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天下午，初雪終於落了。
    築山柊正躊躇滿誌準備趕路回老宅，被這一場雪殺的措手不及，到傍晚時便咳了起來。
    “活該。”
    係統嗬嗬冷笑。
    築山柊控訴：“……狠心的係統，我這麽可憐的男孩子你也舍得欺負嗎！”
    他不就是把轎籠側門偷偷開了條小縫嘛……結果還沒接幾分鍾的雪就被護衛長握著手塞回去，還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從小到大隻能看著別人玩雪的少年：委委屈屈.jpg
    築山柊被喂了藥，但病情還是沒能控製住。
    顯然這種專門製作供給貴人的藥物，雖然用的藥材很珍貴，卻因藥師貪生怕死降低了主藥材的比例，使得藥力更加輕更加溫和。
    這樣一來，對月姬這樣常年吃藥的身體就不那麽管用了。
    聽著轎籠中隱約傳來的咳嗽聲，森川的表情比雪還冷。
    他冷硬的黑色鐵甲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跟剩餘幾個人說，“我去山上找藥。雪天野獸難以捕獵，如果找不到食物餓了急眼，可能會下山吃人，你們守好月姬。”
    “保護大人是我們的使命，用不著你這小人惺惺作態。”
    年年齡最大的山田長太郎對男人態度很惡劣。
    森川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果在他還是“鬼蜘蛛”的時期，這個人現在已經死了。
    但這次男人什麽也沒說，轉過身，大步走進樹影幢幢的深山中。
    雪越下越大。
    這種天氣是很難升起火堆的，純四郎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燃起火，燒熱了水和取暖用的石頭。他端著碗叫醒了裹著被子的月姬，靠坐在轎籠門邊，給臉頰紅彤彤的少女喂熱水。
    “咳咳咳。”
    築山柊咳了幾聲，勉強忍住喉嚨的癢意，“澤野呢？”
    他問這個也沒有別的原因，就是覺得最近那麽粘人的護衛長居然沒搶著給他喂水，有點奇怪罷了。
    “……他去采藥了。”
    是嗎？
    築山柊對澤野的武力值還是很信任的，畢竟親身感受過= =
    “那森川呢？他還好嗎？不要生病了。”
    純四郎哽了一下，差點沒脫口而出：月姬大人！您是不是對森川那個厲害的狠角色有什麽誤解？！
    擔心說森川在，月姬會讓他把森川叫來。純四郎隻好道，“……他也去采藥了。”
    築山柊：？
    “原來他們倆的關係這麽好嗎？”
    純四郎：“……應該是挺好的吧。”
    畢竟現在是同一個人了。
    築山柊又喝了一點水，搖頭說不要了，純四郎收起碗，伸手感受了一下被子裏麵的溫度。
    有了燒熱的石頭，被窩裏麵現在變暖了很多。
    “那我就先出去了，大人好好休息，要是有什麽事就叩一下門，我們就在附近的。”
    “嗯。”
    築山柊又咳了兩聲，閉上眼睛，紅紅的臉頰埋在潔白的被子裏，看的純四郎心裏也不好受。
    現在隻能寄希望雪能快點停，森川能順利采到藥吧。
    山林中。
    “姐姐！”
    背著竹簍，穿著單薄和服的女孩吸了吸鼻子，扶著頭上的笠帽，三兩步衝到姐姐麵前，眼巴巴的看著她。
    “下雪了，還不回去嗎？小楓好冷。”
    桔梗拂去小楓肩膀上的落雪。
    “我看到前麵有一株草藥，采完就回去吧。”
    “好~”
    名叫桔梗的少女和妹妹一樣帶著笠帽，隻是背上多了一個箭筒和一張棕色的木弓。
    她穿著一身上白下紅的巫女服，一頭柔順的黑發挽成簡單的姬發式，頭上除了一個白色的發帶之外，就沒有別的飾品了，看上去很清冷。
