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鬼滅20
字數:14840 加入書籤
第五十章
淩晨一點。
夜色濃鬱, 天地萬物仿佛被籠罩在流淌的墨霧中。
產屋敷宅邸靜靜安睡,隻有一些夜行昆蟲發出零星幾聲鳴叫,並不擾人清夢。
無慘寢居外, 忽然傳來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 他們大概驚動了出來覓食的鬆鼠,後者一頭紮進濃鬱的枝葉中,很快消失不見。
“少爺, 他們到了。”
無慘睜開眼,“讓三浦進來, 你們出去待命。”
“是。”
木門那頭,緩緩走進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麻布和服,風塵仆仆頭花花白, 看起來起碼比四年前老了二十歲。
如果把岩老頭找來, 他定萬萬不敢相信, 眼前這個狼狽疲憊, 滿麵老態的男人竟然就是十年前將他從鬼門關救回來的三浦大夫!
屋內燃著幾盞燭火,昏暗的橘黃色光芒鋪滿整個房間。
三浦一進來, 就看見躺在床上的黑發男人。
這一幕仿佛跟他年輕時印在腦海中的一模一樣。
三浦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脫力一般跪坐在地上。
也不知他是對無慘表達束手無策的歉意,還是透過無慘, 向十四年前死在他眼前的孩子道歉。
曆史再一次上演了。
然而,他依舊什麽也做不到。
“……無慘少爺, 可否讓我看看您的脈象?”
“可以。”
三浦摸完脈象,果然與他想的一模一樣。
“您的身體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我的藥方還缺最後一味藥引青色彼岸花, 隻是這青色彼岸花我與貴府武士曆經四年, 也沒有找到。”
“現在想來,可能古籍記載有誤,這味藥根本就不存在。”
無慘早有心理準備。
以前他還會因為一點小事癲狂發瘋,非得見血才能平息,這次卻罕見的安靜。
仿佛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原來如此。”無慘定定的看著屋頂,“那麽依你之見,我還能活多久。”
三浦從髒兮兮的和服衣襟裏掏出一瓶通體漆黑的藥瓶,輕輕放在無慘手邊。
“最多還有一個月可活。”
他佝僂起身體,頭深深低下去。
“無慘少爺,這是沒有藥引的未完成品,吃下去可能治愈,也可能就此死去,吃不吃全看您的選擇。三浦無能,無法提供更好的藥方,還請您諒解。”
無慘問:“你有沒有可以讓人無痛死亡的毒藥。”
三浦一愣,以為無慘準備自裁。
“有。但需要幾天配藥。”
無慘頷首。
他沒有為難三浦,叫人把這位大夫帶下去休息,等藥配好了再來找他。
武士領命。
木門又被打開,細碎的聲音消散後,無慘陰沉的看向自己手邊的漆黑小瓶。
他看著看著,忽然癲狂的咧開嘴角,“選擇權在我?”
“是在床榻苦苦掙紮而死,還是吃下藥尋求一線生機,卻又被上天戲耍一次。”
“這算什麽選擇?”
他揮手,將漆黑藥瓶掀飛。
藥瓶咕溜溜滾進桌子底下的角落裏,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正所謂一層秋雨一層涼。
清晨,天還沒亮,天上突然飛起連綿細雨,水汽裹挾著寒意鑽進窗縫,溫度陡然下降好幾度。
晴子被橋吉叫醒時,宅邸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三浦已經抵達的事了,他們甚至還聽說,無慘最多隻有一個月的壽命。
黛織夫人躲在房裏哭了好幾次。
宗正先生一麵要忍受即將失去獨子的痛苦,一麵又被幾個旁係堂兄弟纏住,向他推薦他們的兒子,也是麵容慘淡。
“小姐……”
橋吉看晴子快要洗漱好,空著手進來,吞吞吐吐。
晴子捧著溫熱的帕子,將睡容盡數擦去。
“有話就說,我還要去找三浦大夫問清楚,你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橋吉手指攪著衣服,“廚房說宏次少爺把剩下的早點都拿走了,還讓我轉告您,他昨天的話,說到做到。”
說要把晴子當成聯姻工具,隨便嫁給什麽糟老頭子的話?
築山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說嫁就嫁?還真以為自己能掌控晴子的人生了。
築山柊撇嘴。
“隻可惜我得在沒人的地方才能登出世界,不然我當著他的麵離開,我嚇死他!”
