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們倆一個臭著臉,一個討饒似的軟聲軟氣的說話，有種旁人都融不進去的感覺。
    不遠處的丸井文太覺得有點奇怪，他跟小柊關係很好,小柊受傷，丸井文太急的忙前忙後，拿了自己的毛巾和水杯準備給他。
    結果剛過來，就看見赤也把小柊照顧的妥妥貼貼,還一點不嫌棄的給他按腿？
    喂！！！
    這兩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
    哪個同部門的前輩會對後輩做這種事啊,連腿都摸了，明顯就過界了好不好！
    丸井文太泡泡糖都忘了嚼。
    他故意動作誇張的連退三步，半假半真的大聲道：“你們、不會在、談戀愛吧？！”
    “噗——”築山柊正好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噴出來，還好他及時側臉,沒怎麽噴到赤也身上。
    黑發少年有些歉意的拍拍赤也衣服，藍眸微抬，歎息著對丸井文太說,“文太你瞎說什麽，開這樣的玩笑有點過分了，我和赤也跟你一樣，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就算他不介意被這樣說,赤也也會介意的吧。
    不管怎麽說,男生和男生之間談戀愛還是少數，會被一些人厭惡的。
    但丸井文太完全沒聽見他的話,反而像見了鬼一樣，瞪大眼睛看向築山柊身邊。
    築山柊：“？”
    他順著丸井文太的視線看去,發現赤也本來勾起的嘴角,在自己說完話後瞬間拉平,臉色也陰沉沉的，好像很不滿意他剛剛解釋的話。
    可是他們本來就沒在談戀愛啊，赤也為什麽要生氣？
    築山柊隱隱有了答案，卻不太敢相信。他張張嘴，嗓子有點幹，連帶著聲音都格外幹澀，“赤也……我們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吧？”
    切原赤也看了他三秒。
    少年臉上的血液和汗漬已經被擦洗幹淨了，黑發微濕，額頭上還有個圓形的紅痕，是剛剛被球砸出來的。
    那雙藍瞳期待的看著他，仿佛在等他說出肯定答案，承認他們隻是朋友。
    切原赤也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以為築山柊從公車上初遇，就一直暗戀他，結果原來並不是嗎？
    切原探究似的看著少年的臉，卻看不到任何心虛。他明白了什麽，放開少年的腿，拍拍褲子站起來，墨綠眼瞳難過的撇開。
    “你說是就是。反正我從來就沒掌握過主導權。”
    隨後拿起放在長椅上的毛巾和水瓶，說句，“快到我的比賽了，我去熱身。”便離開了球場。
    丸井文太看著卷發學弟委屈兮兮的背影，悄悄湊過來，對築山柊超小聲嘀咕。
    “他熱個屁的身，今天是b、d兩組的比賽，他的比賽明明在明天。”
    眼下這個場麵丸井文太也有點納悶，看小柊的樣子，他應該沒說謊，那切原生氣的原因就很值得讓人深思了。
    丸井文太看著一年級小學弟白嫩幹淨的側臉，臉頰肉肉的弧度被後麵的燈映照出了淺淡的光暈，離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一點細軟的小絨毛。
    丸井文太隻在堂姐的小孩臉上看見過這種小絨毛，心說小柊果然還能稚嫩啊。
    他一時間正義感爆棚，一把抓住後者的手，在對方驚恐萬分的視線裏痛聲道，“放心，我不會讓切原對你做什麽的！”
    “文太……”
    築山柊猶豫了一會，“真田副部長在看你，你不是b組嗎？好像到你比賽了……”
    丸井文太這才想起來他是b組。
    “糟糕糟糕，我得去熱身了。”他立刻跑進球場開始熱身。
    真田弦一郎：“太鬆懈了！”
    文太抓抓腦袋，不敢吱聲。
    築山柊總覺自己膝蓋也中了一槍，不管是比賽也好，還是對於赤也的感情一直毫無所覺也好，他一直都“太鬆懈了”。
    是的。
    在經曆過兩個世界被同性別的男人喜歡後，築山柊覺得不出意外，赤也八成是喜歡他。
    那他呢？
    他也喜歡赤也嗎？
    “……從來沒想過這種事啊。”
    築山柊十分苦惱，他這段時間心裏隻有比賽，以及做任務賺健康值，從來沒考慮過感情問題。
    切原赤也作為築山柊僅有的幾個朋友之一，重要性一路絕塵，且占據了他很多第一次的回憶。比如第一次留宿，第一次約會，第一次在快餐店給學長補課）等等。
