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無慘去哪了？他恢複意識了？”
    如果沒恢複意識, 應該不會克製食欲，刻意製造食人鬼手下。
    係統回答：“他已經恢複了大半意識，但被食欲、暴怒等負麵情緒支配, 暫時離開你身邊去找宏次麻煩了。”
    “他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你要離開, 最好的時機就是現在。”
    築山柊：“我明白。”
    一邊是未來幾百年裏, 會慘死在食人鬼利齒下無辜的生命；一邊是對晴子很好, 終於如願以償得到永生的無慘。
    築山柊也不知道該替無慘高興，還是該替無辜的百姓難過。
    無慘跟他一樣, 隻是掙紮著想活下去罷了。
    築山柊做的任務不也是為了健康值嗎？雖然他沒抱有傷害任何人的想法, 可也確實無法回應無慘的感情。
    他們是兄妹啊？！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唉！
    衣裳淩亂的“少女”逆著橘色夕陽，坐在柔軟床鋪上，神情怔怔。忽而摸了摸胸口, 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有些褪色，做工卻小巧精致的舊禦守。
    她合掌將禦守藏在手心, 斂下眼眸發自內心為哥哥祝禱。
    “希望尼桑萬事勝意, 平安順遂。”
    大約十幾秒後, 少女睜開蔚藍的眼眸, 迷茫和脆弱消散, 裏麵隻剩堅定。
    不是每份感情都能得到回應。
    “我該走了。”
    築山柊將禦守放在枕頭上，擺脫晴子帶給他的影響, 爬起來。
    繞開榻榻米上那一灘暗色的痕跡準備溜出去時，築山柊忽然發現牆角放著一個眼生的箱子。
    這應該是他暈過去後，無慘叫人拿來的東西。
    築山柊不想耽擱時間, 奈何無慘故意要讓他看似的, 蓋子被什麽東西頂開, 大剌剌露出畫紙一角。
    “這……”
    這不是無慘畫的畫嗎？築山柊記得他還入境了來著，想看看最後成品，無慘就是不肯讓他看。
    築山柊鬼使神差打開箱子，露出裏麵的畫紙——
    少女穿著一身輕薄浴衣，□□的雙足翹起，在鋪滿暗色的雨幕中，她是唯一的光。
    好家夥！原來無慘從那時候就喜歡晴子了。
    隱、藏、的、可、真、好！
    築山柊咬牙切齒：棒讀.jpg
    “你再磨蹭無慘就要來了。他故意讓你看見這幅畫，你知道意味著什麽？”
    係統自問自答，“意味著他不想等了。他撕破冷靜的假象，暴露出肮髒的內裏，這一切都是衝你來的。你把他當哥哥，他卻想上你。嘖嘖嘖。”
    築山柊反射性捂住屁股。
    嘴硬，語氣卻虛的很，“不、不會的，他那是因為不知道晴子是男的。”
    “你以為男的就安全了？”
    係統冷嘲道。
    築山柊莫名想到上個世界。
    森川在知道月姬大人是個男孩子的真相後，還不是義無反顧一頭紮進他這個大坑裏。
    “……”
    築山柊陷入沉默。
    屋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築山柊回過神，把畫紙放回箱子，躡手躡腳扒在門上聽。
    兩個下仆漸行漸近。
    “我聽木村說，無慘少爺麾下的武士，拖了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給他們處理，他們差點嚇得尿褲子！”
    “你別說了，無慘少爺服用了三浦大夫的藥恢複健康，宏次少爺他們可倒大黴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旁係少爺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這些下仆。”
    “奇怪，宏次少爺怎會被教訓？”
    “他想把晴子小姐……無慘少爺知道還能落著好？前麵有人，快別說了……”
    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清晰。
    築山柊等了一會兒，外麵沒有別的動靜。
    “係統，太陽還有多久下山？”
    “還有一小時。”
    也就是說他隻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借助太陽的保護。
    “拚了！”
    築山柊拉開門，探頭左看右看，沒看見人影。