沒早點吃,築山柊隨便找了塊隔夜的糕點,配著冷茶將就咽下去。
吃沒吃飽都不重要,胃裏不會火燒火燎影響他行動就行。
築山柊換了身素淨和服,著急忙慌出了門。在千萬三浦住處的路上,他迎麵遇上了來找他的門房。
門房是個熟麵孔,築山柊以前沒少托他買東西。
“晴子小姐,渡邊少爺正在西後門等您。”
“渡邊?”
他們這四年關係很好嗎?
築山柊決定先去見渡邊一麵,要是後者扯些不重要的事,他立馬拍拍屁股就走,都不帶猶豫的。
西後門離的不遠。
築山柊加快腳步過去一看,果然有一個身高接近一米八,身著黑色和服的男人站在門口,他抱臂靠在牆上,背對著宅子。
“渡邊!”
少女遠遠的看見了他的衣袖,喊了一聲。
渡邊陽曜回過頭,看見她的瞬間,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晴子。”
也不怪渡邊陽曜如此喜形於色,他這次過來帶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花見伯伯終於同意解除他和花間小姐的婚約了!
如今花間小姐已經與另一位世家公子訂婚,想來不久後就能嫁做他人婦,一家子和和美美,跟他渡邊陽曜再無半點關係。
對妹妹抱有不軌心思的產屋敷無慘,再也不能用花見小姐攻擊他了,他才是最有資格陪在晴子的人!
晴子皺著眉:“你找我什麽事?快點說,我現在沒工夫聽你講廢話。”
少女著急,語氣中也不免帶了些不耐煩。
渡邊陽曜半點都不介意,他打量著隻到自己胸口處的晴子——
她烏黑的頭發綿密鬆軟,一些碎發不肯乖乖束進發帶中,俏皮的支楞出來,將少女的本就小巧的臉襯的幾乎隻有巴掌大。
晴子生的很白,不是那種蒼白,而是富有生氣的潤白。
應該是剛跑動過的關係,她腮邊紅撲撲的,兩隻瀲灩藍眼睛瞪著渡邊陽曜時,可愛的叫人蠢蠢欲動,控製不住想把她拐回家。
於是,渡邊陽曜一把握住晴子的雙手,彎下腰大聲道!
“我們成親吧!”
晴子:……
晴子:???
晴子呆滯了片刻,臉上的表情有龜裂的跡象,“你說什麽?”
有誰會在對方哥哥命不久矣時,向那個人求婚啊。
渡邊陽曜笑眯眯的重複了一遍。
“我們成親吧!”
晴子掙開雙手,左手往左指,“誒,你看那邊。”
“嗯?”渡邊陽曜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哪兒?”
晴子:)
少女右手早就捏成拳,縮在腰間積蓄力量,趁渡邊陽曜側過頭的瞬間,晴子一拳擊在渡邊陽曜腹部。
她力氣不小,簡直像個男生。
這一拳打出去,渡邊陽曜捂住肚子噔噔噔後退三步,差點沒把昨晚晚飯都吐出來。
“你要再敢這麽戲弄我,就不是一拳這麽簡單了。”
晴子墨眉倒豎,撂下一句狠話準備離開。
她轉身的瞬間,屬於男人溫熱的大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晴子的和服被他扯歪了些,露出一小片,頸側的白嫩皮膚。
渡邊陽曜瞳孔劇烈收縮,他看見那片凝脂一般的白上,一塊小指甲蓋大小的淺紅色,是那麽刺眼。
這是……
渡邊陽曜雖然還沒與誰有過肌膚之親,但他慣來會利用“風流”偽裝自己,因此對男女之事十分清楚。
不是說無慘重病在床嗎?
這個男人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偷偷對晴子做這種事。
不可原諒!
現在產屋敷宅邸對渡邊陽曜來說,就是活脫脫一個淫窩,他原本還想讓晴子陪無慘走最後一程,全了他們倆的兄妹緣分。
現在想想,簡直是大錯特錯!
不管用什麽理由,渡邊陽曜都要讓晴子趕緊離開這裏嫁給他!
築山柊:“……”
他抖了抖胳膊上突然冒起的雞皮疙瘩,在腦海中問係統。
“渡邊陽曜怎麽突然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用管他,他腦子有問題。”係統又問,“對了,你脖子上是什麽?”