    他跟赤也相處真的很開心。
    赤也有時候很酷很帥，打網球很凶，是其他人口中的“惡魔”，有時候又很可愛。
    果然該說是周助哥哥一手帶出來的小孩嗎？築山柊可太喜歡看赤也被逗的生氣或是臉氣紅的樣子啦！
    “這麽想想，如果跟赤也談戀愛，好像跟現在也沒什麽區別？不也是整天在一起，放假會出去玩？”
    築山柊從來沒談過戀愛，因為沒有朋友，那些話題也沒人跟他聊，所以他下意識覺得，赤也跟他一樣，對瑟瑟的事情沒有需求。
    森川和無慘總想對他動手動腳，一定是他們的問題！
    一個妖怪，一個鬼王，構造都不一樣了！
    築山柊想的很好，準備等赤也冷靜幾天，再跟他好好談談這件事。
    如果這幾天，赤也發現這份喜歡是錯覺，或者隻是一點好感，冷靜過後已經淡忘了，那自然很好。
    如果赤也還是喜歡自己的話，築山柊應該會答應他。
    他也很在意切原赤也。
    即便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
    築山柊碎碎念一會兒，將眼下的事厘清了。
    他的比賽已經結束，雖然知道自己無望正選，但b組正選的比賽看看也很有收獲。
    時間到了晚上八點，今天的比賽全部結束，比賽結果也如築山柊所料的，沒有一個非正選能打敗正選成為這次校內選拔賽的黑馬。
    切原赤也說是去熱身，離開後就一直沒回來，築山柊心中有計劃，也不在意，徑直回到宿舍休息。
    之後幾天依舊是比賽。
    正選全員晉級，和校內賽前一模一樣。
    天氣越發悶熱了。
    好在天氣預報說太平洋有個小型台風正在靠近，它像是上帝刻意製造的降溫工具，本體擦肩而過並沒有登陸，隻是環流影響大半個日本島，帶來微涼的大風和些許降雨。
    今天沒有部活，切原這幾天好像在避著築山柊，築山柊有意給他時間好好想想，也不主動找他，於是晚上的補習小課堂自然而然的取消了。
    黑發少年看著手裏新出的試題，歎了口氣，挎著單肩包往宿舍的方向走。
    日本放學很早，他們學校下午四點就放學了，天還大亮著。
    “呼嘩——”
    路口的狂風迎麵吹著築山柊的臉，將他身上單薄的短袖校服襯衫吹得高高鼓起。
    與風一起到來的，是一條真田副部長發的消息。
    “築山柊，來省立醫院一趟，幸村想見你。”
    咦？
    不是說幸村部長去國外檢查身體了嗎？
    築山柊腦子轉動，手下一點沒停，立刻回到，“好的，我馬上就到。”
    他迅速回到宿舍，放下書包。
    平時都是家人去醫院探望他，還是第一次他去醫院探望別人。
    築山柊想了想，又在學校門口的花店裏買了一盆漂亮的小多肉，心說這植物極好養，給病房增添
    點綠色也好。
    他到的時候，病房裏已經站了很多人了，築山柊在門口隱約聽到真田副部長說“候補”“比賽”之類的字眼，整個病房的氣氛顯得有些凝滯。
    作為正選都不是、剛加入網球部不久的新人，築山柊覺得自己一進去立馬變成食物鏈最低端，抱著花站在門口有點猶豫。
    築山柊不知道，其實有人早就看見他了。
    幸村精市靠坐在床上，身上穿了藍白相間的豎條病服，臉色蒼白，鳶紫色的眼眸帶著一點溫柔淺笑，看向門口——
    病房的門為了方便家屬探望，中間有一塊長方形的玻璃，此刻那玻璃的一角，正有幾縷炸了毛的碎發支楞著。
    不難想象，頭發的主人是如何在台風天迎著大風狂奔，等一口氣跑到這裏，又被滿病房的人嚇到，害怕的縮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來。
    幸村精市雖然沒在現實中跟網球部新人見過麵，但他看過築山柊的比賽視頻。
    是個可愛的孩子。
    幸村精市笑了一下，對真田說，“好了，我已經決定了。接下來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參加比賽。”
    甚至可能再也無法拿起網球拍。
    幸村精市掩下這句話沒提，“在這段時間，正選可以吸收一個候補隊員，也算是給新人一個曆練機會。”
    “好了，築山你進來吧。”
    切原一聽，立刻回頭看向門口。
