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白瞳呆呆地看著那老者, 好半天方才真的確認這道聲音真的是從這老者口中說出來的。
    老人的眼神本該是滄桑睿智的，明明從上古時代活到了現在，他應該看淡了一切。但此時此刻, 那雙渾濁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些清明,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林白，他的身軀竟然在輕微地顫抖, 除了極其無所適從外，白瞳好像還看到了些淚光。
    白瞳跟著怔怔地去看林白。
    林白和這四神獸神殿竟然有著這種關係嗎？
    白瞳有些恍惚，他忽然發現自己早就該看出林白的特殊了。
    林白在剛踏進神殿，在考核規則還沒有顯現之時，便能準確地將一切告訴張不為。白瞳還跟著搭話了, 可當時的他卻完全忘了他會知道是因為他來之前看了妖族關於上古遺址的絕密卷軸！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該知道的。
    包括林白能夠準確地說出他外麵還有三個同伴，他當時下意識地回答，卻忘了自己根本沒有跟林白提過這些, 而妖族的隱藏之術極佳, 哪怕是玄遠過來一時都沒辦法發現。
    白瞳吞咽了吞咽口水。
    更別說這神殿規則根本對林白無效，那他無論如何都喚不醒的神獸被林白簡簡單單一句小白就叫醒了，傳聞中凶惡無比的白虎竟然會裝成小奶貓在林白身邊賣萌。
    他當時還奇怪張不為憑什麽初始排名上能壓他一頭，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林白的原因。
    他早就應該看出林白不簡單, 看出林白和這神殿關係匪淺。
    可是——
    白瞳看著眉心染血的少年, 他眉眼還是那般平淡, 光是站在那裏就想叫人偏愛。
    就算他聰明點在之前就隱隱發覺，現在的他還是會因為老人的這句稱呼而駭然的。
    他怎麽都不會想象到林白的身份會高到這種地步！
    老人剛剛喊的是少爺啊，不是對有關係的小輩的稱呼, 不是對熟人朋友的稱呼, 他甚至喊得都不是少主！
    他喊得是少爺。
    這是——
    “老奴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仆人對主人的稱呼啊！
    那放在大世界絕對能和各大頂級宗派宗主並肩的老人在白瞳因為震驚駭然而不斷縮聚的瞳眸中就那般朝著林白跪了下去。
    他的動作是那樣地平淡, 是那般熟稔, 就好像已經刻入了骨髓。
    誰都能看出來，隻有曾經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動作，老人現在才會做得如此自然。
    可偏偏就是這種如常的舉動才更令人駭然！
    白瞳看向林白的眼神徹底變了。
    林白才是這座神殿真正的主人，老人隻不過是代守的仆人罷了。
    不。
    他感覺得出來，林白真正身份要比神殿主人還要高。
    林白究竟是誰？！
    白瞳的身體在微微打顫，但他也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他現在能夠知道的，他隻能看著林白讓老人站起，然後彎身揉了揉腿邊的小白虎。
    “小白之前受過傷，神識有損，所以你先前所用的方法喚不醒他。”林白輕聲解釋道，“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你剛才是可以喚醒的。”
    白瞳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他來這裏不是來探究林白的，而是要得到白虎傳承的。
    可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
    隻是很快，白瞳就呆住了。
    因為林白將小白虎輕輕抱起，他的聲音還是那樣輕，但白瞳卻覺得內心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小白，把傳承給他，好不好？”
    白瞳這才恍惚地想到林白剛剛好像是在那株香燃盡的前幾秒進來喚醒白虎的。
    林白是幫他喚醒的嗎？
    白瞳怔怔地看著林白，他無數次覺得林白長得有些太過好看了。而現在，當他看到林白略帶溫柔地安撫小白虎後，一直苦苦堅守的理智終於要崩塌了，他覺得他的心跳完全不受控製了。
    直到白瞳看到那小白虎用肉乎乎的小爪爪指了指他，然後聽到那略帶哭腔的喵嗚聲後。
    白瞳才連忙回過神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很快便又看到小白虎泛著盈盈淚光的眼神，那裏麵滿是對於他搶走它名字的控訴。
    白瞳：突然心虛。
    “乖。”林白再度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化身小奶貓的小白虎好似抽了抽鼻子，但還是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然後含著淚光不情不願地跳到了他麵前。
    白瞳：更加心虛了，他是罪人。
    “你在這裏接受傳承吧。”林白說完後便和那老人一起離開了這裏。
    白瞳怔怔地看著他的身影，然後轉過身剛準備安慰安慰那被他欺負慘了的小白虎，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白瞳就看到了林白一走就恢複了原形的白虎。
    身高百尺身形龐大的白虎正對著他一臉獰笑，哪裏還有麵對林白軟萌可愛時的樣子，“嗬嗬，就用最痛苦的傳承手段好了。”
    渾身忽然一寒的白瞳：！
    虧他剛剛還內疚，原來要被狠狠欺負的人竟然是他。
