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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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還興高采烈的修士瞬間一僵, 這四神獸神殿內的機緣可比他們前半個月找的加在一起的還要多。他們已經拿到了這些機緣,體驗到了對自身的好處,要是忽然被收回去, 心態絕對會崩的。
    看來是一定要保住這神殿的少爺了。
    就在剛有人想要問老人口中的少爺是誰時,他們心裏忽然便有了答案。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地看著林白。
    一直特別低調的林白怎麽會和四神獸神殿有關?
    不過他們的心思很快就被迫挪開了這裏, 因為所有神殿內的修士都看到了門外的玄遠,他們的麵色微變。
    玄遠想要殺林白證無情道的事情大世界無人不曉, 而受了神殿恩惠的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玄遠再度傷害到林白。
    白瞳在看到神殿重開後麵色也變了,他還記著白文讓他在白文趕來之前一定要保護好林白的命令。
    剛準備出去,白瞳便再度聽到了林白的聲音。
    “幫我照看一下張不為,不要讓人打斷他。”
    白瞳不可能拒絕, 他才因為林白而破格得到了白虎的傳承, 欠著林白的人情。
    但——
    白瞳看著好看至極的少年, 他嘴唇抿得緊緊的。
    林白剛剛會幫他是因為林白早就料到了這一刻,早就算好了要讓他幫張不為嗎?
    “可以嗎?”
    林白輕聲請求的話再度響起,心跳開始加快的白瞳下意識地就應了。
    白瞳看著林白朝著大殿走去的背影,又轉身看著因為接受傳承而陷入了某種奇特境地的張不為, 他看向張不為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敵意和嫉妒。
    玄遠在外麵等了很久。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一聽說林白在這裏就趕了過來, 放下一切地在外麵一直等著。
    在看到古樸神秘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後,玄遠覺得自己忐忑極了, 那是一種欣喜和害怕交織在一起的感覺。
    玄遠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嗡鳴著的劍。
    他能夠感受得出來在他踏入上古遺址,在聽到那不知為何的嘶吼聲後,他就變得很奇怪,而到了要見林白的時候, 整個人就更像是壞掉了一樣。
    玄遠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在想林白見到他是怎樣的, 肯定是不會像往常那般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望著他了, 心髒倏地一揪, 玄遠茫然地感受著心裏的苦澀。
    林白應該會厭恨他的吧,那雙好看的眸子會被截然相反的反感厭惡所取代。
    心髒好似被冷水澆了一下,玄遠強迫著自己不狼狽地收回目光。
    明明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玄遠真的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林白的時候,他覺得渾身上下都被冰水澆透了。
    不一樣了。
    林白看向他的眼睛平靜得嚇人,就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
    如果不是真的感受到,玄遠根本不會相信這種平淡的眼神會比厭惡更加讓人渾身發冷。
    就好像他在林白心裏和其他人變得一樣,再沒有一絲特殊。
    玄遠又聽到了那道不知來於何處卻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他哭了,哭得好傷心。
    他用帶著哭腔顫抖不已的聲音道。
    ——為什麽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把你看得那麽重要,他明明說過有你在他身邊真好的,你對他來講真的很重要很重要的啊。為什麽你要把唯一一個這樣重視你的人傷害到這種地步。
    他是唯一一個主動靠近你對你散發善意的人,你明明也很珍惜重視的啊,所以你才會讓他等你的,所以你才承諾說要保護他的。
    那道聲音好像很難受,他哭得好絕望。
    ——你們不該到這種地步的,不應該的,不應該的,你們一開始就是對方的救贖的。
    ——可是你忘了,你毀了他,你為什麽會忘記他也是你曾經的救贖啊。
    什麽救贖?