    “哇！姐姐的眼睛好厲害！”
    小楓屁顛屁顛的跑到桔梗說的位置，果然看到了一株治療寒疾的玉葉金花。
    她一邊說著“姐姐箭法好，眼睛也好”之類崇拜的話，一邊掏出自己腰間的小藥鋤，撥開落雪開始挖草藥。
    這時，落後女孩一步的少女忽然張弓搭箭，鋒利的箭頭直直對準了幽深的森林。
    “什麽人？”
    慢慢的，一個黑色的人影走出來。
    他沒有靠的很近，隻是站在最近的一顆大樹下。
    借由雪色反射的光，桔梗看見這個男人穿戴鐵甲，腰間係著一把武士刀，黑色的發絲淩亂，露出的那雙眼睛如餓狼一般。
    似乎……
    桔梗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有淡淡的妖物的味道。
    “你是醫師？”
    男人沒有理會那隻箭矢，黢黑的眼瞳忽的往下一偏，看向了小楓後背的竹簍——那裏麵放著姐妹倆今天一天的成果，半背簍的草藥。
    “略懂一些。”
    桔梗問：“有人生病了？”
    少女發現，當她問出這句話時，眼前這個讓人不太舒服的男人，忽然舒緩了眉眼。
    “對，是我家的大人。她身體不太好，雖然溫柔可愛，但有時候也會有點任性，真叫人頭疼呢。”
    被喂了一嘴狗糧的桔梗：……
    單純的小楓：“沒想到你還挺忠心的嘛，可以把你家大人帶去我家休養哦，我姐姐經常給村人看病，不會見死不救的。”
    “小楓。”桔梗叫了妹妹一聲。
    小楓縮了縮脖子，衝男人吐舌，“嘿嘿，被警告啦。”
    桔梗還是有些介意男人身上的妖氣，不過對方也確實是個人類。莫非是近期接觸了妖物染上的？
    她想著，並沒露出情緒，“我帶你們去村子。”
    桔梗所在的村莊，不像“驅魔村”一般很有名氣。那就是一個居住著許多村民的村落，因為有桔梗這樣一位擁有強大靈力，還會醫術的巫女在，所以才能亂世平穩的存在下去。
    “桔梗大人回來了！”
    在村口張望的小鬼頭看見桔梗，扭頭就往村裏跑。
    很快，幾個拎著鋤頭斧子的村民就圍了過來。
    “突然下雪把我們都急壞了呢！”
    “看您和小楓遲遲未歸，我們都準備抄起家夥去山上找你們了。”
    桔梗等大家的情緒平息了一點，才說，“山上現在不安全，最好還是不要隨便進山。”
    “是啊是啊。”
    大家附和著，這才發現桔梗帶了一隊人回來。五個護衛看上去十分不凡，尤其是最高的那個。雖然他隻站在中間的轎籠旁，但誰也不敢隨便輕視。
    “這幾位是武士是……？”
    “我知道我知道！”小楓挺起胸膛，跑到眾人麵前介紹起來。
    “這些人都是高門貴族入江家的家臣啦，就是家裏有人在天皇身邊做大官的貴族！他們因為護送的女姬感染寒疾咳嗽不止，所以才跟著姐姐一起回來治病了。”
    說家臣實在不準確，簡直是讓山田四兄弟惶恐了。
    他們不過是小小的護衛而已。
    不過這些話也用不著讓這些村民知道。
    村民們一聽小楓的話，紛紛張開嘴巴瞪大了眼睛！
    這裏麵竟然是天皇身邊一位大官的女兒嗎？！怎麽辦？他們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種身份的存在啊，現在立刻跪下磕頭行嗎？女姬大人會不會覺得他們失了禮數要砍他們腦袋？
    就在村民們膝蓋一軟，準備納頭就拜的時候，築山柊趕緊出聲阻止。
    笑話。
    保護村子的巫女還在這裏呢，他一個中途路過小瞎子堂而皇之的接受村民的跪拜，人家心裏得怎麽想？還要不要治病了？
    更何況築山柊又不是真的古代人，也不喜歡別人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