“……蚊子包。”
築山柊被他一提就覺得癢,他不想撓,因為這毒蚊子包越撓越癢,好在渡邊陽曜及時開口,成功幫他轉移了注意力。
“我得到消息,產屋敷宏次最近一直在跟瀨戶秀真接觸。這個瀨戶秀真是出了名的好色,今年已經四十八歲,娶過六次妻子。他的每一任妻子都會在五年內莫名其妙死去……”
“你還不懂嗎,無慘兄正是擔心你,才苦苦支撐到現在!”
渡邊陽曜裝作一副為無慘著想的模樣,“你哥哥一定也想看見你有幸福的未來。晴子,嫁給我吧,我以渡邊家的榮譽起誓,我會保護你。”
在你親哥哥的窺伺下保護你。
渡邊陽曜暗道。
築山柊覺得自己腦袋可能也壞了,因為他竟然覺得渡邊陽曜說的有道理。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就算答應下來,現在頂多就是口頭訂婚,結婚還要等很久之後。
那時候,他要麽完成任務離開,要麽任務失敗離開。
結婚是不可能結婚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和男生結婚的。
眼下的問題是——渡邊陽曜是出於責任感和同情心,為了從產屋敷宏次手中保護他才向他求婚,還是真的喜歡他?
築山柊可不想做渣男,回應了別人的喜歡又消失不見。
“你喜歡我,還是想保護我?”
渡邊陽曜聽到這個問題,怔愣了瞬間,捏住她兩邊臉頰用力往外拉,“當然是為了保護你。”
男人在晴子用力拍打下鬆開手,十分風流的上下打量她,還用手拖著下巴沉吟片刻,“嗯……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我怎麽可能喜歡你這樣的小丫頭。”
“你!你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晴子答應下來。
渡邊陽曜知道她隻是為了讓無慘安心,並非真心實意想跟自己成親,但他還是很高興。
“那我回去準備準備,這幾日便來跟你父親提親。”
“嗯。”
渡邊陽曜說到做到,第二日便帶了豐厚的嫁妝向產屋敷宗正提親。
這是一門好親事。
別說晴子,就算宗正家主有親生女兒,也不一定能嫁給渡邊陽曜如此出色的後輩,他沒有道理拒絕,便當場答應下來。
無慘如今精力大幅下降,對產屋敷宅邸的掌控比不上以往,他得到消息想做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隻等來宗正家主親自告訴他這樁“喜事”。
“父親。”
無慘似乎很難接受宗正家主的決斷,“為何?”
宗正家主也蒼老了不少。
他有些渾濁的雙眼中,透露出看穿一切的了然。
“你妹妹,才十六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晴子雖然不是宗正家主親生的孩子,卻也在身邊養了這些年,他不忍心,讓無慘為了一己私欲,拉上無辜的少女陪葬。
“放手吧。”
“無慘,放手吧。”
宗正家主不知道跟無慘單獨說了些什麽,總之出來時,麵色很難看,不過他還是對等候在外的晴子和藹的笑了。
“找哥哥?”
晴子乖乖點頭,“嗯!我要親口告訴哥哥這個好消息。”
隻怕對他來說,這並不是好消息吧。
宗正先生沒有多言,“陪陪你哥哥,別惹他生氣。”
說完便離開了這裏,好讓這兩個孩子獨處。
晴子進去時,仿佛被失去理智的瘋獸盯住了咽喉,嚇得她當場一寒顫。
“哥哥的屋子好冷呀。”
少女搓了搓胳膊,還以為是秋寒凍到了,“哥哥冷嗎?”
無慘沒說話。
晴子也不在意,無慘脾氣很差,剛剛似乎跟宗正先生又鬧了矛盾,懶得搭理她也正常。
少女自顧自的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感受男人額上的溫度。
兩人湊的很近,晴子都能嗅到無慘呼出的、帶著藥味的氣息,是一股涼涼的草木香,倒是不難聞。
無慘身上的溫度正常,晴子直起身體。
“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哥哥。”
無慘腦海中還回蕩著父親讓他“放手”的聲音,被子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嵌入肉裏,幾乎滲出血來。
“是什麽?”
