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築山柊被帶到桔梗家。
    大概是經常要治療受傷村民的緣故，雖然隻有姐妹倆相依為命，家裏卻有好幾個房間，剛好能讓森川等幾個護衛休息。
    “女姬大人跟我來。”
    小楓毛遂自薦，將築山柊引進桔梗的房間。
    房間裏的地爐已經燃起來了，火舌舔舐著鐵壺底，裏麵的熱粥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小楓讓築山柊坐到火堆邊的蒲團上，見森川站在門口，手裏還拿了一件月姬的銀狐皮披風，她接過來，奇怪男人怎麽還不離開。
    “女姬大人治病，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快下去休息吧。”
    說罷，把披風罩在築山柊身上，跪坐在他身邊湊近問。
    “怎麽樣？不冷了吧？”
    確實不冷了。
    火燒的很旺，把臉邊的銀狐絨都烤的暖暖的。
    “還是小楓考慮的周到。”
    築山柊笑著摸小女孩的頭發，對他而言，這隻是對小朋友的隨口誇讚，就像周助哥哥和由美子姐姐以前對他做的那樣。
    沒想到門口的護衛長那麽介意。
    “…女姬大人，你的護衛長好像不太高興……”
    築山柊：“……聽出來了。”
    冷笑聲和故意加重的腳步，根本就毫無掩飾好嗎。
    “請把手腕伸出來。”
    “好的。”
    築山柊提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如皓月的手腕。
    桔梗冰涼的指尖貼上去，凝神感受了大約一分鍾。她發現這位女姬隻是虛弱了些，容易因氣溫的變化而生病罷了，身體上沒什麽大毛病。
    於是道：“隻是受寒了，我開一點藥，喝上幾天就能痊愈。”
    築山柊喉嚨又有點癢，他小聲咳了幾下，臉紅紅的。
    “必須……必須要喝藥嗎？吃藥丸可不可以。”
    他想趕緊回老宅，找機會離開這個世界啊。
    要是沒記錯的話，中醫是五世紀左右從某東方大國一路輾轉傳入日本的。東方大國都能研製出各種各樣方便攜帶的藥丸，他不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嗎？
    桔梗誤以為眼前矜貴脆弱的少女不想喝苦澀的藥湯。
    “我要根據你的恢複情況調整藥材劑量，所以無法做成成分比例完全一致的藥丸服用。你若是覺得藥湯難以下咽，可以在藥湯裏放一些蜂蜜。”
    “這樣啊……”
    築山柊掛上失望的表情。
    不過這樣也沒辦法啦！
    桔梗見粥煮的差不多了，便取三隻碗來。
    這是藥粥，除了米以外，還放了一些防寒的藥材，是桔梗帶小楓上山前就準備好了的，現在熱熱就能喝。
    築山柊的咳疾喝了也有好處。
    用餐途中，桔梗還問了一下“藤原澤野”的事，問他最近有沒有發現這位護衛長奇怪的地方。
    築山柊沉吟片刻。
    更粘人應該不算奇怪的地方吧？
    “嗯，幾天前我們曾在一座神社落腳，他那個時候突然變得很有攻擊性，不過被人打暈後就恢複了。”
    桔梗心中的疑慮稍微消散了些。
    想必男人身上的妖氣就是那個時候染上的。
    築山柊喝完粥就開始犯困。他本來說找機會跟護衛長解釋一下，但困意沒給他機會。
    算了。
    少年睡意朦朧的想，一件小事而已，藤原澤野應該很快就會忘了吧。
    殊不知某人幹坐一整晚。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殺人。
    三天後。
    雪霽初晴。
    築山柊昨天跟小楓簡單說了一下網球這項運動，小姑娘今天就找來幾個年紀相仿的夥伴玩耍。
    她們用木頭削成球拍，石頭外絮上稻草，再用碎布縫成圓形，就當成網球在屋宅前打起來。
    “看我的！扣殺絕招！”
    “好哇，那我就用棕熊落網！”
    “小楓耍賴！你那根本不是棕熊落網！”
    “我說是就是，月姬大人隻跟我一個人說了網球招式，你們都得聽我的。”