    他現在心情很複雜，一方麵得知部長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開刀，無法跟他們一起征戰全國大賽而感到難過和可惜，一方麵又替築山柊高興。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跟小柊說過話了，在看到大門被推開，穿著校服的少年小心翼翼走進來，臉上帶著一點尷尬的笑容跟大家打招呼時，站在眾人身後看他的側臉。
    “學長們好……”
    築山柊感覺好幾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兩道格外明顯。
    一道居高臨下的盯著他的頭頂，一道很複雜的看他的臉，築山柊立刻就知道是哪兩個人了，心裏哭哭唧唧的暗道，副部長別盯著我啦！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還有切原，我很快就會找你了。
    “小柊，”幸村精市說，“明天我會讓真田安排每組進入半決賽的非正選再比賽一次，你有信心拿到這個名額嗎？”
    築山柊心裏高興的不得了。
    他不知道幸村的病情有多嚴重，以為開了刀就會好，挺著胸膛答應。
    “有！”
    “部長放心，我們一定會進軍全國大賽賽場，等你回來！”
    丸井文太從背後按他腦袋，將眼饞了好久的毛茸茸頭發揉的亂七八糟，“好家夥，人不大口氣不小！到時候別在賽場上被人打的嗷嗷哭啊！”
    築山柊不高興的說：“才不會。”
    就算死也不會哭的。
    “過幾天神奈川區的比賽就開始了，我看看你全身上下是不是嘴巴最硬。”
    隊裏兩個活潑的矮子熱熱鬧湊在一起說話，將病房內壓抑的氣氛驅散了不少。
    連真田的神色都稍微柔和了一點點點點，隻有站在角落雙手插兜的綠眸卷毛移開目光，嘴角抿得緊緊的，一點弧度都沒有。
    幸村需要休息，他們沒有打擾太久，大概待了二十分鍾左右就走了。
    築山柊是住校生，跟大家都不同路，他往反方向的公交車站走，走了大概幾百米，突然問係統，“我的健康值可以分給別人用嗎？”
    係統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大約兩秒後才出聲。
    “理論上可以贈與。”
    “實際上呢？”
    “沒人這麽做過，我無法獲得信息。”係統綁定的都是跟築山柊一樣，身體差勁到一碰就碎
    的病秧子，誰會把健康值贈與別人？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這樣啊。”
    築山柊又走了十幾步，步伐越來越慢，在到達某個界限後，他突然悶不做聲的轉身往回走。
    係統已經習慣宿主時常有些沙貝行為。
    “怎麽，你要把你僅有的35點健康值贈與剛見一麵的陌生人？”
    築山柊沒說是還是不是，隻是回答，“我回去看看而已，還有，幸村部長不是陌生人。”
    醫院前台值班的護士記得這個頭發亂糟糟，一臉稚氣的可愛弟弟，見他又回來，“弟弟，你是不是忘記什麽東西了？”
    “我想問問我們部長的病情嚴不嚴重，什麽時候能回來打球？”
    兩個護士對視一眼，“這個涉及到了病人隱私，沒辦法告訴你，至於能不能繼續打球，那得看手術成不成功了。如果手術成功，恢複的很好，還是有可能的。”
    築山柊從她們的話中聽出一絲不樂觀。
    心下有了主意。
    “知道了。我現在可以去看看部長嗎？不打擾他休息，在門口看一眼就走。”
    護士給了肯定的答複。
    幸村精市已經睡下了，築山柊如他所言，真的隻在門口看了一眼。
    然後……
    “確定轉5點健康值給他？”
    少年“嗯”了一聲，生病無法打球的痛苦他比誰都清楚，而且隻轉了5點，隻是一點微小的幫助。
    “轉吧。”
    係統：“……”
    這個敗家子！
    賺賺不到多少，給起來倒是痛快！早知道就算他再好騙，係統都不會找這個家夥的！
    隨著係統不滿的播報聲，築山柊感覺什麽東西從自己身體中抽離了，讓他有種吃了感冒藥的困倦感。
    “我們走吧。”
    築山柊離開時兩手空空，護士瞥見還有點奇怪，不過她沒多想，很快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因此也沒人知道，晚上醫生給403病房那位病人做檢查，發現他病情好轉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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