁摸不準。
    “沒。”
    “量一下，有體溫計嗎？”
    “不用，沒發燒。”溫予輕搖頭說。
    盡管溫予這麽說，葉其蓁還是不放心，她讓溫予等她一下，又匆匆下樓，小跑去了附近的一家藥房。這麽往返一折騰，等回來時，她手裏拎著一隻印有藥房ogo的白色塑料袋，氣喘籲籲，臉頰被風刮得泛紅，發絲上還沾著雪花。
    如果是想躲著自己，不會是這種反應吧？說想她，她就立馬過來找自己，各種貼心照顧自己。
    是不抗拒自己的曖昧，還是壓根隻把自己當普通朋友，所以才不放在心上？溫予不知道葉其蓁屬於前者還是後者，但無論怎樣，葉其蓁不躲她就好。
    她向來看得開，從不患得患失，可偏偏到了葉其蓁這就變得不一樣。
    “買了體溫計，你先量量體溫……”葉其蓁進屋就說著。
    溫予沒急著量體溫，而是站在玄關處，先幫葉其蓁撣頭發上的雪花。
    葉其蓁站定，乖乖的。
    不知道何時起，她們之間這樣互相關心，變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行為，默契到不需要多說一句話。葉其蓁太喜歡溫予這麽對她，她借機偷瞧溫予的臉，那天親過以後，再有著稍微親密的接觸，她滿腦子都是逾越界限的想法。
    這一會兒的時間，葉其蓁已經拆開了體溫計，塞給溫予。溫予在葉其蓁的催促下，坐在沙發上量起體溫來。
    除了體溫計，葉其蓁還買了止咳糖漿，她聽溫予咳嗽有點嚴重，嗓子都沙了。
    溫予聞著止咳糖漿的味道就皺了皺眉，還記得以前趙琳也讓她喝過，那時她抿了一小口，最後說什麽也不肯喝，寧願咳著。
    “把這個喝了。”
    溫予看著黑乎乎的粘稠液體，跟葉其蓁討價還價：“能不喝嗎？”
    葉其蓁沒讓步：“要喝的。”
    兩人眼神對峙著，這種情況下總得有個人妥協。
    最終妥協的是溫予，她默默從葉其蓁手裏接過止咳糖漿，屏住氣一口氣喝幹了，嘴裏一股黏糊甜膩的中藥味，說不上的難受。
    葉其蓁在一旁看著笑，還故意問著：“好不好喝？”
    溫予眉心還皺著。
    葉其蓁繼續笑，還不厚道地說：“我發現你生病的時候好乖。”
    好乖？這話溫予沒法接。
    葉其蓁看溫予喝完了糖漿，又及時給溫予遞過紙巾，“擦擦。”
    溫予接過紙巾，她看向葉其蓁，停頓了好一下，也沒說話。葉其蓁猶疑著，“看我幹嘛？”
    “別對我太好了，”溫予眼底陰霾，語氣平淡，“我怕以後不習慣。”
    病了的緣故。
    情緒比平時更喪。
    溫予沒把話說得太明白，葉其蓁聽明白了，就是怕孤單，怕一個人，而溫予這樣說時，特別讓人心疼。溫予看似孤傲淡漠，其實很缺安全感，她一個人經曆承受了很多，心底有比其他人更敏感脆弱的地方，隻不過藏得深而已。
    “不會。”葉其蓁認真看著溫予眼睛。
    溫予接她的話：“你還能一直陪著我？”
    “為什麽不能？”葉其蓁脫口而出，緩了緩，她又說：“我們畢業以後可以待在一座城市，可以互相照顧，一起努力。”
    有些事她迷茫，但想陪在溫予身邊這件事，她一點兒也不迷茫。能遇到懂自己的人，多難得。
    以後互相照顧，一起努力，溫予動容，至少知道她在葉其蓁心裏有個特殊的位置。她覺得自己從小就生活在一潭泥淖裏，遇上葉其蓁以後，就像終於有人使勁拉她一把，耐心帶她去看看外麵的陽光。
    占有欲會膨脹，如果自己再主動點，葉其蓁會不會一直屬於她？這麽想著，溫予盯著葉其蓁看時，絲毫不再克製眼底的那份喜歡。她改變想法了，就算隻有一點可能，她也想期待。
    兩人並肩坐在沙發，手撐在沙發上，小拇指悄悄碰在一起。
    氣氛是種很玄妙的存在。葉其蓁對上溫予的目光，笑起來明媚，縱使此刻的曖昧是她單方麵的錯覺，也留戀。
    一時間兩人都在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溫予手指在舊沙發上來回刮著，她看著葉其蓁笑了會兒，許久，說話時聲音沙沙啞啞，“葉其蓁，你有點傻。”
    葉其蓁轉轉頭，“就你說我傻。”
    溫予不語，可不就是傻，遲鈍得跟木頭一樣。
    今年的寒假比去年要短，但發生了許多不平靜的事，因而顯得漫長。元宵節後返校，迎來新學期。