    幾個小夥伴敢怒不敢言，小聲逼逼，“……才不是，耍賴。”
    她們打球的時候，築山柊就坐在簷下聽著。
    嗚嗚嗚嗚他也好想打網球呀。
    “係統。”
    係統：“？”
    “下個世界麻煩給我挑選一個健康的身體，我要在小世界裏練習網球技術。”
    是的。
    他偷偷練習，不斷練習，爭取卷死所有人。
    係統做不出表情：“……你是有多愛網球啊。”
    “大概是能一輩子不吃白米飯，也不能一輩子不碰網球的那種喜歡吧。”
    小楓和朋友們正玩的熱鬧，護衛長不知道去哪兒了，馱行李的大黑牛終於卸下了東西，被拴在一顆樹下咀嚼著幹草。
    冬季的陽光照耀著，未融化的積雪反射出金色的光。
    就在大家毫無戒備之時，一隻通體白色、間或長出黑色花紋的大貓，正從遙遠的天際向這邊極速飛來。
    “是雲母！除妖師村子來人了嗎？”
    “應該是來找桔梗大人的，小楓，你快去告訴桔梗大人吧。”
    小楓不喜歡被同齡人指揮，“我知道，用不著你說啦！”
    她們這語氣，好像不太像在開玩笑誒。那話語中提及到的“除妖師”是……？
    築山柊突然冒出一種非常可怕的想法，這世界不會真的有妖怪吧？？？
    不要啊！
    像他這種在荒郊野外趕路，看起來細皮嫩肉還非富即貴的人，簡直就是妖怪們最喜歡抓的對象了，不管是用來吃還是用來幹嘛，都是非常好的材料。
    就比如三藏法師，一路上被多少妖怪抓去當下酒菜？
    人家法師有三個妖怪保鏢，才能次次化險為夷，可築山柊隻有一個會食物中毒出現幻覺結果以下犯上的笨蛋護衛長啊。
    築山柊人都裂了。
    大概是他難看的臉色吸引了小楓的注意，小女孩跑去找桔梗的腳步停了下來。
    “月姬大人，您不舒服嗎？不應該啊。姐姐的醫術很高超的，她說您可以出來透透風，那就絕對不會因此加重病情。”
    端莊的坐在簷下的少女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笑容中都透露著淡然和看透命運的疲倦。
    “小楓啊。”
    少女蒙在紗巾下的眼睫顫了顫，“那個叫雲母的……”是不是妖怪？
    築山柊話還沒說完，小楓恍然大悟。
    “我懂了，月姬大人是不是想摸雲母卻不好意思？沒關係的，我這就叫他們停在這裏。”
    小楓跳起來，衝天上越來越大的白色坐騎揮手，“這裏這裏！”
    “喂——等下——”
    築山柊慌忙想拉住小楓，然而他的速度哪有常年在山上亂竄，比猴子還靈活的小楓快？
    小女孩的衣角從他的指尖劃過，築山柊拽了個空。
    在後者驚恐的表情中，帶著沙塵的風在他麵前吹起，一個仿佛大貓的妖物輕盈的落在地上。
    它大抵離得很近，築山柊都能聞到它口中熱騰騰帶著腥氣的味道。
    築山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謝謝係統給我選了個盲人角色，一想到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妖怪我願意做一輩子盲人。
    假笑.jpg
    除妖村的村長從雲母身上跳下來。
    “真是熱情的孩子啊。”
    他拍拍小楓的肩膀，“桔梗巫女呢？”
    小楓認識他：“慎一叔叔，姐姐在後山練習箭術呢，我先帶您進屋。她感受到雲母身上的妖氣，很快就會回來的。”
    慎一下意識觸碰了下胸口處一個圓圓的東西，笑意斂了幾分。
    “好。”
    兩人進了屋。
    築山柊：？？？
    拜托，請把我前麵的這隻也一起帶走嗚嗚嗚嗚。
    它還在好像很想嚐嚐我的味道，張著大嘴一直在我麵前呼吸……未來的網球種子選手表示非常害怕，畢竟被一口咬掉頭什麽的，一定會非常痛非常血腥。
    正這時。
    “月姬大人？”
    男人的聲音仿佛天神賜福一般出現在築山柊耳邊。
    築山柊向著聲音的方向側過臉。
    淚眼汪汪的打濕了一點紗巾。
    “……澤野。”
    “救…嗝，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