    玄遠覺得心裏好難受,好似要有一把把刀在刺入他的胸口。
    那聲音哭慘了。
    ——你為什麽會聽不到我的祈求,我明明那麽卑微地拜托你了,我那樣喜歡他,而你明明和我是同一個人,我的情感都是源於你的啊。
    那道聲音讓玄遠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但在林白麵前,玄遠不想這樣狼狽,他強行壓下了這道聲音,然後道,“林白。”
    但一開口,玄遠就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極了。
    他想走到林白的麵前,但也是下一秒,玄遠就發現在場的其他修士已經烏泱泱地擋住他了。
    “玄遠,有我們在,你今日別想傷害林白道友!”
    “你怎麽還有臉來見林白道友?你傷害林白傷害得還不夠嗎!”
    數百修士牢牢地擋住了玄遠的去路,也遮住了他看向林白的眼神。
    玄遠怔怔地看著這些曾經對他畢恭畢敬萬般敬仰的人,聽著無數對他的惡行控訴的聲音。
    玄遠早就知道他在大世界的名聲已經一敗塗地,但當現實真的血淋淋地被撕開在他麵前後,他看著那些人厭惡反感的眼神,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當日林白在血泊問他為什麽的時候,他說殺林白不會引起他的心魔,不會讓周圍人指責他。
    玄遠有些自嘲地一笑,但現在一切都反了。
    他怔怔地看著這些好似要將他一刀刀砍死的眼神,玄遠拿著劍的手微顫了下,他很確信,要不是他的修為還擺在那裏,這些人根本不會跟他多說,已經出手殺他了。
    “我不是來傷害林白的。”玄遠的聲音沙啞極了,“我是來道歉的。”
    “嗬,道歉?開什麽玩笑?你覺得我會信嗎?”
    “就是,當我們傻啊,玄遠,你不要以為我們真的不敢出手。”
    但很快,他們便嗤笑了一聲,擺出了一副截然不信的姿態。
    玄遠怔了一下,這種不被人相信的感覺讓他連劍都有些拿不穩了。
    “我真的是來道歉的。”玄遠再度沙啞地道,他自幼就是天驕,到那都有人捧著他,他從未有過這種一堆人質疑他的情況。
    他十幾年來形成的驕傲好似都要被這一道道不屑的冷笑中碾碎了。
    玄遠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些人。
    他們為什麽不肯信他,他明明真的隻是來道歉的。
    “你覺得你還有信用可言嗎,難道當初不是你在和林白結契的時候將劍刺進了他的胸口?當時可誰都沒有想過你會這樣做。”
    “就是,林白當初可是救過你的命,但凡是講點道義的人都不會殺自己的救命恩人。”
    玄遠的麵色在這一道道聲音中愈發蒼白,他們說的每個字都好像是捅.進他心口的刀,一股莫名的寒意牢牢地包裹著他,玄遠甚至都沒來得及疑惑林白什麽時候救得他。
    他忽然發現,如果是他,他也不會再相信自己的。
    玄遠嘴唇微抿地看著他們,輕輕拿起了手中的劍。
    他知道他要是真對他們出手,自己的血腥無情會進一步落實,更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玄遠的眼神中痛苦之色一閃而過,但這些名聲不重要了,他今日一定要見到林白。
    眼見周圍人眼神中的不屑和果然更甚,玄遠心裏更加絞痛,麵上卻更加木然。
    但就在他抬手的刹那,他卻微微怔住了。
    “林白道友,你不能過去。”
    “是啊,你別聽他說的那些,他肯定會傷害你的。”
    因為這些人言論的痛苦和無措都在此刻消失了,玄遠微怔地看著朝他走過來的林白,林白要過來,其他修士隻好給他讓路。
    雖然嘴上在不斷地勸說著,眼神也警惕地看著玄遠,但林白還是走到了玄遠的麵前。
    林白還願意相信他。
    玄遠木然的眼神中閃過一些漣漪,驚喜一閃而過。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玄遠才發現林白的麵具已經沒了,他微怔地看著林白這張好看到不像是該存於世間的麵容。
    林白似乎看出來了他的疑惑。
    “很驚訝我沒有毀容?”