    葉其蓁覺得她跟溫予的關係變得“不明不白”也是從這學期開始。
    她跟溫予還像以前那樣，互相等對方下課，一起吃飯逛街或是泡圖書館。但有一種叫曖昧的東西，在她們之間瘋狂滋長。
    就像那天在圖書館。
    正值柳絮紛飛的季節，圖書館外的白玉蘭盛開，掛滿枝丫。不到期末，圖書館的人一般不多。
    四樓是美術藝術類閱覽室，包括攝影，葉其蓁對攝影感興趣，加上這學期又有新聞攝影學課程，她常跟著溫予逛圖書館四樓。
    目光追隨編號掃過一排排老舊圖書，透過書架縫隙，葉其蓁無意瞥見一張熟悉漂亮的臉龐，她目光不由自主停頓，溫予抬眸恰好也看見了她，朝她一笑。
    葉其蓁差點沒抓穩手裏的書，再然後，她見溫予往一邊走了去，隻能依稀瞧見對方側臉，溫予頭發已經很長了，都快及腰，女神範十足，加上身段和氣質都出挑，很難不吸引周遭目光。
    站在書架的這一側，葉其蓁時不時看向溫予的方向，她沒對誰心動過，這種情況，壓根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更別說還是對女生。
    或許她早該意識到自己喜歡女孩兒，她從來抵觸跟男生接觸，而且她承認剛跟溫予接觸時，就對溫予的想法不太單純。
    抽出一本書，葉其蓁再抬頭時，書架另一端空空如也，不見了溫予身影。
    “好了嗎？”耳畔傳來的輕聲細語打破思緒，葉其蓁轉過頭，溫予已經走到了她身旁，手裏捧了兩本書，都是藝術史類的。
    葉其蓁望著溫予愣神點點頭。
    “走吧。”溫予說。
    “嗯。”葉其蓁小聲應。
    從圖書館回宿舍，要經過學校風光最好的湖畔小徑，這一片也是校內情侶出沒最多的地方，適合觀光打卡。
    葉其蓁和溫予並肩走著，因為貼太近，兩人的手背偶爾會輕輕擦在一起。在手背第三次與溫予擦過時，葉其蓁想起唐棠給她支的招，可以試探回去——
    又走了會兒，葉其蓁不動聲色想去牽溫予的手，才剛碰上手指，又縮了回去。
    明明以前也牽過。
    不知道慫什麽。
    葉其蓁看了看前方，一對情侶正手牽手漫步說笑，難道春天的情侶也要格外多嗎？這一路走過來，她都看到好幾對了。
    溫予偏偏頭，瞟見葉其蓁好像在看那對情侶，“羨慕人家了？”
    葉其蓁第一反應是嘴硬：“哪有。”
    溫予思索片刻，笑問葉其蓁：“想不想試試談戀愛的感覺？”
    葉其蓁僵了僵，不明白溫予的意思，“……這個怎麽試？”
    溫予扭頭看著葉其蓁，沒說話，而是小心翼翼牽住了葉其蓁的手，連同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葉其蓁驟然間心跳加快了些，她跟溫予牽過很多次手，可這次感覺不一樣，也許是她想牽溫予的時候，溫予剛好牽住了她。就像是兩人暗戳戳藏著的心思正好契合在一起。
    牽手後兩人分外安靜。
    沒躲開自己，溫予就這麽牽著葉其蓁慢慢往前走。當感受到葉其蓁也握了握她的手時，她嘴角不由得浮起笑。
    又往前走了幾步。
    溫予偏過頭看看葉其蓁，葉其蓁餘光留意到溫予看自己，也回過頭。下一秒，葉其蓁心率徹底不受控了，因為溫予手指悄然間擠進了她指縫，一點一點，像不動聲色的猶豫試探。
    葉其蓁鼓起勇氣，沒躲開溫予看自己的眼神，反而偷偷蜷了蜷手指，指尖貼上溫予手背，細微又笨拙的小動作。
    雙方麵的主動，讓兩隻清瘦白皙的手十指緊扣在一起。無聲間，有些情愫仿佛模糊又明了。
    隻有幾十米長的湖畔小徑，她們就像一旁的情侶一樣，靜靜牽手走了許久。
    普通朋友會十指緊扣嗎？葉其蓁手心暖熱，甚至微微出了汗，等走到宿舍，她們才鬆開手對方。
    至於牽手的事，誰也沒說什麽。
    “我回去了。”溫予說。
    “嗯……”葉其蓁應，最普通的對話當下也變得意味不明。
    溫予勾著頭發笑了笑，轉身走。
    葉其蓁盯著溫予背影一陣，不過她沒想到溫予沒走多遠又轉過了身。
    就這樣，兩人正好毫無防備對視上。
    葉其蓁見溫予拿手機低頭發著微信，兩秒的功夫，她手裏的手機震動響了下，掃了一眼通知欄，看到溫予給她發來的消息後，她情不自禁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