    白瞳現在在白虎眼裏找不到一絲的委屈和失落了，他這才意識到白虎剛剛竟然是裝出來的，就是在騙林白溫柔待他。
    想到這明明會說人話的白虎恬不知恥地裝成小奶貓對林白撒嬌的樣子，白瞳深刻地認知自己在這小茶虎手下是好過不了了。
    有些欲哭無淚地頂著對方殘忍的獰笑。
    但白瞳的嘴唇卻很快抿了起來，他眼神再度有些恍惚，他還是久久不能回神。
    不管性格是不是茶裏茶氣的，但麵前的這個可是貨真價實的神獸，放在他們妖族是會供起來的神獸啊。
    可神獸卻像是寵物一樣在討林白的歡心。
    這件事情離譜到如果他回妖族如實地說出後，別人會覺得不是白虎瘋了，是他瘋到出現幻覺了。
    不僅僅是白瞳，係統也有些怔住了。
    它家宿主前世的身份似乎極高。
    係統想著它已經知道的消息，林白是上個修真界的人，在上個修真界毀滅之前，林白他們曾經遭遇過一場浩劫。但是林白沒有死於那場浩劫，因為有一個很厲害的人出現帶大家扛了過去——
    忽地，係統的思緒一斷。
    當時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救世主，救了所有的人。
    隱隱間，係統覺得這樣的描述很熟悉。
    係統忽然想起，在林白剛來到小世界後，張不為開口詢問過是誰傷的林白，當時林白說他隻是隨手一幫的張不為，不需要張不為為他報仇。在張不為依舊堅持的情況下，林白說了一句話。
    ——我曾經幫過很多人，你和他們相比很不一樣。
    當時係統還在疑惑以它家宿主的性格應該很少幫人才對，但係統現在才發現，這不僅僅是幫不幫人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林白說的是很多人。
    很多是多到哪種地步。
    係統忽然意識到，以它家宿主這種性格，他應該很少會用‘很’來做形容詞。
    但林白偏偏就這般用了。
    不可能是一反常態，林白這樣形容便隻能說明他不得不用這個詞來形容。
    隱隱間，好似有什麽東西連接在了一起。
    能讓神獸這樣粘著他，又有這樣修為的家仆，林白在前世絕對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係統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
    當時帶著大家度過浩劫的人可能就是它家宿主。
    係統剛要開口問些什麽，卻因為林白和老者的對話而暫時咽下去了。
    林白相當得開門見山，他還是淡淡地，好像跟這位老仆人沒有太多溫情可談，“是誰複活的我？”
    老人張張嘴，但並沒有成功發出聲音。
    林白了然，“有禁製，不能說嗎？”
    老人點點頭。
    林白繼續問道，“是宗齊嗎？”
    係統心思一凝，那位修真界的第一強者，玄遠敬仰的小師叔。
    是了，林白之前說過他在前世也認識過一個叫宗齊的人。
    在某種禁製下，老人還是沒有辦法回答，但透過他的表情，卻能夠看出林白的複活肯定是和宗齊有關的。
    宗齊。
    係統將這個名字默默地喚了又喚。
    林白的眉眼還是那樣平淡，他隻是道，“他們傳承都結束了，你該出現去挑選神殿的繼承者了。”
    老人點點頭，他的神情相當複雜，但是在離開前，他嘴唇張了又張，像是鼓足了勇氣般用發抖的聲音道，“少爺，對不起。”
    係統瞳孔一縮，它又忽然記起，林白說自己是死在浩劫後的其他修士手裏的。
    明明在浩劫中救了所有的人，為什麽非但在劫難後沒有被報答，反而是死在了所救之人的手下。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腦海裏鑽出來。
    係統覺得自己好像是知道原因的，因為它明明沒有心髒，但此刻卻感覺自己的心疼極了，這種感覺好像來自於它不知道的過去。但不論它怎麽在腦海裏找，它都找不到答案。
    係統怔怔地看著林白。
    它家宿主，跟仙人似的無欲無求。
    它在找上林白拜托扮演原主的時候，林白便是這幅模樣，現在走完了原主的劇情後，他還是這般。
    係統忽然想起，當時林白被原主父親挖走根骨後，它一時間都有些分不清林白究竟有沒有再繼續扮演原主的人設。
    原主經曆一切心死如灰後看淡一切的模樣和林白像得嚇人。
    它就看著林白平靜地聽完了老人的話，神情沒有一絲波瀾，“你應該知道答案的。”
    老人麵上的血色徹底褪去了，他整個人踉蹌了好幾步，他再度恭恭敬敬地跟林白跪拜離開，然後出現在了神殿內已經聚集的除了林白在外的所有修士麵前。
    他隨手就將神殿傳承給了張不為。
    此次考核到此就結束了。
    神殿大門再開，門外一直等待著的持劍青年而立。
    係統看到玄遠後終於回過了神，它強行先將這些事壓了下來，然後提醒道，[宿主，玄遠現在就在外麵。]
    係統有些擔憂，它不清楚玄遠來的用意，但要是玄遠要對林白出手的話——
    雖然林白越過了玄遠成了新的天驕榜第一，但係統也記得，當時天驕榜在抉擇二人的最終排名時遲疑了很久。換句話說，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很小的，這種差距是很容易通過外物改變的。
    [宿主，要是玄遠一會兒對你出手的話——]我也會出手幫你的。
    隻是係統的話卻沒有說完，因為林白再度開口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安心，[沒事的，如果是別的地方可能會有意外，但在上古遺址中，他是打不過我的。]
    [啊？]
    [因為我是墓主人。]
    係統怔愣地聽著林白接下來的話，它終於明白為什麽林白對上古遺址了如指掌了。
    [上古遺址其實是我的墓。]
    那老人也在這時也開口了。
    “諸位道友今日得我神殿機緣，便必須保我家少爺安危。若是我家少爺有恙，諸位在此所得都將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