晴子沒發現哥哥的語調有些奇怪,她紅著臉,羞赧的目光不敢看無慘,低著頭甕聲道。
“我有未婚夫了。陽曜今天來提親,宗正先生、宗正先生答應了。”
她沒有發現,自己正將脆弱的脖頸,毫無防備的暴露在瘋獸眼皮子地下,還不知死活的告訴他。
“哥哥,我們會很幸福的,陽曜說會保護我一輩子。”
無慘死死盯著少女的咽喉,不懂她怎麽能說出這麽傷人的話,“嗬哈哈哈哈——咳咳——”
男人突然大笑,又被嗆到氣管猛的咳嗽起來,他痛苦的弓起身體,向來挺直的脊背仿佛佝僂了。
“你們一個個都來勸我,叫我放手,叫我眼睜睜看你嫁給別人。”
病到無法離開床榻的男人,頃刻間被嫉妒吞噬,他看向角落裏的藥物,突然陰沉沉笑了。
“我告訴你,除非我死。”
晴子被無慘突然爆發出來的惡意嚇得動彈不得,男人如枯骨一般的手指伸出,似乎想抓住少女的腳踝。
她嚇壞了。
少女手腳並用往後爬了好幾步,等確認無慘沒辦法瞬間跨越這幾步的距離抓住她後,才從地上爬起來,慌忙逃出去。
“哥、哥哥,我去叫大夫!”
“啪”的一聲,推拉門被重重關上,連窗戶都被震的吱呀□□起來。
外麵有人詢問無慘是否需要他們進來。
無慘叫他們滾。
男人沒有力氣起身,他便喘著粗氣,一點點向角落裏爬,他肢體扭曲抽搐,狼狽的厲害,隻一雙灰黑色的眼眸,閃著不滅的怒火的嫉恨。
即便在昏暗的房間裏,也如密林中燃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烈火,叫人心生恐懼。
“嗬嗬。”
無慘終於拿到了那隻藥瓶。
黑色的瓶身像是無言的預言,在告訴所有人,吃下這丸藥後,未來便如這黑色,再不見光明。
無慘決絕的拔下蓋子。
“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他雙眼沒有焦點,喃喃低笑,“期盼哥哥死去吧。”
無慘倒出一把藥,約莫六七顆,全部放進口中。
他脫力般仰躺下來,彎著眼睛咀嚼苦澀藥丸,像是從極致的苦澀中,品出了一點甜意。
大約三十秒後,他的喉管開始疼痛難忍,接著延伸到胃部、肺部……整個內髒無不在感受著被撕裂重組,燒灼碾碎的痛苦。
男人緊咬著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下來,直到再也忍不住,眼前一片血紅……
“咚!”
“咚!”
無慘少爺的房裏傳來頻繁的撞擊聲,守在外麵的仆人使女不久前才被無慘怒斥一聲“滾”,現在不敢打擾,隻相互看了看。
然而這撞擊聲不僅沒平息,反而愈加頻繁起來,仆人不敢再等,“少爺?無慘少爺?”
裏麵沒有人回答。
仆人使女心慌的不像樣,他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卻隻見一道黑色人影躺在地上,正痛苦的拿頭撞牆。
地上不知從哪兒冒出幾片小瓷片。
無慘少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手臂被劃出幾道大口子,鮮血濡濕了衣袖。
“少爺!”
幾人臉色慘白,兩個仆人衝上去想要按住無慘,可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的少爺,突然冒出極大的力氣,他們兩人根本按不住。
“快去叫人!”
他們倆衝使女吼。
侍女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少爺出事了,快來人!少爺出事了!快來人!”
築山柊才剛離開幾分鍾,他被無慘的真麵目嚇到了,正在跟係統吐槽無慘怎麽也一副喜歡他的模樣,因此走的很慢,使女一喊他便聽到了。
“發生什麽事了?”
築山柊立刻折返往回趕。
使女嚇得大哭,“不知道,少爺好像很痛苦,渾身是血。”
築山柊顧不得許多,他衝進房間,發現無慘垂著頭,正死死咬著一個仆人的肩膀。
那個強壯的男仆唉嘴裏發出慘叫,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而與之對應的,這是無慘逐漸鼓脹的肌肉。
低垂著頭的男人,不,應該叫食人鬼,似乎還是覺得腹中饑餓,“撕拉——”一聲扯開男仆幹癟的血肉,囫圇吞吃下去。
築山柊腿一軟,差點沒當場跪下去。
他發現無慘好像還沒有神智,隻拎著屍體,嫌棄的尋找可以使用的部分,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抖著兩條麵條似的軟腿,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後退去。
“係統!我怕!”他在心中大喊。
係統叫他穩住,“慢慢的、慢慢的出去,任務已經失敗了,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登出世界。”
眼看著築山柊大半個身體都退出房間了,聽到男仆短促的慘叫,十分害怕的使女猶豫著往這邊靠近。
“晴子小姐,您怎麽出來了?”