    不是的。
    他隻是忽然好開心,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開心,但就是高興極了。
    就好像他的潛意識很希望林白的臉能恢複似的。
    玄遠一邊開心著,一邊又茫然著。
    他好像一直很期待著它一樣。
    但林白接下來的話卻讓玄遠內心的歡喜全褪去了,玄遠隻覺得他的血液裏流進了什麽很冷的東西。
    “我沒有騙你,我小時候確實毀容過,不過之後好了。”林白聲音平淡。
    不是的,他不是這個意思。
    玄遠剛想解釋,他有些慌亂地張張嘴,但在他開口之前,林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怎麽,在看到我長這樣後就忽然有些後悔之前做過的事了。”林白好似要看透他肮髒的內心,“你也看臉嗎?”
    林白為什麽會這樣想他。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發自內心地位林白能恢複樣貌而開心。
    心裏忽然鑽心似的痛,但玄遠知道時間不是浪費在這種小事上的,他強撐著露出來了一個笑容,“林白,我是來道歉的。”
    他拿出了第一劍宗給他備好的那枚儲物戒,除了宗門準備的歉禮外,裏麵一大部分都是玄遠進入上古遺址後陸陸續續地放進去的。
    “對不起。”玄遠將手中的儲物戒遞給了林白。
    這一遞,玄遠的神情再度有些恍惚。
    他忽然發現這個動作是如此得陌生,他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給過林白什麽。可哪怕是這樣,林白之前還是一直都待在他身邊。就連他的父親,隻要他沒了利用價值,都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麵色血色一點點褪去,玄遠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又看看周圍那些充滿警告的懷疑視線。
    他好像真的失去什麽再也找不到的東西了。
    玄遠心裏更疼了,他能感覺到那道聲音又要響起了,但更讓他渾身止不住發顫的是林白還是毫無漣漪的眼神。
    “為什麽要跟我道歉?”
    這本來是玄長生讓他這般的,但玄遠卻下意識地答了,“因為我做錯了事。”
    “你做錯什麽?”
    他做錯了什麽?
    “我不該傷害你的,不該利用你證絕情道,不該騙你和我訂下婚約。”玄遠臉上的血色在一點點褪去。
    在這種回想下,他忽然發現自己對不住林白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當眾給林白難堪,讓林白苦等他,任由別人因為他而欺辱林白,多到他幾乎數不過來了。
    “玄遠,你根本就發現你錯在了哪裏。”
    伴隨著林白不帶感情的話,玄遠隻覺得渾身都涼透了,無盡的寒冷幾乎要將他凍僵凍碎。
    是了,根本就不止這些。
    那道聲音說過的,他忘記了很多事。
    “林白,我究竟忘記了什麽?”到了現在,玄遠也明白他忘記的那些記憶絕對跟林白有關。
    他的聲音裏少有地帶了一些祈求,“你能告訴我嗎?”
    可林白卻隻是平靜地看著他,“這不重要了。”
    “這很重要,這對我很重要。”玄遠覺得自己的聲音要和腦海裏的那道重合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用如此卑微的語氣跟人說話,但他已經管不了這些了,他知道他丟掉的這段記憶對他有多重要,“林白,告訴我,好不好?”
    林白卻還隻是看著他。
    玄遠丟掉了那放在外麵會讓人趨之若鶩的儲物戒,也丟掉了他的本命靈劍,他無措至極地抓住了林白的衣袖,聲音痛苦,“告訴我吧。”
    但林白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身軀狠狠一顫,他也忍不住踉蹌了好幾步,都快要站不穩了。
    “玄遠,不是我不告訴你,是你不想聽的。”
    林白的聲音很輕,但玄遠卻覺得有什麽狠狠刺穿了自己的心髒,沒有留下傷口,卻讓他直不起身體來,渾身血液凝固,他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我在你宗門等了你一天一夜後想跟你說這件事,是你讓我不要打擾你的。秘境中你醒來,在我又一次要跟你說的時候,也是你沒給我機會開口的。”林白看著他,眼睛裏無喜無悲,隻是在陳述著事實。
    玄遠怔怔地看著林白,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被這一個個字碾碎了。
    “玄遠,是你在我想跟你說出真相的時候,跟我講,讓我不要騙你的。”林白道。
    心髒猶如被無數蚊蟲啃噬,無盡的後悔痛苦幾乎要將玄遠淹沒,原來他早就該知道的,是他主動放棄了一切,是他讓自己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的。
    是他自作自受。
    道心不穩,失控的靈力開始在他體內亂竄,玄遠卻不管不顧地聽林白繼續道,“是你親口說的,你現在又何必擺出這幅姿態。”
    是啊,他現在弄成這樣又有什麽用?