    他脫了木屐，踮著腳往外跑。
    如今產屋敷正值多事之秋，仆人們能不走動則不走動，就算被主子吩咐了事，也低著頭行色匆匆，根本沒人會注意到築山柊。
    築山柊非常順利跑出了無慘寢居附近。
    他來到一個沒什麽人、且沐浴在夕陽下的偏僻角落，告訴係統，“登出世界。”
    係統按照流程向他確定：“是否確認。”
    “是。”
    築山柊以為這次會像之前一樣，眼前一黑，等再一睜眼，他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然而他這次不但沒有返回，眼前還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漩渦。
    這黑色漩渦像心跳一樣一張一縮，以極快的速度擴大，並且還有很強的吸力。周圍風聲簌簌，旋轉氣流幾乎肉眼可見，落葉沙礫打著滾消失在漩渦中。
    “滴！滴！滴！時空紊亂！登出世界失敗！”
    築山柊：？
    他不用想都知道這黑漩渦不是什麽好東西，兩條細腿蹬蹬蹬的搗騰，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後退去。
    可惜漩渦膨脹的速度極快，他的動作越來越遲緩。
    能穩住身形不被吸走已經很難了，更別提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唔。”
    一塊尖銳的碎石擦過臉頰，血珠才溢出來就被卷到身後。
    築山柊發出一道痛呼，苦苦支撐，舉步維艱。
    ……
    與此同時。
    產屋敷偏廳。
    下仆口中的宏次少爺，正跪在一個麵容蒼白，灰黑瞳中隱隱泛著紅的男人腳邊。
    男人擁有一張非常俊朗的臉，曾經瘦削深凹的皮肉因為進食而充盈，四肢修長有力，脊背挺拔。如果忽略他身後的高高揚起的、覆滿鼓脹物的肉柱，想必非常符合他產屋敷未來繼承人的身份。
    “……我錯了，錯了……我們是同一血脈的兄弟，哥，哥哥，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產屋敷宏次哭的涕泗橫流，十分狼狽邋遢，他連抬頭都沒有勇氣，褲子裏滲出一股黃色的腥臊液體。
    無慘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很奇怪，“哥哥”二字從旁人嘴裏冒出來，他不僅沒一點觸動，反而覺得煩躁不堪。
    風裏帶著淡淡的腥甜味，無慘眉頭一皺，“晴子的血。”
    拋下產屋敷宏次，男人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去，瞬間消失在產屋敷宏次的視線裏。後者癱坐下來，口中小聲喃喃“怪物”，手腳並用想要爬出偏廳。
    “宏次少爺，那位大人還沒說可以放您離開。”
    產屋敷宏次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怪物，那張將臉分成兩半的豎嘴中，說的竟然是人類的語言。
    恐怖、錯亂；扭曲、汙染。
    產屋敷宏次捂住胸口瞪大眼睛，竟然直接被嚇死過去。
    無慘衝出偏廳，嗅到了更多的晴子血的味道。
    男人沒有半點猶豫，驚人的彈跳力讓他能自如穿梭在回廊裏，隻留下一道道殘影。
    等他趕到時，距離晴子受傷才過去十餘秒。
    黑色漩渦帶著恐怖的氣息，仿佛要將渺小的少女吞噬！她抱著一顆大腿粗的樹才勉強抵抗這股吸力，然而樹幹已經歪斜，一人一樹岌岌可危。
    “晴子，別動！”
    無慘幾乎肝膽俱裂！
    身體完全鬼化，額上浮現出赤色斑紋，豎瞳猩紅。一根肉柱狠狠砸向身邊的建築，反作用力讓他更快、更快！
    晴子也看見了他。
    少女嘴唇動了動，驚豔的藍瞳裏溢滿了恐懼的水汽。
    食人鬼離開陰影的保護，溫柔的夕陽輕柔的落在他身上，瞬間發出滋滋啦啦，皮肉被燒紅的鐵板炙烤的聲音。
    無慘開始流血，但在致命的陽光下，他沒有半點猶豫。
    兩人的距離縮短到十米，九米，八米！
    無慘的手指異化，拉長。
    晴子奮力伸出手，想拉住無慘的指尖。
    “尼桑……”
    風浪完全掩蓋了樹根斷裂的聲音，她緊緊抱著的樹幹一鬆，手指拉了個空。隨著一聲驚呼，藍瞳少女如輕飄飄的落葉，倏然沉入無窮無盡的黑色裏。
    她被漆黑的漩渦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