築山柊沒辦法開口,他隻能一邊祈禱別過來,一邊瘋狂搖手。
快走啊!
你過來得死兩個!
然而使女並沒有發現他的提示,走到築山柊身後往內裏一看。
“啊啊啊啊啊!!!!吃人了!吃人了!!!”
尖銳的叫聲幾乎震穿鼓膜,築山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然而早就來不及了。
無慘抬起頭。
淩亂的黑色的發絲下,森白的臉色仿佛死人。
他原本俊俏的下半張臉被血色浸透,灰黑色的眼眸變成了血紅豎瞳,裏麵隻有瘋狂混亂和饑餓,濃濃的饑餓,瞧不出一點屬於人類的理智。
使女直接嚇暈,重重跌倒在地。
築山柊被他盯的頭皮發麻,硬擠出一點笑容,“哥…哥哥……你餓了對不對,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你應該吃肉吧?喜歡生的還是熟的……”築山柊已經語無倫次,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了,他勉強尬笑兩聲。
“哈哈,看我這個腦子,你等等我,我馬上給你趕一頭牛回來。”
說著倒騰兩條細腿,就要往外溜。
然而無慘對築山柊很感興趣,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無慘手臂忽然變得很長,一把卷住築山柊的腰,將他帶回到自己身邊。
完了,我人沒了!
生物意義.jpg
築山柊絕望的閉上眼睛,等待即將到來的劇痛。
然而他等了很久,隻感覺到無慘抓著他的四肢,像玩娃娃一樣擺弄起來,接著腰上一緊,仿佛被人緊緊抱在懷裏。
築山柊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發現他正坐在無慘盤起的小腿處。
食人鬼被他脖頸處散發著甜香勾引著,整張臉都埋在他頸窩裏,滿臉的血此刻已經蹭幹淨了,他嗅聞香氣,被勾著舔了舔尖銳的犬齒。
森白的利齒陷入潔白的軟肉,甜糯的血液溢滿整個口腔。
無慘隱隱知道,他不能反哺任何一點血液給身下的人,因此犬齒收的很小心。
“嘶……”
少女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橫豎都是一死,她倒也不怕了,捏緊拳頭直往食人鬼背上錘,“你是狗嗎?咬我,還敢咬我!”
她又錘又踹又哭,要是其他人,早就被食人鬼一口咬斷脖頸,哪容得了她這般放肆。
然而體型超大隻的始祖鬼,卻怕她掙紮,撕裂了傷口,委委屈屈收回犬齒,轉而用猩紅的舌頭舔她傷口處溢出來的血。
晴子被他舔的頭皮發緊,錘的更歡了。
這時候,無慘麾下的武士正好完成命令返回此地,發現屋子裏傳來濃濃的血腥味。
他們推門而入,看見主子和晴子兩人怪異的姿勢,以及滿地的屍體殘骸。心驚膽戰之餘,紛紛以為主子在吃晴子小姐。
無慘如今還能被稱為人嗎?
如果不能稱之為人,那他們就應該營救產屋敷的另一個主子——晴子小姐。
一個武士舍棄武士刀,從地上拾起一根桌子腿,他高高舉起舉起木頭,想打暈無慘。
無慘喉嚨發出野獸的低吼,手按在晴子脖子後把她弄暈。
晴子隻覺得天旋地轉,至此失去意識。
後麵發生了什麽她一概不知。
隻是等晴子醒過來時,武士和使女都已經不見了,她正躺在無慘的床上,夕陽透過窗戶懶懶的撒在身上,很溫暖。
如果不是亂七八糟的房間,和地上暗色的血液還沒收拾,晴子真覺得暈倒之前的事,這是一場可怕的夢境。
“武士和使女都被吃掉了嗎?”
“沒有,他們變成了鬼,現在是無慘的手下。”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
劇情真的好難更改。
築山柊吐出一口濁氣,雖然不知道無慘去哪裏了,頭還暈著,太陽也快下山,可他絲毫不敢耽擱。
他要趁著無慘還沒有回來,趕緊登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