    他該承受這樣的後果。
    但也是這個時候,玄遠聽到林白用一種有些說不出的語氣道,“要是你能早一點這樣就好了。”
    玄遠先是一怔,但很快,他就變得心裏什麽東西在翻湧,他感受到了久違的一絲溫度。
    林白為什麽要這樣說。
    是不是林白還待他有些特殊?
    隻是還未等這種情緒醞釀,玄遠的麵色就瞬間白了,他的瞳孔微縮,身體再度開始顫抖。
    “玄遠,你怎麽敢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又傷林白道友的?”
    “還說隻是來道歉的,嗬嗬,我之前怎麽就沒發現你這麽沒有道德的?”
    周圍的斥責和誤會讓玄遠冷得牙齒都想打顫,但這些根本比不上林白突然咳出的鮮血給他的衝擊力大,他從未如此害怕過,他死死地看著那抹刺眼的血色。
    玄遠知道自己剛剛沒有動手,但這又什麽區別呢。
    林白會突然咳血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而林白會這樣不就是因為他嗎?
    他根本解釋不了。
    玄遠心口陣陣鈍痛,他從未清楚地認識到原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周圍人眼神的冰冷根本比不上他身體的冰寒,玄遠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的威壓籠罩在了他身上,似乎是弑靈陣,玄遠剛想抵抗,但卻又眼神空洞地卸下了靈力。
    他忽然什麽都不想做了。
    玄遠現在道心本就不穩,那弑靈陣又是專門為他改造的,他直接被壓得倒在了地上。
    這弑靈陣讓其他修士也驚了一下,但發現是隻針對玄遠的後,他們也都放下了心。
    玄遠木然地聽著周圍人談論著要不要殺他。
    緩緩閉上眼睛,玄遠對自己心裏的那道聲音道,對不起。
    但很快,玄遠神情微變,他怔怔地睜開眼睛。
    就在剛剛,他聽到了林白的聲音。
    “我的傷和玄遠無關。”林白看向某個方向,“如果這弑靈陣是因為我而設下的話,我希望現在能撤去。”
    [宿主?]聽到這裏的係統也怔了片刻。
    [玄遠身上有宗齊的神護符,我想見一下宗齊。]
    [那要怎麽辦?]
    玄遠呆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林白朝他走了過來,然後伸出了手。
    空洞的眼睛裏閃過一些神采,玄遠有些無措地麵前的林白。
    忽地,他眼神中浮現了一些希望。
    是的,他還不能死,他做錯了事就得彌補,他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他要想辦法幫林白恢複,就算林白不願意原諒他,他也要保護住林白才行。
    而且林白救下他是不是說明林白還在意著他。
    心跳好似再次恢複了跳動,血液也好像開始有了溫度,玄遠小心翼翼地搭住了林白的手站了起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隻是他還沒說完,他在下一秒就如墜冰窟,玄遠隻覺得自己心裏僅存的一絲溫度都被剝奪了。
    “玄遠,我們之間該有個了斷了。”
    林白朝他彎了彎眉眼,平淡的聲音對他而講卻好像是從什麽亙古不化的寒冰裏傳來。
    林白拿出了劍第一次對向了他。
    [隻能打到他使用那神護符了。]